第6節(jié)
“沒關(guān)系?!睂Υ@種場面,江衾并沒有太過拘泥,也不會太過狠絕,只是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林果果,讓她幫忙解圍,用口型說道,“果兒,交給你了!” 林果果會意,故作玄虛地嘆了口氣,“哎呦喂,這動作也忒慢了吧!” 包廂里突然安靜下來,都在等林果果開口。這話里話外的八卦氣息,誰都體會得到。 而一直在看好戲的徐馥不開心了,“果果,你什么意思呀,難道是江大設計師看不上我們小小廣告部的林皓,還是僅僅只是你覺得林皓配不上咱們江大設咯?” 江衾知道壞了,徐馥最愛給她挖坑,而林果果——關(guān)于程曦珩,若是只有她一個人誤會也就算了,如果害得整個公司的人一塊誤會就慘了,果斷拽著林果果的胳膊,“果兒,你別亂說!” 林果果聳了聳肩,看到徐馥現(xiàn)今這般狂傲,巴不得馬上把那高富帥請出來擠兌他一番,思及此,遂擠眉弄眼一番,一副我知道很多可我不能說的樣子,“反正就那意思,你看,我家衾衾小寶貝羞答答的樣子,硬是不讓我說出她有男朋友這事!” “?。繘]勁!” “切!”頓時,唏噓聲直接蓋過了剛剛那波起哄的大潮,江衾這才松了口氣,“果兒,謝了?!?/br> “叫你男人來謝!”林果果勾了勾手指,笑得雞賊,“那么好的車,怎么著也得一頓海鮮大餐吧,龍蝦鮑魚什么的肯定要有,還要……” 這獅子大開口。 “真沒有?!苯镭Q起三根指頭,信誓旦旦,“我跟他啥都沒有。” “沒有一大清早送你來上班?沒有你一步三回頭下車了還要回去膩味下?沒有你走了他還盯著咱公司大門發(fā)呆?”林果果癟了癟嘴,“又不是拿不出手,藏著掖著干嘛?” 江衾無語。這誤會有點大。 江衾坐回原來的位置,林皓還紅著臉坐在一邊。 江衾主動打破僵局,“大家沒事干瞎起哄,沒事的,別放在心上?!?/br> 林皓點了點頭,替江衾布食,面上通紅,幾乎要燒焦開來,“是啊,幸虧你朋友機智?!?/br> 江衾低頭道謝,“我自己來就好?!?/br> 林皓不愿就此放棄,“那,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聚餐沒有拖太久,吃完就散了。 江衾以往不管幾點回家,門前總是黑漆漆一片。 現(xiàn)在不一樣了。對面住了人,他還給她留了燈。 真好。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她留燈。 江衾用大白鑰匙開了門,才轉(zhuǎn)身去關(guān)走廊的燈。 燈一暗,那扇緊閉的門就跟著開了,頎長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長,肩寬腰窄,連影子都偏愛于他。 江衾重新開了燈,訕笑著,“不好意思沒注意……” “還有,真巧。”江衾心想,怎么就她關(guān)了燈他就剛好出了門,搞得好像她多摳那點電似的。 他手里拎著兩個垃圾袋,瘦癟癟的,東西并不多,估計是有點潔癖,才會這么點垃圾都要特意出去倒一次。 江衾莫名想笑,總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的程曦珩拎著幾乎迷你的垃圾袋,雖然接地氣了,可看上去怎么看都覺得滑稽。 他嗯了一聲,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 江衾往門口走,他往電梯走,兩個人擦肩而過,他身上散發(fā)出一股清香寧神的沐浴香味,不像她,一身煙酒臭味,她自己都受不了。 “你有沒有?”他突然回頭問她。 沒有主語,沒有敬語,開口很雖然,卻親近得像是共同生活多年般尋常的家人在話家常。 莫名覺得溫暖。 江衾抬眸看他,眸子里流過一種異樣的神采,看得程曦珩心里像是被什么撓過一樣,有個地方在松動。 許久,江衾才噙著笑意搖頭,關(guān)上防盜門的那一瞬間,他還站在電梯口等電梯。寬闊的肩頭,窄瘦的腰身,修長的腿收進運動褲里顯得更加修長。 有道是中則正,滿則覆。不過像他這般外型上無可挑剔的人,性格上那一星半點的缺陷還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偶爾的主動關(guān)切,卻叫她無所適從。 江衾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會這么認真地評價起程曦珩這個人。 洗完澡,江衾半靠在床上看電影。 電話響了,是母親。 真是久違。江衾把電腦擱置到一旁,電話響了有一會兒,她才磨磨蹭蹭地接起電話,“媽?這么晚有事?” “沒多大事。阿衾,最近過得怎樣?”母親溫潤和藹的聲音隔著話筒傳來,太過熟悉的口吻,親切得讓江衾鼻頭有點酸,她沉了沉氣才緩緩開口,“還好,您呢?” “不錯,家里也還好?!蹦赣H頓了頓,語氣突然有點黯然,“你jiejie決定要離婚了。” “是嗎?”提起這個,江衾并不像說太多,沉默著赤腳走到陽臺,整個城市籠罩在夜里,光彩流溢,褶褶生輝,自在生亮,“也好?!?/br> “哎?!蹦赣H不免抱怨,這孩子的性子本就不討喜,再加上發(fā)生了那么多事,離家多年竟沒有回過一趟,她對這孩子已說不清是愧疚多一點還是生疏多一點,“阿衾,你也不小了?!边@些年,母親很少聯(lián)系過她,又因為早年發(fā)生的事他們也不曾提過那方面,如今jiejie已經(jīng)邁過了那坎,只剩下她了。 “媽不是催你,是你年紀也到了,該安定下來了。”母親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我?guī)湍阄锷藥讉€,有空回來看看吧?” 江衾掛了電話。眺望遠方,想起了一點往事。 突然胃部一陣絞痛,這種疼痛感她并不陌生。 真不巧。她苦笑著靠坐在陽臺的地板上,看著頭頂上的燈。只是忍不住吃了那么一點,也會疼嗎。 門鈴響了一次。 隔了很久又響。 這風格,估計是對門程先生。 怎么這時候來了。江衾蹙著眉頭,用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赤著腳出來開門,走這一路,對她好比兩萬里長征,夠嗆。 果然是他。 “怎么了?”她像沒有脊柱一般靠在門框上,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素凈的臉上是不健康的蒼白,似乎一陣強風就足以將她刮倒。 程曦珩一眼就覺得不對勁,不答反問,“你身體不舒服?” “沒事?!彼局碱^看他,并不喜歡他干涉她的生活,“你找我干嘛?” “打你電話沒接?!背剃冂裆焓忠ヅ鼋赖念~頭,被她生生避開了,他沉著嗓子繼續(xù)開口,“菲菲問你,喜不喜歡吃bbq?!?/br> 程曦珩蹙著眉頭,看著她搖搖欲墜,已不再關(guān)心她喜不喜歡的問題了,“哪里不舒服?” “不吃那個,我沒事?!眲倓偩忂^勁的江衾站起身來,面上雖然依舊蒼白,但語速和力度上已經(jīng)恢復了許多,“那,再見?” 習慣他不愛言語的樣子,江衾也不再等他答案,直接關(guān)門,“拜拜?!?/br> 眼見著門又要闔上了,健碩的胳膊突然擋在門與門框之間。 還好她反應快,不然程曦珩就該疼死了,江衾被程曦珩嚇了一跳,“你干嘛?” 程曦珩居高臨下看著她薄如蟬翼的臉頰,眉頭緊蹙,整張臉都緊繃著,把胳膊收在身后,“你臉色很差。”素來沉穩(wěn)冷靜慣了的人,眼下竟然做出這個舉措,行為人自己都覺得意外。 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江衾有點無所適從,但是比起茫然她心口更多的是觸動。這樣的他,叫她無法再拒人千里,只好坦言,“沒事,吃過藥就好?!?/br> “發(fā)燒了?”他的聲音一貫清冷簡短,突然的疑問句,句末的那個“了”字短促柔軟,像極了貓尾,一掃而過卻留下了難以言喻的觸感。 一向油鹽不進毫無人情味的男人突然這么溫柔,本就病得不輕的江衾突然就魔怔了,低著頭就讓開了道,示意他進屋,自己則癱坐在玄關(guān)處,“不是,胃痛?!?/br> “藥呢?”程曦珩蹲了下來,高大的身影擋在她身前,一點都沒有平日里的無情,距離太近,她甚至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還有那清香寧神的香味。 想到藥放得隱秘,而且置放區(qū)域有點尷尬,江衾別開頭,強調(diào)著,“我自己可以?!?/br> “在哪?”程曦珩嘗試拉她起來,沒成功。 程曦珩還在尷尬于要用什么方式扶她起來,她自己已經(jīng)搖晃著站起身,扶著墻角站起來,“我自己可以?!?/br> 怎么會那么倔,還真是看不出。程曦珩不放心,跟在她身后。 江衾好不容易緩過勁,又絞痛了起來,想吐,這個認知還沒過腦,就壓抑不住嘔意,尷尬著奔向浴室。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難聽又刺耳的嘔吐聲。 ——真是瘋了,尷尬死了。 還好他還沒有跟進來。不過比起他礙于情面闖進來,還不如支開他,“藥在床頭抽屜里。” 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江衾才松了口氣,慢條斯理地沖了水,漱了口,才捧著脆弱不堪的胃走出來。 而此時,程曦珩正對著一抽屜的姨媽巾犯難。 江衾靠在門邊,看著程曦珩紅著耳根從屋里走出來。 明明還在病中,江衾卻笑得眉目舒展,調(diào)戲著跟前的男人,“跟你說了我自己吧,你偏不要。” 程曦珩拿著冷峻的目光瞅她。 她不理,反而笑得更歡脫了。 房門與浴室門就一墻之隔。程曦珩攙扶著她進屋,姿勢有點曖昧,江衾想躲,但沒什么力氣,上吐下瀉已經(jīng)快虛脫了。 程曦珩一松手,江衾就栽進床上,翻了個身躲進被窩里,今晚上吃的東西一咕嚕全吐光了。 真的白吃了。 替她掩好被角,程曦珩冷著臉走出房間,然后又迅速回來,這次帶了一杯溫水,“把藥吃了?!?/br> 口吻真的很冷漠,對待病人都這么絕情。 ——但是江衾卻覺得很溫暖。 這是她胃痛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幫她拿藥、備水。 “還要一杯鹽水。”江衾形態(tài)慵懶,半抬起眼看他,昏黃的燈光下,她眸光如水,膚色白皙得近乎病態(tài),聲音柔軟而小心翼翼。 撒嬌似的口吻,叫程曦珩心口掠過一陣莫名的感覺。他做什么一向都是本著自己的意思,越是別人使喚或者拜托他做什么他就越是反抗,琦睿說他是正處于并將長期處于漫長的叛逆期。 比如徐方玲給他介紹對象。比如程家要他回去繼承產(chǎn)業(yè)。比如他們要他娶琦睿。 而現(xiàn)在,她這樣看著他,以一種脆弱的姿態(tài)瞅著他,眸子里眼波婉轉(zhuǎn)。 平日里,她安靜淡雅,不張揚也不怯弱,堅強甚至有點固執(zhí)?,F(xiàn)在她這樣仰著頭看他,眸子里流淌著溢彩,像是。 像是,突然就抓住了他的軟肋。 程曦珩看著她,破例妥了協(xié),“你躺好,我去倒?!?/br> 江衾窩在被窩里,壓著自己絞痛的腹部竊笑。 雖然他給的溫暖,只有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