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塢被廢棄多年，海灘上布滿了亂礁和腐爛了半截的木頭船殼。燈塔早就不再亮了，四下黑漆漆靜悄悄的，只有海浪發(fā)出一陣陣輕拍岸邊礁石的聲音。

    那個古巴人點亮一盞煤氣燈，朝離海岸大約兩百米遠的一處礁石的方向來回照了幾個回合。片刻后，一條不大的漁船從礁巖后劃了出來，很快抵達了岸邊。

    古巴人跳上船，和船上的兩個漁民用當(dāng)?shù)卦捊徽劻艘环?，下船對卡爾說道：“霍克利先生，薩爾島離這里大概二十海里不到。這兩個漁民對這一帶的海況非常熟悉，經(jīng)常往返中間。他們說今晚天氣很好，非常適合夜航，保證能在天亮前把你們安全送到島上?！?/br>
    卡爾道了聲謝，扶著瑪格麗特讓她上船。

    ————

    這是一條普通的近海漁船，兩頭尖窄，中間略寬?，敻覃愄刈酱^的一副隔板上，再坐一個小女孩艾麗莎后，邊上就沒剩多少位置了。

    “霍克利先生，你確定要讓這些孩子都上船？”

    那個古巴人看著一個個相繼爬上船的小孩，再次和卡爾確認。

    “是的。帶過去。”卡爾不假思索地道。

    古巴人攤了攤手，“好吧?！?/br>
    十幾個孩子相繼爬上了漁船，位置漸漸滿了。

    船尾的漁民見狀，扭頭朝古巴人說了一串話，開始不停搖手。

    古巴人扭過頭：“霍克利先生，他說已經(jīng)沒位置了。最多只能再上一個人，否則會有危險。你自己上去吧！不早了。他們馬上就要走了。”

    卡爾看了一眼身后。

    跟出來的一群小孩里，其余人都已經(jīng)坐在了船上，只剩魯本一個人還留在沙灘上。

    魯本立刻說道：“我不上了！太太，還有這位先生，謝謝你們愿意帶他們到薩爾島。你們快走吧！”

    “哥哥！”

    坐在瑪格麗特邊上的小女孩喊了一聲，仿佛要站起來爬出去。

    “艾麗莎，我的meimei，別害怕！這位好心的太太要帶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到了后在那里等著，我會想辦法來找你的！”

    魯比大聲喊道。朝自己的meimei不停搖手，示意她趕緊坐下去。

    “哥哥——哥哥——我不想和你分開——”

    小女孩望著他，聲音里開始帶出強忍著的哽咽。

    “霍克利先生，您快上去吧——”

    古巴人開始催促卡爾。

    卡爾看了一眼瑪格麗特。她取下了自己身上的披肩，改披在小女孩的身上。低頭仿佛在安慰著她。

    他躊躇了下，忽然扭頭，對站在他身后的男孩說道：“你上去吧！”

    男孩魯比一愣。

    剩下的人的也都愣了。

    瑪格麗特也聽到了他的話。迅速抬起頭。

    “卡爾！”

    她失聲叫道。

    卡爾突然涉水朝她走了過來，走到海水齊腰深的船舷邊，停在了她的邊上。

    “瑪琪，到了薩爾島，你直接找一位姓德爾曼的美國上尉求助，坐軍艦先回美國。別為我擔(dān)心！”

    “卡爾！”

    瑪格麗特的聲音有點慌張：“卡爾，聽著，我確實對你說過我希望能將這些孩子們帶到更安全的地方，但這絕不是要以留下你為代價……”

    “我知道，親愛的，”卡爾朝她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突然做這樣一個決定。但我知道這么做是對的。事實上，只要你能安全離開，我這一趟的目的就達到了。別為我擔(dān)心，我會再想辦法盡快回去的。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但是——”

    卡爾不再說話，用一個有力的擁抱打斷了她的話，隨后松開，扭頭朝著還愣在沙灘上的男孩喊道：“小子，趁我沒有改變主意前，上去！”

    男孩終于回過神，朝他深深鞠了個躬后，匆忙爬上船，坐在了最后一個位置上。

    卡爾和另幾個人一道合力，將船推入了深水區(qū)，然后目送船只漸漸遠去。

    瑪格麗特一直扭著臉，望著站在岸邊目送自己的卡爾，直到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縮成一個點，融入了茫茫的海上夜色里。

    ————

    天亮的時候，漁船抵達了薩爾島。

    島上大約有兩百名美國駐軍。德爾曼上尉通過電報已經(jīng)知道了數(shù)日前發(fā)生在哈瓦那的軍事政變，現(xiàn)在正在等候來自美國軍方的命令。當(dāng)瑪格麗特和這一群孩子被負責(zé)守衛(wèi)的士兵帶到他面前，得知她的身份后，驚訝不已。

    “霍克利太太，這些孩子我會暫時接管。您放心，會照顧好他們的?！背烈髌毯螅衔镜?，“明天這里會有一艘來自弗羅里達的軍艦抵達，您可以搭它回美國?！?/br>
    “不不，上尉，我不回去。我要留在這里，等我丈夫過來，然后我們一起回美國！”

    瑪格麗特立刻說道。

    上尉看了她一眼?！疤?，您確定您要留下？要知道，這里的條件并不怎么好……”

    “我確定，非常確定，在我丈夫抵達之前，我哪里也不會去！”瑪格麗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