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了一支煙來點(diǎn)燃，微微的挑著眉，語氣里帶了些漫不經(jīng)心。

    他現(xiàn)在這樣兒，倒不像是喝醉酒的人了。

    宋于并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抿了抿唇，說道：“這好像和唐總無關(guān)。”

    唐續(xù)這下輕輕的嗤了一聲，一雙帶了些迷離的桃花眼看向了宋于，吐了口煙霧，慢騰騰的說道：“我記得唐太太好像說過喜歡我？”他的唇角又是一勾，眼角一挑，說道：“難道都是假的？”

    他說著站了起來，一步步的逼近宋于。直把宋于逼抵到墻，他才停了下來。微微的瞇著眼，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他身上夾雜著酒味兒和煙味兒，但卻并不難聞。

    他這樣兒是有幾分要耍酒瘋的意思，宋于一動不動的僵著身體，閉了閉眼，提醒道：“唐總請自重?！?/br>
    唐續(xù)這下輕輕的笑了一聲，雙手撐在了墻上，兩人之間離得更近了些。他附到了她的耳邊，低笑著輕輕的說道：“自重？”

    他的語氣里帶了些玩味，稍稍的頓了頓，接著說道：“那就要請?zhí)铺探涛以撛趺醋灾亍！?/br>
    宋于是恨自己無任何的反擊之力的，閉上眼睛僵著身體一動不動的就那么靠著。刻意的忽略掉唐續(xù)。

    此舉大抵是讓唐續(xù)覺得沒勁，他并沒有再近一步的舉動。但也沒有放開她。宋于能感覺得到他的視線仍在她的臉上。似是打量，又像是在想什么。

    無論如何，他沒有近一步是讓宋于稍稍的松了口氣兒的。

    唐續(xù)的打量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很快就直起了身體。

    被禁錮著的感覺消失，宋于幾乎是下意識的松了口氣兒。緊繃著的身體也松懈了下來。睜開了眼睛。

    唐續(xù)仍舊在她的前邊兒站著，叼著煙不知道在想什么。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看不清那臉上的表情。

    室內(nèi)一時安靜極了，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聽不到。

    宋于本以為他會等到肖韞過來才會走的，但卻沒有。過了那么四五分鐘之久，他突然轉(zhuǎn)身直接往門邊兒，毫無預(yù)兆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關(guān)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聲響，回蕩在空蕩蕩的客廳里。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宋于的幻覺，她走到了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渾身像是虛脫一般的，她在還殘留著的煙味中坐著沒有動。

    宋于并沒有坐很久，沒多時就起身去浴室進(jìn)行簡單的洗漱，然后躺在了床上。

    不知道肖韞是否有接到唐續(xù)，并未給她打過電話。

    宋于原本以為自己是睡不著的，但事實(shí)上她睡得很熟。倒在床上后她竟然沒多大會兒就睡了過去。一直到了第二天天明才醒了過來。

    外邊兒是蒙蒙的一片，她在床上躺了會兒，才爬起來洗漱，然后準(zhǔn)備去公墓那邊。

    她這一天都是在外邊兒渡過的，早上去公墓那邊已經(jīng)是十點(diǎn)多了。她在墓地呆了三個多小時，下山回到城里已經(jīng)是五點(diǎn)多了。

    這一天她在外邊兒凍得夠嗆，也沒怎么吃東西?；氐郊依锵铝艘煌霟岷鹾醯拿娉韵?，渾身這才暖和起來。

    以往老宅那邊都是今天打電話的，但今年大抵是不需要她再做擋箭牌，唐續(xù)并未打來電話。

    她是長長的松了口氣兒的。

    她哪兒也不想去，打算獨(dú)自過年。于是在晚上就開始擬起了年夜菜來。有了于安河的年貨，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倒是不用她再去采購。

    閑著也是閑著的，擬好了滿意的年夜菜的菜單，她開始和面，打算包點(diǎn)兒餃子放起來。

    她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竟然一點(diǎn)兒也不覺得孤獨(dú)。

    溫意是在大年三十早上打來電話的，說是今年老宅那邊不再團(tuán)年。讓她過去和他們一起過年。

    團(tuán)年是唐家以前就延續(xù)下來的老習(xí)慣了，不知道今年怎么就不用團(tuán)年了。但宋于并沒有問，找了個借口拒絕了她的好意。

    在過年這樣的時間里能自由的安排自己的時間是不易的，，溫意并未勉強(qiáng)，只讓她有什么事就給她打電話。

    她是要讓人給宋于送年貨的，但宋于拒絕了，說自己已經(jīng)采購有了，多了吃不了也是浪費(fèi)。

    雖是不用團(tuán)年，但溫意今年好像格外的忙。匆匆的說了幾句就結(jié)束了通話。

    電話里傳來嘟嘟的占線聲，宋于拿著手機(jī)站了會兒，將手機(jī)擱在了一旁，繼續(xù)開始做起了事兒來。

    她還沒有真正的獨(dú)自安排過年夜飯，盡管菜單早已擬好也是有些兒手忙腳亂的。一個人在廚房里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直到到了晚上，飯菜一一的都擺上了桌，她這才松了口氣兒。

    拿出了三副碗筷在桌上擺好，倒上了酒，她才在餐桌前坐了下來。

    忙起來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看著擺著三副碗筷空蕩蕩的餐桌，孤獨(dú)突的就涌了上來。往昔年夜飯時的溫馨浮現(xiàn)在眼前，她輕輕的叫了一聲爸爸mama。

    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zhuǎn)兒，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臉上露出了微笑來。像是父母都還在身邊一樣，吃起了年夜飯來。

    雖是做了一桌子的菜，但她卻是味同嚼蠟一般沒有胃口。不過她仍是強(qiáng)迫自己吃了許多東西，這下放下了筷子。

    外邊兒有此起彼伏的煙花聲響起來，她起身站到了窗邊看了起來。遙遠(yuǎn)而又模糊的記憶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她就那么一動不動的站著。

    不知道過了多級，手機(jī)響了起來，她這才回過神來。

    電話是宋庭打來的，她接起電話來他就歡快的說了一聲jiejie新年快樂。

    以往的這個時候，她都是在唐家老宅里的。趙然大抵是怕宋庭會打擾她，一個勁兒的哄著他長話短說，說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宋庭很聽話，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后就將電話交給了趙然。

    趙然是有些兒無奈的，說道：“這孩子非要給你打電話，說是要和你說新年快樂。今天很忙吧？”

    宋于原本是想說不忙的，但并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獨(dú)自過年，便說了句都還好。

    很快就要見面，趙然并沒有再多說什么，讓她忙完早點(diǎn)兒休息就掛了電話。

    宋于已經(jīng)在陽臺上站了好半天在，這會兒掛了電話后看時間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不過才八點(diǎn)多。外面早已經(jīng)黑透了，她原本以為已經(jīng)很晚了的。

    這一晚上她沒有任何消遣的，正打算去客廳里看聯(lián)歡晚會，手機(jī)就響了起來。

    這次打電話來的是一陌生的號碼，她看了一眼之后接了起來，喂了一聲。

    “是我?！彪娫捘嵌说氖怯诎埠樱f著咳嗽了一聲，然后接著說道：“我安排了人過去接你，現(xiàn)在在你門外?！?/br>
    他不是說過年都不在這邊的么？

    宋于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應(yīng)來，于安河那邊就掛了電話。而敲門聲也隨之響起。

    她這下只得先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穿著西裝恭恭敬敬的大漢，見著宋于就開口說道：“宋小姐，于先生派我過來接您?！?/br>
    于安河剛才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宋于還未來得及問是什么事。這下見人在外邊兒，說了句稍等之后便去拿了衣服出來。

    她原本以為司機(jī)是要載她去于安河那邊的，但卻沒有。他竟然是載著她去宋宅的。

    宋于不由得怔了怔。

    今夜的宋宅不再是冷冷清清的，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看到門口掛著的燈籠以及院子里透出來的暖色的燈光。

    宋于在忽然之間就像是回到了許久以前一般，有了回家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是那么的不真實(shí)，她卻又貪婪的留念著。視線就那么停留在宋宅透出來的燈光上，直到車子在門口停下，她才回過神來。

    大門上已經(jīng)貼好了新的對聯(lián)，是許久沒有過的喜慶。

    對聯(lián)上的筆跡有幾分像她父親的，她下了車之后走了過去，伸手輕輕的去觸碰著上頭的字。

    對聯(lián)上的墨跡早已經(jīng)干了，手指觸上去仍是微微的有些粗糙感。點(diǎn)點(diǎn)的墨香在指間渲染開來。她在驀然指間濕了眼眶。

    司機(jī)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上前來，打開了門恭恭敬敬的說道：“宋小姐請。”

    宋于的視線從對聯(lián)上收了回來，看向了有著溫暖燈光的院子里。她的心在突然之間砰砰的跳動了起來。像是父母會突然笑容滿面的從院子里出來迎接她，擁抱他。

    這自然不過只是她的臆想而已。

    院子里燈光雖是溫暖，但院子里卻是空蕩而冷清的。沒有父母，也沒有往昔宋宅的舊人。

    宋于的心里落空空的，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隨著人進(jìn)了宅子。

    她以為于安河會在這邊的，但卻沒有。主屋里同樣是空蕩蕩的，不過秦媽過來了，在給她倒上茶端上點(diǎn)心之后輕聲說道：“您用點(diǎn)兒點(diǎn)心。”

    宋于并沒有用點(diǎn)心的胃口，不知道于安河安排自己過來是什么意思?？聪蛄饲貗專瑔柕溃骸坝谙壬辉趩幔俊?/br>
    秦媽微微笑笑，說道：“于先生這段時間都不在這邊?！鄙陨缘念D了頓，她接著說道：“您平常也不過來，于先生讓您過來住一晚?！?/br>
    是了，自從知道這兒是于安河拍下來的她就不再自己過來了。說起來也有很久沒有過來了。

    于安河在他自己不在時安排她過來住一晚，大抵是想給她足夠的時間空間呆在這個她熟悉的地方，可以毫無顧忌的去懷念過去的所有。

    宋于沉默著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低低的說了聲謝謝。

    秦媽沒有說話，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宋于在空蕩的客廳里坐著，好一會兒之后上了樓。一一的去看曾經(jīng)她的房間，父母的房間。

    只看到了一半她就停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就靠在了冰冷的樓道里。許久之后才慢慢的上了樓，到了樓頂?shù)男』▓@。

    有煙花在此刻在天空里綻放開來，她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害怕只要一眨眼，那眼淚就會掉下來。

    宋于最終還是拒絕了于安河的好意，并沒有在宋宅這邊住。在十二點(diǎn)的鐘聲響起之后便出了宋宅。

    宋宅里的一切都只是往昔的幻夢，坐在車?yán)锎底±滹L(fēng)她的腦子漸漸的清醒了過來。

    越是清醒，疼痛感越是清晰。她在車子駛了一段之后對前面的司機(jī)說道：“前面放我下就行，謝謝。”

    司機(jī)是驚訝于她會在半路下車的，一時不由得怔了怔。隨即恭恭敬敬的應(yīng)了一句是。在前邊兒緩緩的停下了車子。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前邊兒的司機(jī)也跟著下了車。

    他這樣兒顯然是要跟著她了，宋于沉默了一下，說道：“不用跟著我，我想自己走走?！?/br>
    司機(jī)是有些為難的，不過到底還是沒說什么，應(yīng)了句是。

    宋于客氣的道了謝，往著前邊兒燈火通明的廣場走去。

    大年夜的廣場上是熱鬧的，新年歡慶的音樂不絕于耳。小情侶之間手挽著手膩膩歪歪的走著，偶有一家三口四口路過，歡笑聲傳出去很遠(yuǎn)。

    宋于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就那么在人群里行走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拉了她一把。宋于回過神來，就見宋勉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她的跟前。

    他看到她是詫異的，在嘈雜的人聲中大聲的問道：“阿于你怎么在這兒？”

    周圍實(shí)在鬧得厲害，他這下直接就將她帶出了人群。直到到了外邊兒安靜的地方，這才松開了宋于的手，小心翼翼的問道：“阿于你怎么獨(dú)自在這邊？”

    剛才見到宋于他是驚訝的，這會兒取而代之的是擔(dān)憂。因?yàn)榻裉焖窃撛谔萍依险?，會出現(xiàn)在這兒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兒。

    宋于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宋勉，知道他在擔(dān)憂什么，擠出了笑容來，說道：“沒什么事兒，今年那邊不用團(tuán)年。”

    宋勉松了一口氣兒，馬上又問道：“那你怎么不去我家？”

    走了那么久宋于在這會兒才覺得疲累，勉強(qiáng)的笑笑，說道：“就想自己靜靜?！?/br>
    宋勉這下沉默了下來，沒有再在這話題上繼續(xù)下去，看了看她凍得青白的臉，說道：“找個地兒坐坐吧?！?/br>
    宋于應(yīng)了一聲好，隨著他往外邊兒走。

    走了一段見宋勉是一個人，宋于這才問道：“堂哥，你怎么在這兒？”

    宋勉的腳步稍稍的頓了頓，回過頭沖著她笑笑，說道：“有點(diǎn)兒興奮睡不著，所以就出來逛逛?！?/br>
    他說著聳聳肩，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來。

    他那家離這邊挺遠(yuǎn)的，就算是睡不著也不可能會逛到這邊來。不用去猜宋于也知道他過來必定和絲絲有關(guān)，不過她什么都沒有問，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

    她什么都沒有問宋勉無疑松了口氣兒，趕緊的轉(zhuǎn)移開了話題問她：“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宋于唔了一聲，笑笑，說道：“我也出來走走?！?/br>
    宋勉點(diǎn)點(diǎn)頭，稍稍的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沒和唐續(xù)在一起嗎？”

    唐家沒有團(tuán)年，他很自然的就覺得宋于是和唐續(xù)一起過的年。

    宋于這下就搖搖頭，簡單的說了句沒有。

    她在這時候才想起唐續(xù)來，既然唐家沒有團(tuán)年，他今晚在哪兒？

    是在溫意唐堯那邊，還是唐姑姑那邊，抑或是在老宅？

    這些事兒自然是輪不到她來cao心的，她搖搖頭，將腦子里的念頭驅(qū)逐了出去。

    雖是已經(jīng)很晚了，但這樣的日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兩人走了很遠(yuǎn)的路，才進(jìn)了路邊兒的一家酒吧。

    走了一路有些熱了，宋勉進(jìn)去之后就脫了外套，然后叫了侍應(yīng)生上了兩杯酒。

    比起外邊兒，這邊反倒是要清凈許多。他不由得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兒。

    兩人都各懷心事，一時沒有可說的。于是都默默的喝著酒。

    兩人這一坐就坐到了凌晨三點(diǎn)多。宋于還保持著清醒，而一杯接著一杯喝著酒的宋勉已爛醉如泥，嘴里喃喃的叫著絲絲。

    宋于在此刻突的心酸不已，閉上眼睛坐了一會兒，這才扶著宋勉走出了酒吧。

    這時候是不好打車的，她本是以為要耗很久才能打到車回家的。但到路邊兒，就見于安河的司機(jī)等在路邊。

    她在廣場那邊逛了許久，他竟然沒有跟丟還在。

    司機(jī)仍舊是恭恭敬敬的，對宋于說了句我來，就接過了爛醉如泥的宋勉。

    有了他幫忙宋于輕松了下來，低聲的道了謝。

    宋勉醉得厲害，中途就一直沒有醒來過。到了小區(qū)，仍是由于安河的司機(jī)將他扶上樓。將他放在床上，這才離開。

    一晚上沒睡，宋于竟然也一點(diǎn)兒睡意也沒有。輕輕的關(guān)上臥室的門之后在客廳里坐了會兒，拿出了手機(jī)來，簡單的給于安河發(fā)了短信道謝。

    這時候大多數(shù)的人都應(yīng)該還是在睡夢中的，但不過兩分鐘她就收到了于安河的短信，是簡單的不用客氣幾個字。

    他那么快就回了短信，不知道是沒睡還是已經(jīng)醒了。宋于不由得怔了一下。但她沒有再發(fā)短信，將手機(jī)放到了一旁。

    而手機(jī)也未再響起來。

    外邊兒的天色沒多時就亮了起來，她瞇起眼睛看了看，起身去了廚房開始準(zhǔn)備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