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封四姐捏了捏蘇合的臉,“你答應我今天陪我去買胭脂水粉的!走吧走吧,金陵的胭脂最出名了,我們買完回來你就能想通了?!?/br> 岳清歌看著封四姐仗著性別耍流氓,微微皺眉,“封四。” 封四姐沖岳清歌翻了個嫵媚的白眼,生拉硬拽的把蘇合拽了出去,她今天要大采購,所以一定要帶著蘇合一起去。風水輪流轉,如今蘇合已經變成她的金主了,要跟著去付賬! 封四姐的購物之心已經無可阻擋,于是蘇合就被封四姐這個大妖怪抓走了。 封四姐買買買,蘇合也跟著買買買,既然手里有錢了,也沒必要委屈自己。她是再也不想經歷連件替換衣服都沒有的窘迫了。 買到半路,就遇上了杜飛白。 “阿合。”杜飛白本是坐在馬車上,看到蘇合,就讓馬車先走了,自己下車來打招呼。 “杜大哥。”蘇合沖他笑了笑。 封四姐眼眸微轉,笑吟吟地打量了下杜飛白,拖著聲音說:“哦,是你呀?!?/br> 她尾音上揚,帶著那么點不正經的欲說還休。 杜飛白客氣又疏離地對她點了點頭,雖然也清楚這位是皇帝陛下身邊的一位高手,大約也是監(jiān)察處底下的人,但看著蘇合跟這么個滿身都是風塵味的女人走在一起,還是有點擔心。 杜飛白對蘇合說:“你們去哪,我陪你們一起吧。你來金陵,我一直沒能好好盡過地主之誼?!?/br> “不必了。”蘇合擺擺手:“就這么幾條街,我們隨便逛逛。” 然而杜飛白卻跟了上來。 杜飛白耐心的陪他們逛了衣服首飾鋪子,因為很多都是杜家的產業(yè)或者跟杜家有生意往來,不用講價掌柜的就自動給了成本價。 逛完了,杜飛白還帶他們去吃了金陵最有名的醉仙樓。 封四姐高高興興的買了一堆東西,似乎看杜飛白順眼多了,在醉仙樓的時候,一扭腰坐在了杜飛白旁邊,仿佛沒有骨頭一般傾身靠近杜飛白,紅唇吐氣如蘭,撒嬌一樣問:“杜老板,這醉仙樓莫非也是你們家的產業(yè)?” 杜飛白連嘴角笑容的弧度都沒有變,微微低著頭淡淡地回答,“是啊,本來是個小酒樓,托阿合的藥膳方子好,這兩年生意不錯。當初答應給阿合的分成都一直欠著沒給,今日我可得斟茶賠罪?!?/br> 小二送上茶具,杜飛白借著洗茶沏茶的功夫,不動聲色地遠離了封四姐,給蘇合端了杯茶,“嘗嘗,按你的方子炒制出來的,有沒有做出精髓?” 封四姐微微瞇著眼睛看杜飛白,她見的男人多了,杜飛白這樣的,有手腕又不給人難堪,絕對是生意場上打滾的老油條。 可偏偏,對蘇合這么殷勤。這種殷勤,不是那種男人對女人有企圖的討好,也不是一般商人對官員的奉承,跟舊友相逢的地主之誼也不沾邊。倒像是小心翼翼呵護著一個凈透無垢的琉璃,卻見那琉璃搖搖欲墜地掛在頭發(fā)絲上,于是他連眼神都帶著幾分憐惜與自責。 男人,總以為女人離了他們就不能活。封四姐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不依不饒地再次靠上去,小貓撓人一般地叫,“杜大哥?!?/br> 蘇合有點看不下去了,一把拉過封四姐,“四姐,杜大哥是我朋友,你別鬧他?!?/br> 可顯然她這話也沒什么用,封四姐沒過一會兒,又風情萬種地沖杜飛白拋媚眼。 蘇合此時心里到沒什么憤怒的情緒,主要是覺得十分丟臉。她畢竟是正正經經長大的姑娘,平日里不歧視封四姐的行為,偶爾還覺得封四姐也算是率真有勇氣。但封四姐在她過去的朋友面前做出這副姿態(tài),讓她難以接受。 她一直想在杜飛白面前表現(xiàn)自己過得很好的樣子,不僅僅是讓他放心。那種心情更像是對枯榮谷那些寧靜過往的一種守護。她想讓與那些過往有關的人覺得她過得很好。 可如今這樣的情形,實在是讓人難堪。 “四姐。我們不吃了,走吧?!碧K合沉下臉,拉著封四姐站起來,又轉頭對杜飛白說:“杜大哥,今天對不起,我們改日再聚?!?/br> 蘇合都不敢看杜飛白此時是什么表情,硬拽著封四姐出了醉仙樓。 封四姐卻根本不管蘇合是不是生氣了,還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瞇瞇地問:“妹子你吃醋啦?莫不是你看上那姓杜的商人了?癆病鬼的樣子,真沒眼光!” 蘇合這時候是真怒了,冷冷地看著封四姐,“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次?!?/br> 封四姐是故意的,她若真看不懂人的臉色,也不可能活到現(xiàn)在。 她只是覺得沒必要看她蘇合的臉色而已。 蘇合看著封四姐,為什么就不能在她的朋友面前給她留一點顏面呢?很難嗎? 封四姐嗤笑一聲,不怎么在意地笑著反問:“不希望有下次?我還就非要試試那姓杜的滋味,妹子你要如何?跟我搶男人么?” 不知道封四姐哪跟神經搭錯了,今日分明是跟蘇合有點較上勁了。 蘇合的目光閃避了一下,又強迫自己轉回來盯著封四姐,一字一句地說:“再有下次,我就殺了你。再鋒利的刀,如果不聽話,也沒有任何意義。” 封四姐看著蘇合,就像是看到小貓亮出爪子,眉目間帶著輕佻的戲謔。 然后她很快笑了,笑靨如花,傾國傾城地揚了揚下巴,“好大的威風,那我們不妨試試?!?/br> ☆、第54章 爭權 蘇合當上了監(jiān)察令,封四姐沒有任何表示,同時默許她動用她手底下的人手,并不代表她服這個頂頭上司。 封四姐不反對,只是因為她知道陛下不可能讓她上去,她又絕不愿臣服岳清歌,另外,她看蘇合這姑娘還算順眼罷了。 不過,封四姐并不認為蘇合有資格在她面前擺上司的架子。尤其是這種,隱隱帶著鄙薄的態(tài)度擺上司架子。 一個黃毛丫頭,功夫不怎么樣,心機更是沒有,毫無功績靠卑躬屈膝討得太子歡心坐上監(jiān)察令,憑什么在她面前指手畫腳? 封四姐行事肆意,一時言語僵在哪兒,立刻挑釁似的轉頭要回醉仙樓。 她今天非要把這姓杜的給睡了!蘇合能把她怎么辦?去找岳清歌哭鼻子嗎?呵呵。 “你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氣了?!碧K合開口,聲音有點緊繃。 封四姐當然不打算理會這色厲內荏的威脅,搖曳生姿地繼續(xù)往前走。 蘇合的手指都已經碰到了腰間軟劍的搭扣,然而她最終沒有拔劍。 蘇合忽然意識到,如果她拔劍,她就必須贏。 蘇合能坐上監(jiān)察令這個位置,并不是因為她能力有多么突出,也不是因為她多么得陛下信任,只是因為封四姐和岳清歌誰也不服誰,她是個三方都能勉強接受的折中人選。 如果今日她與封四姐當街拔劍,同時還輸了——她會輸幾乎是毋庸置疑的,就會讓陛下明白,她對封四姐完全沒有控制力,在自己下屬面前也沒有一點威信。 陛下并不需要一個控制不住下屬的監(jiān)察令。 武功是蘇合的短板,她沒有辦法把封四姐打服,同時要把監(jiān)察處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在跟封四姐公然撕破臉之后,她若還想坐穩(wěn)監(jiān)察令的位置,就只能想別的辦法殺掉封四姐。 且不論她能不能殺掉封四姐,如果兩大高手必將失去一個,陛下為什么不直接選岳清歌當監(jiān)察令,反而舍近求遠地選蘇合呢? 蘇合對封四姐完全沒有控制力,對岳清歌難道就有嗎? 蘇合默默地看著封四姐一步一步走向匆忙追出來的杜飛白,目光越來越冷,卻終究沒有拔劍,轉身離去。 忍字心頭一把刀,她應該習慣?,F(xiàn)在還不是時候,蘇合在心里說服自己。 封四姐聽著身后遠離的腳步聲,微微揚起下巴,勝利一樣哼了聲,然后看著杜飛白又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杜飛白這類病弱又心眼賊多的男人不是她的菜啊,她如果不是跟蘇合較勁,連看都懶得看他。 封四姐最終也沒對杜飛白做什么,懶洋洋地在外面逛了會兒,然后慢悠悠地回去了。 監(jiān)察處新址一片平靜,封四姐吃完晚飯,半天也沒見有人來找自己麻煩,頓時覺得有點無趣。 封四姐溜溜達達,走到岳清歌院子里,見岳清歌又是坐在樹下無所事事的發(fā)呆。 “岳三?!狈馑慕阕谠狼甯柙鹤拥膲︻^上,踢了踢腳。 岳清歌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連話都不想說。 “咦?蘇合居然沒來跟你哭鼻子嗎?”封四姐挑釁地笑了笑,自問自答地說:“哦對了,她大約是不敢,差點為外面的男人跟我打一架,想來這一次,你會站在我這邊?” “你對她做什么了?”岳清歌皺了皺眉,監(jiān)察令落到蘇合頭上,封四竟然這么快就沉不住氣了?她真以為她有希望坐上那個位置不成? 封四姐姿態(tài)魅惑地拍了拍豐滿的胸脯,“這不分青紅皂白的樣子,我可真怕啊。岳三,我只是好心,來提醒你別像我當年一樣。” “你當年?”岳清歌似乎是想了想才想起來封四姐說的是什么事,不屑地嗤之以鼻。 當年,云一、胡二和他決定帶人叛離朝廷,本來是沒封四什么事。封四這個人,胸無大志,又貪財好色,給朝廷賣命似乎也頗為自得其樂,誰也摸不準她的心思。誰知道封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喜歡上了胡二。一再糾纏,還撞破了他們打算叛離的秘密。 胡二當時是起了殺心的,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才虛與委蛇。后來時機成熟,真正叛逃的時候也沒敢讓封四知道全部的計劃。 叛逃的代價很慘烈,云一、胡二都死了,只剩下他與封四。而封四轉頭就投了吳王,繼續(xù)過她驕奢yin逸的生活。還在臆想中給自己豎了個情敵,覺得胡二叛逃、拒絕她都是因為一個跟胡二走的有點近的官家小姐。 岳清歌至今不知道封四當年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以及云一、胡二的死到底是不是因為她出賣。 封四姐聽到岳清歌嗤笑,卻仿佛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手中長鞭甩向他,“你笑什么?” 岳清歌側身避開,冷冷地說:“封四,我看你這些年日子是過得太舒服了。別跟我賣苦情。就算你當年是真的,我不是當年的你,蘇合也不是當年的胡二?!?/br> “呵,我倒不知道,你竟是個癡情種子?”封四姐微微噘嘴,沖著岳清歌眨了眨眼睛,“她到底哪里比我強?咱們認識這么多年,怎么你都沒對我癡情一下?” 岳清歌眼皮都不抬,漠然說:“你不必這么試探我。現(xiàn)在這情況,你若想走,不難。你若留下,就老實點?!?/br> 封四姐臉上的笑有點端不住,“什么意思?” 岳清歌看著她,一字一句說得明白,“監(jiān)察處只有一個人說話算數(shù),那個人只能是蘇合?!?/br> 封四姐瞳孔微縮,仿佛不認識一樣看著岳清歌,“回來當狗也就算了,你竟然心甘情愿地屈居那黃毛丫頭之下,岳清歌,你真是出息!” 岳清歌不會站在她這邊,封四姐心里當然有數(shù),但她沒想到岳清歌竟然這么堅決地站在蘇合那邊。 封四姐本來還挺喜歡這小姑娘的,像對無害的貓兒狗兒的喜歡。可如今卻有些越來越覺得她不順眼。 憑什么這么無能的人卻騎在她頭上,還有人巴巴地護著! 岳清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帶著仿若實質的殺意。他未必是多護著蘇合,只是他跟封四兩人都沒可能做監(jiān)察令,蘇合來做,總比被皇帝陛下隨便派個外人來強。 封四哼了聲,終究不敢跟他動手,轉身離去,丟下一句,“你終有一天會后悔的!” 第二日蘇合給岳清歌來扎針的時候,態(tài)度一如往常,也沒提跟封四姐的沖突。 扎完針,她收拾東西打算走,岳清歌忽然問:“你去給封四扎針嗎?” 蘇合的手頓了頓,飛快地看了岳清歌一眼,垂下眸,“你知道了?恐怕我去給她扎針,她也未必敢讓我扎?!?/br> 蘇合肌rou緊繃,態(tài)度有些戒備。 岳清歌靜靜地看著她。這個十八歲的姑娘此時孤立無援。 他可以選擇拉她一把,告訴她他會站在她身后。哪怕她要殺掉封四,有他的支持,也足夠她坐穩(wěn)監(jiān)察令的位置了。從今往后,他將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也可以選擇推她一把,逼她用什么來交換他的支持。他知道她會的,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他要什么,她都只能給。 蘇合微微挺直脊背,只是這樣微小的動作已經讓她感覺到有冷汗順著脊背流下來。岳清歌的目光并沒有什么殺意,卻讓她覺得自己仿佛站在懸崖邊上,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仿佛過了半輩子那么久,岳清歌終于移開了目光,淡淡地說:“蘇合,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br> 蘇合緩緩吐出一口氣,只覺得之前空氣中似有若無的緊繃氣氛隨著這一句意味不明的話煙消云散。 她飛快地收拾了東西離開,心里反復思量岳清歌那句話,只覺得茫然又難過。 岳清歌這句話,應該可以理解為她不能依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