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沈卻驚訝地睜大眼睛,說:“緋jiejie被打了?” 綠蟻連連點頭,道:“據說大姑娘身上很多傷都已經發(fā)暗,竟像陳年舊傷,所以才知道大姑爺并不是打她一次兩次?!?/br> 沈卻皺了皺眉,她雖然不喜歡沈緋,可總覺得男人打女人是不對的,尤其是打自己的妻子。 她又問:“那家里現(xiàn)在怎么樣了?緋jiejie真的被送回家了嗎?” 綠蟻搖搖頭,說:“哪能呀!出嫁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大姑娘要真是被送了回來,對沈家也是天大的丑事。家里現(xiàn)在是想壓下這件事兒,正努力調和??墒前滓棠锊⒉豢涎剑≡诩依镉挚抻拄[的,還扯了繩子喊著要上吊!” 綠蟻一邊說一邊悄悄看了一眼窗邊的戚玨,觀察他的臉色有沒有不耐煩的神色。跟著沈卻嫁到沉蕭府的三個丫鬟,囡雪自小就跟在沈卻身邊,倒是好一些,綠蟻和紅泥兩個卻怕戚玨怕得緊,生怕惹了他煩。 綠蟻看戚玨將筆放下,也忙住了口,生怕是自己太聒噪吵了戚玨。 沈卻點了點頭,說:“我曉得了,你先下去吧!” 等綠蟻走了,沈卻走到戚玨的身邊,問:“先生,這一早上,您這是給誰寫信呢?” 戚玨將寫好的信折了兩道,放在信封里,說:“你蕭jiejie家里出了點變故,她今年可能會來鄂南?!?/br> “她要來鄂南了?”沈卻有些意外。 “還沒有定下來,估摸差不多。”戚玨說。 戚玨也在思考綠蟻剛剛說的事情,前世的時候,沈卻嫁給劉元志的時候已經十六歲了。那個時候劉元志風流好色,又一聲痞氣。不過沈卻嫁過去之后,從未踏進沈卻的屋子,卻吩咐下人格外照顧,從未給過她氣受,更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在戚玨的印象里,劉元志這個人雖然就是一個混子,身邊女人也多,不過他還不至于打女人。如今為何如此對沈緋?倒是讓戚玨十分意外。 戚玨從回憶里抬起頭,看見沈卻低著頭,神情有些懨懨。 “過來。”戚玨說。 沈卻走過去,在戚玨身前垂首立著。 “怎么了這是?擔心沈家?總不會是擔心沈緋吧?”戚玨將沈卻一撈,輕易將她抱在腿上。 沈卻就轉過身,趴在戚玨的身上,她將下巴抵在戚玨的肩上,說:“蕭jiejie真的要來鄂南城了嗎?她來了以后住在哪兒?是要住在沉蕭府嗎?” 戚玨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為了這件事情悶悶不樂。他說:“他們家里在鄂南城里有自己的宅子,當然不會住在沉蕭府。” “那她來會來跟先生學琴嗎?”沈卻嘟了下嘴,“阿卻覺得蕭jiejie的琴技已經十分了得了,用不著那么刻苦來求教先生了?!?/br> 戚玨看了一眼窗外,鞘站在遠處的陰影里向他使眼色。他就拍了拍沈卻的后背,說:“乖,先去洗漱,我有事情要先出去一趟。你之前不是說想去看看你魏jiejie嗎?我看今天天氣倒是不錯,用了早膳后,就讓魚童送你去吧?!?/br> “先生不陪我一起吃嗎?”沈卻問。 戚玨道:“不了?!?/br> “知道了?!鄙騾s知道戚玨是真的有事,就松開環(huán)著戚玨脖子的雙手,有些不情愿的從戚玨身上下來。 戚玨起身,拿了桌子上剛剛寫好的信件朝外走,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轉過身來看了沈卻一眼,說:“不許又胡思亂想?!?/br> “曉得了?!鄙騾s扯了扯嘴角,勉強應下。 戚玨走了以后,沈卻讓綠蟻和紅泥服侍她梳洗穿戴整齊,然后就收起心里的那絲小小不快,去了殷家。 沈卻望著魏佳茗的女兒那小小的一團,驚奇地移不開眼。魏佳茗笑著讓她抱抱看,沈卻連連后退,擔心不小心弄壞了這么小的一個小東西! “魏jiejie,她好小的一點,不會弄壞了嗎?”沈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女嬰胖乎乎的小手。女嬰忽然抓住她的手指頭,拽著她的手指頭望嘴里塞,然后她咧開嘴笑起來。 “她笑了!她笑了!她看著我笑呢!”沈卻驚奇地說。 “瞧你開心的,你也不用急,過幾年等你大了些,也會有自己的孩子?!蔽杭衍约旱呐畠耗抗馀谌诘?。 沈卻想了想,有些懵懂。 這種懵懂直到晚上回了沉蕭府都沒有散去。 “阿卻,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怎么整日都魂不守舍,不是想這個,就是想那個?”用了晚膳,戚玨終于覺察到沈卻最近的怪異。 沈卻抬眼望著戚玨,苦著個臉,瞧著怪可憐的。 這個時候剛剛用過晚膳,幾個丫鬟正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桌上剩下的菜肴。 沈卻重重地點頭,說:“是的,先生,我又有不懂的事兒了?!?/br> 戚玨點了下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沈卻就問:“先生,小孩子是怎么生出來的呢!” 綠蟻一驚,端著青瓷碗碟的手就是一抖,差點將湯碗摔到地上。一旁的紅泥拉了她一把,她急忙穩(wěn)住了身子,兩個人加快動作,將桌子收拾得干干凈凈,然后悄悄退了下去。 等她們兩個都走了,沈卻就變得更加言語無忌了,她走到戚玨的面前,拽著他的袖子,說:“先生、先生,這個問題我想了好久好久都沒有想明白。小孩子是從肚子里生出來的,這個阿卻是知道的??墒牵窃趺催M去的呢?又是怎么出來的呢?在肚子上割一個大口子,把小孩子拿出來的嗎?那豈不是好疼?還有、還有……為什么有的人會生小孩子有的人就不會呢?魏jiejie成親了,她生下一個好可愛的女兒,可是阿卻也成親了呀,阿卻為什么沒有?” 沈卻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很平很平。她伸出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有些疑惑地說:“還是說,再過些日子我的肚子也會變大呢?” 她又苦著臉,說:“等肚子變得大到不能走路,就要割開肚皮了嗎?” 沈卻想了一下那種疼痛,小小的身子顫了一下。 戚玨望著這張童真無邪又充滿好奇的臉龐,大感頭疼。他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這些事情,本來也不是應該由他來說的。倘若沈卻的母親在她身邊,倘若她的乳娘還建在,也就不會跟他詢問這些事情了。 一想到這里,戚玨的心里隱隱發(fā)疼。 “很我來?!逼莴k拉著沈卻,走到窗邊的書桌。 他彎下腰,將宣紙鋪開,又拿了筆開始畫畫。他的畫技本來就好,又是練就了神速的技巧,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畫好了一幅畫。他將宣紙放到一旁,晾著上面的墨跡。又攤開一張宣紙,繼續(xù)作畫。 沈卻看了一眼那副畫,不解地問:“先生,您為什么要畫這些小人兒?他們……他們還光著身子!” “一會兒跟你解釋?!逼莴k并不抬頭,仔細畫著另一幅畫。 沈卻就將畫好的那副畫往自己這兒扯了扯,仔細去看。那副畫上畫著兩個小人,一男一女,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動作十分怪異。沈卻低下頭仔仔細細去瞧,也沒有看明白這兩個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戚玨畫畫的確很快,在沈卻望著第一幅畫冥思苦想的時候,他就將另一幅畫畫好了。他放下筆,目光沉靜地凝視沈卻思考的眉眼。 他想了又想,斟酌了言語,說:“這一副畫上畫的就是小孩子的由來,每一個孩子都是凝聚了父精母血而生。父親的精魂融入母親的骨血,再由母親的身體孕育溫養(yǎng),從而創(chuàng)造出新的生命?!?/br> 沈卻的眼睛盯著那幅畫上兩個人怪異的動作,陷入思考。她輕聲說:“原來他們兩個人在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生命?!?/br> 戚玨勾了勾唇,說:“不僅如此,他們也是在表達愛?!?/br> 沈卻明亮而澄澈的眼睛望向戚玨,問:“愛?” 戚玨望著沈卻的眼睛,說:“他們在做這世上最快樂的事情?!?/br> 沈卻疑惑地重新審視那幅畫,這次她看得更加仔細。好似真的看懂了,也正是因為看懂了,她的臉上緋紅一片。沈卻別開眼,羞得不敢再看。 戚玨又將另外一幅畫拉過來一些,那上面畫著三個女人,第一個女人肚子剛剛挺起來,二個人女人的肚子已經有西瓜那么大,而第三個女人正是在分娩。 戚玨沒有解釋,只是讓沈卻自己去看。 沈卻的目光很快凝在第三個女人的身上,她的瞳孔逐漸放大,有些驚恐地向后退了幾步。她臉色蒼白,顯然是被分娩的圖畫嚇到了。 “看懂了?”戚玨問。 沈卻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多少血色。 “真的都懂了?”戚玨又問了一邊。 沈卻抿了抿唇,幾若蚊鳴地說:“都懂了……” 戚玨就伸手將沈卻拉過來,擁在懷里,輕聲說:“雖然你年紀小,言語中可以免去很多的忌諱。可是這些事太過私密,是不可以隨意問的。既然你今日都懂了,以后就再不許問,可記得了?” 沈卻木訥地點了點頭,臉色仍舊蒼白,顯然還沒有緩過神來。 戚玨將兩幅畫遞到燭上燒了,然后一下下輕拍沈卻的脊背慢慢安慰。 這孩子,竟是真被嚇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當完爹來,就當媽,當完師父,當相公。 琴棋書畫詩酒茶,教了這個教那個, 最后生理課都得硬著頭皮講,真是……苦了你。 ☆、第45章 顫 沈緋坐在昏暗的屋子里,臉色蒼白如紙。橘葉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她小聲地說:“姑娘,咱們真的不回劉家了嗎?” “要不然呢?咱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你既然要休棄我我還能求他收留我不成? 話一出口,沈緋的聲音里滿滿都是無奈,她也不懂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八歲的時候就被定給了劉元志,第一次見劉元志的時候,他正和幾個野小子打架,弄了一聲的土。沈緋一點都不喜歡他,甚至將他親手編的草螞蚱隨手就給扔了??删退闵蚓p總對他冷言冷語,年少的劉元志還是對她百依百順,只要瞧著她就會露出笑臉。 后來,兩個人都長大了,又發(fā)現(xiàn)了些事情。沈緋還是厭惡著劉元志,而劉元志也不再是那個會偷偷爬到沈家墻頭就為了偷偷看一眼沈緋的渾小子了。 他,變得更混了。成了整個鄂南城有名的浪蕩子。 沈緋輕嘆了一聲,她曾經想盡辦法只為了不嫁給劉元志,可是最后兜兜轉轉又嫁給了他。其實這半年里,沈緋也曾想過好好對劉元志,畢竟他不發(fā)脾氣的時候,并沒有苛待沈緋。 這半年劉元志一共動手打了沈緋三次。 第一次正是大婚之日,時至今日,只要想要那一日的情景,沈緋都會心悸。 劉元志第二次動手打沈緋是因為那一日沈緋對橘葉抱怨對劉元志的厭惡,商討合離的可能性。 至于這第三次…… 沈緋眸子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她知道沈休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她與劉元志走到今日是必然。 “姑娘,咱們以后可怎么辦呢?”橘葉又在一旁抹眼淚。 “哭什么哭,別在這兒跟我礙眼了,去姨娘那看看怎么樣了?!鄙蚓p有些不耐煩地說。 “是,奴婢這就去!”橘葉擦了眼淚,小跑著出去。 這半年里頭,沈緋想過很多次回到沈家。可是真的回到沈家了,又一切都變得物是人非。此時此刻,她才懂了出嫁的女兒哪里還有家可歸? 不過是半年的光景,沈仁又納了一房妾,整日宿在那里,再也沒去過白姨娘那兒。而白姨娘發(fā)間竟添了華發(fā),最近為了沈緋的事兒連上吊的法子都使了,可是…… 想到白姨娘,沈緋的眼睛瞬間紅了。這就是姨娘的命嗎?寵愛的時候就被捧在手心,不喜歡了就扔到一邊不管不顧,反正不是正妻。 沈緋忽然想到自己,她被劉元志休棄了。倘若再嫁幾乎就是做賤妾的命。 “不……不!”沈緋慌張地站起來,她忽然很想回劉家,就算劉元志待她再不好,她也是正妻!那幾個小賤.人每天早上都是要給她請安的! 腹中忽然一陣絞痛,疼得她直不起腰。她怔怔低頭,就看見血跡染紅了她的輕紗羅裙。 劉元志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賭坊賭博。 “你說什么?”吵鬧的賭坊里,劉元志大聲問前來尋他的小廝。 小廝扯著嗓子說:“爺!夫人有喜了,您要當父親了!” 周圍正在下注的狐朋狗友拍了拍劉元志的肩,都跟他道喜。劉元志撓了撓頭,稀里糊涂地受了這些道喜。他看了眼手里的骰子,忽然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出了賭坊朝沈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