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nèi)的暖氣開得很大，汾喬新?lián)Q的衣服很厚，她覺得渾身都在出汗。

    汾喬的臉很小，半個巴掌就能把她的額頭覆蓋。

    聽到這話，顧衍哭笑不得，只能繼續(xù)把手搭在她的額頭上，道：“現(xiàn)在知道難受，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剛才為什么要淋雨？”

    她不生病他還會著急回去嗎？

    汾喬暗暗想著，開口卻問了另一個問題：“我剛才是不是很沒禮貌？”

    一言不發(fā)，還全程下來沒露過笑臉。

    “你不舒服，在生病?！鳖櫻艽鸬?。

    言下之意是，汾喬不禮貌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會介意嗎？”汾喬繼續(xù)追問，聲音有點(diǎn)啞。

    “不會?！?/br>
    “你是她什么人，你能代表她嗎？”汾喬心里更不舒服了，揮開顧衍的掌心，大眼睛里都是氣鼓鼓的。

    “她不會生氣……”顧衍話還沒說完，汾喬直接打斷了他，“你會跟她結(jié)婚嗎？”

    什么？

    顧衍還沒來的詫異汾喬這奇怪的問題打哪來，就見汾喬的眼睛已經(jīng)彌漫起了霧氣。那眼神憂傷又絕望，貝齒緊緊抵住了唇瓣，被咬得嫣紅，幾乎要出血了。

    “喬喬，牙齒松開！”

    汾喬鼻尖酸澀，沒有得到答案，干脆扭頭，重新把臉頰貼回車窗上，不再看顧衍，掩飾馬上要掉出來的眼淚。

    心里卻早已翻騰起來，覺得喘不了氣，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

    “喬喬 ，”顧衍真的要被汾喬氣病了，“你整天在想些什么？季珊是我母家的堂妹，我為什么要和她結(jié)婚？”

    堂妹？

    汾喬錯愕，回頭，“她是你的堂妹？”

    “我母親胞妹的女兒。”

    汾喬面上有些訕訕地，剛才發(fā)的脾氣都成了無理取鬧，半晌才勉強(qiáng)擠出一句：“你們一點(diǎn)兒也不像，我都沒看出來……”

    他的長相不隨母親，汾喬能看出來才是怪了。顧衍無奈揉了揉眉心。為了這次商議，季珊特地從南方抵達(dá)帝都，但他顧忌著汾喬會發(fā)燒，兩人都沒來得及深談便匆匆結(jié)束了，提前離席，結(jié)果汾喬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好在知道季珊是顧衍的堂妹之后，汾喬被打上了一劑強(qiáng)心針，又有了些力氣，肯轉(zhuǎn)過頭和他說話了。

    顧衍知道汾喬的心理，她渴望關(guān)注和愛護(hù)，恐慌自己會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人的身上，所以總是撒嬌耍賴奪回自己的視線。

    汾喬自己覺得隱秘的小動作，顧衍心里一清二楚，只是顧衍知道，汾喬的痛楚，大部分始于她的母親結(jié)婚之后的不管不顧。所以他可以理解汾喬對于他結(jié)婚的恐懼，也從不拆穿她。

    但今天汾喬以生病為代價，達(dá)到了目的，開了這個先例，以后汾喬每次都這么做呢？

    顧衍覺得自己不能再沉默，皺眉喚道：“汾喬?！?/br>
    汾喬偏頭，正看見顧衍擰起的眉，心里不知怎么心虛地顫了兩下。

    “我知道你是故意淋的雨?！?/br>
    顧衍這句話一說出口，汾喬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手心悄悄從背后緊張地攥緊了衣擺。

    “下次這招就不管用了。”

    顧衍的面上沒有表情，嚴(yán)肅得讓汾喬心里發(fā)慌。

    “所以你以后還是會的結(jié)婚嗎？”汾喬低著頭，聲音很弱。

    可隨即，她的頭抬了起來，眼圈都紅，目光卻是堅毅的，定定看著顧衍，她問：“就算不是季珊，你以后還會和其他女人結(jié)婚的，對嗎？”

    那目光赤、裸而直白，顧衍的心被狠狠一擊，幾乎要撞得動搖了。

    他當(dāng)然會結(jié)婚。

    他是顧氏最后的嫡系，顧家也需要一個女主人。

    可是在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汾喬的目光似乎讓他明白了什么。

    顧衍強(qiáng)行壓下了腦中的念頭，不知為什么不敢再想下去。

    “你會結(jié)婚的……你會結(jié)婚，對不對……”她明明知道答案，可卻那么想從顧衍嘴里說出不一樣的結(jié)果，她定定看著顧衍的眼睛，幾乎是語無倫次的重復(fù)。

    “汾喬！”

    眼見汾喬開始慌亂又焦躁，顧衍連忙伸手把她擁入了自己的懷里，握緊了她的肩膀，手心在她的發(fā)間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安撫。

    汾喬心里卻漸漸沉了下來……怎么辦……

    顧衍的胸膛是yingying的，從前她每次靠在著的時候，都充滿了安全感，可是這一次，顧衍撫摸她的頭發(fā)，溫聲安撫她，她卻仍然感覺心里是壓抑而空蕩的，說不上來的慌亂。

    “顧衍。”她突然推開了他。

    雨天的天氣有些暗，車廂里，顧衍的輪廓深邃而英俊，眼睛是幽暗而平靜的，汾喬突然不知是哪里生出來的沖動，想打破那眼眸中鎮(zhèn)定，幾乎是不加思索，她一口咬上了顧衍的唇瓣。

    和上次完全不一樣，這次的汾喬是清醒的。

    她全然不理解什么是接吻，唇齒生硬地撞在顧衍的唇上，抵得人生疼。

    顧衍眼神卻被狠狠一震，久久沒有回神，似乎終于明白了他剛才不敢再想下去的念頭是什么。

    “汾喬，”他雖然沒有推開汾喬，身子卻是往后退了退，聲音冷下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汾喬沒有答他，目光卻是堅持而倔強(qiáng)的，定定看著他，沒有動彈。

    外面還下著雨，密閉的車廂把一切聲音和寒氣隔絕在外，昏暗的車廂里，汾喬的面頰不再是平日里病弱的瑩白，有著發(fā)燒帶來的紅潮，鼻尖滲出細(xì)小的汗珠，唇瓣是綺麗的嫣紅，目光里是一層水霧，清純中夾雜著嫵媚，看得人心里發(fā)慌。

    汾喬長大了。

    顧衍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如此清醒地意識到，他沒辦法否認(rèn)這一刻他的心臟在如擂鼓般跳動。

    他強(qiáng)迫自己偏開頭去冷靜，不再看汾喬。

    車子穿行過大橋，道路兩旁的路燈到了整點(diǎn)，一瞬間全都亮起來。

    即使隔著雨幕，那燈光也使得車內(nèi)的氣氛無所遁形。

    許久，顧衍才冷靜下來，放緩了語氣，重新開口說話：“我會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過?！?/br>
    那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似是在肯定，又像是在自我勸誡，“汾喬，你還小?！?/br>
    那語氣是在溫和的循循善誘，汾喬卻發(fā)呆看著前方，一點(diǎn)不想聽進(jìn)去。

    即使顧衍能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可汾喬騙不了自己。

    ……

    汾喬又病了。

    即使喝了姜湯吃了藥，也依舊沒能阻擋汾喬發(fā)燒。

    溫度并不像上次那么高，汾喬的意識是清醒的?？删鸵驗榉趩淌乔逍训模跻蓐柗炊X得棘手起來，因為汾喬一點(diǎn)不配合，既不打針也不吃藥。

    她背對著眾人，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這一次，即使是顧衍板起臉來勒令也沒有了作用，因為汾喬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躲在被子里裝作誰也看不到。

    總不能按著汾喬給她扎針吧？王逸陽對著顧衍搖搖頭，表示他也沒了辦法。

    顧衍深吸一口氣，耐下性子來，示意屋內(nèi)的人先出去。

    王逸陽帶來的小護(hù)士把藥放在床頭柜，跟著王逸陽出了門，忍不住抱怨道：“這大小姐怎么跟個小孩子似的，說發(fā)脾氣就發(fā)脾氣，說不配合就不配合，這生病的是她又不是別人……”

    王逸陽食指抵在唇邊，噓聲示意她別再開口。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臥室才道：“這話你可別讓顧總聽見，這大小姐脾氣再怎么不好，別人說了半句不是，他也是聽不得的?！?/br>
    汾喬心理疾病的事，天底下除了顧衍就只有他知道。

    王逸陽的父輩開始就是顧家的私人醫(yī)生，他哪能不清楚顧衍的脾氣和作風(fēng)行事。

    一開始他也以為顧衍要他治好汾喬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卻萬萬沒料到他會把汾喬帶回帝都來，迄今，也將汾喬密不透風(fēng)保護(hù)在自己的羽翼下。

    顧衍的手段和行事堪稱狠辣，那樣一個冷漠而且情感淡泊的人，王逸陽根本想象不到有一天他會這樣耐下性子，守在一個小姑娘病床前。

    ……

    被子里很熱，但汾喬更不想掀開被子看見顧衍的面孔。

    她怕看到他的神情仍然是冷漠而平靜的，一想到這，她的心里就像石頭積壓，幾乎喘不過氣來。

    “喬喬?！鳖櫻芏自诖睬皢舅?。

    汾喬不答。

    “看來我真是把你慣壞了?！?/br>
    顧衍揉了揉緊皺的眉心，語氣沉重而充滿了無奈。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杏蕓的地雷~愛你么么噠(づ￣ 3￣)づ

    感謝數(shù)字君19939360的地雷~感動之情無以言表~

    只有加油寫報答你們~

    其實作者菌是個懶癌晚期患者，都是小天使們的鼓勵在鞭策我堅持下來~

    ☆、第52章

    “看來我真是把你慣壞了?！?/br>
    顧衍揉了揉緊皺的眉心，聲音沉重疲憊且無奈。

    被子里的汾喬動了動，卻依舊沒有出聲。

    顧衍安靜蹲在床頭等了很久，才聽聞被子里傳來的，微不可聞的哽咽。

    他半晌沒有動靜，汾喬大概以為他已經(jīng)走了。

    那哽咽的聲音極其是隱忍的，如同很多年前那個寒冬他在滇城醫(yī)院的病房里聽到的輕聲哽咽一樣，斷斷續(xù)續(xù)，卻如同尖銳而細(xì)小的針刺入心底，刺得顧衍發(fā)疼。

    上一次聽到汾喬這樣哭的時候，她的爸爸過世，母親再婚。那時的他無論如何想不到有一天他會被這個小姑娘輕易地牽動情緒。

    他以為已經(jīng)給了汾喬的最好的，可是到頭來，這不過是他的錯覺。

    他的時間緊促而忙碌，抽不出更多的時間來陪伴汾喬，所以一切都隨她開心，只一味縱容她，表面上看來汾喬的病癥確實得到了好轉(zhuǎn)，可事實上，汾喬對他的依賴卻越來越深，事到如今再難以糾正。

    可以說汾喬對他的依賴是他的默認(rèn)一手推進(jì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