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姜秋走遠(yuǎn)，腳像被釘在了地上，一動不能動。

    周然罵了一車話，差點給他一拳。

    可就是沒辦法。

    她說的沒有錯，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

    她在離開他，在往好的方向走。

    他為什么要攔呢。

    再然后，周然也被氣走了，大排檔收攤了。

    他在附近的小超市買了一條煙，一瓶啤酒，在她學(xué)校后門的花壇邊，蹲了一夜。

    一整夜，不停地打火，吸煙，掐滅。

    他沒有抽過煙，才開始被嗆了幾次。

    卻不愿意停。

    嗆人的煙霧滑入肺，五臟六腑冒出血。

    胡亂地按打火機(jī)，不知道被燙了幾次，反正也是感覺不到痛的。

    第二天清晨，熬夜看門的老大爺換了班，剛打算出去買點豆?jié){油條什么的，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一小伙子蹲在花壇邊，身邊一地的煙頭。

    他職業(yè)感頓時爆棚，剛想過去罵幾句。

    走近又發(fā)現(xiàn)不對勁，那后生連肩都在顫抖，他皺了眉，上前拍了拍他。

    “怎么回事？扔的滿地垃圾，等誰給你掃呢？”

    他抬頭，眼里滿是血絲，估計是蹲的太久，這么一動，整個人從花壇上摔了下來，頭砰的一下撞到地上。

    老頭嚇的夠嗆，他卻已經(jīng)爬了起來，鞠個躬，“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庇侄紫氯ィ_始撿煙頭，沒有用紙巾，伸手就抓，一把一把揣進(jìn)口袋，最后站起來又鞠個躬?！拔易吡?，你好好的。”

    聲音啞的好像聲帶被割過一樣。

    老頭看著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心想這不是個瘋子吧？說話也前言不搭后語的，長得倒是一表人才，也是可惜了。

    ☆、第57章 卻到鴛鴦兩字冰（四）

    宋皓與被車撞的時候，綁在自行車后座的一箱子貨散了一地，人也滾到了地上，擦的渾身是傷，好在肇事司機(jī)是個好心的，再三要帶他去醫(yī)院，他說了很多次不用了，沒關(guān)系，最后還是被送到了醫(yī)院。

    周然趕過來的時候，宋皓與的第一句話是，“那自行車是我借別人的，在醫(yī)院門口鎖著，你幫我送去修修?！?/br>
    周然看著他渾身青紫，眼角還有很大一塊血漬，眼睛立馬就紅了，手機(jī)砰的一聲就砸在了地上，“我艸你媽的自行車！宋皓與你他媽不要命了??！晚上喝酒白天進(jìn)貨還敢上馬路你嫌命長是不是！”

    宋皓與住的是六人間，病房里其他人眼神怪異地看過來。

    他沒什么表情，又重復(fù)了一遍?！澳銕臀宜腿バ扌薨?，我要還給人家的?！笔謾C(jī)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姜秋。

    周然兩步上前接了電話，聲音相當(dāng)不耐煩，“你ta媽還知道給他打電話?。俊?/br>
    聽到周然的聲音時姜秋楞了一下，隨即開口。

    “幫我跟他說，戒指我寄給他了?！?/br>
    周然靠了一聲，竟冷笑起來，按了免提，“我憑什么幫你??！你自己跟那傻逼說！說大聲點！”

    片刻沉默。

    她開口。

    “宋皓與，戒指我寄給你了，記得看手機(jī)，留意快遞員的電話?！?/br>
    周然還想說什么，已經(jīng)斷線了。

    他抬頭看宋皓與，他面上沒有表情，只是手有些顫抖。

    姜秋當(dāng)時正在在幫化妝組做模特，他們在做一個個性彩妝比賽，有個師姐求了她幾次，實在推脫不掉，只好答應(yīng)了。

    她把手機(jī)放在桌子上，盯著鏡子里的自己，自嘲道，“黑眼圈這么大，遮瑕也得上重些了?！睅熃阍谝慌孕?，“對啊，前兩個月你素顏皮膚多好，這才多長時間，憔悴成這個樣子，晚上老熬夜吧？”

    姜秋僵著嘴角笑。

    給她上的是豹紋妝，要貼兩層很夸張的藝術(shù)睫毛，貼的時候眼角被睫毛梗拉了一下，師姐忙道歉，姜秋說沒事。

    眼淚卻迅速在眼眶里蓄滿。

    習(xí)慣性摸上無名指，空落落的。

    “師姐不好意思，我的眼睛很敏感?！?/br>
    “沒事沒事，你仰著頭一下，我拿紙巾給你摁一下?！?/br>
    她仰起頭，眼淚卻依舊從眼角滑下。

    停不下來。

    原來有的時候只是需要一個很小的突破口，悲傷便會洶涌而來。

    世事多無常。

    昨天說要永遠(yuǎn)在一起的話還在耳邊。

    今天就散了。

    ☆、第58章 落俗

    姜秋出國那天，爸媽去送機(jī)，一起的還有周然嘉蘭他們。她拉著皮箱，心里空蕩蕩的。

    外婆在在她大二上學(xué)期的時候走了。

    宋皓與呢...很久不見了。

    偶爾會按下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再把一個個數(shù)字刪掉。聽說他要去b市了，說來可笑，那是她曾經(jīng)夢想的地方。

    他們似乎都在努力向?qū)Ψ降姆较蚩繑n，卻總免不了背道而馳。

    周然和嘉蘭走到宋皓與面前的時候，他還站在那里，遠(yuǎn)遠(yuǎn)望著姜秋離去的方向，面上沒有絲毫表情。

    “人都走了，再看有什么用？叫你不出來！”嘉蘭哼了一聲。

    十幾個小時的航班，姜秋沒有一絲睡意，即使是在燈光全部滅掉之后，她也沒辦法閉上眼睛。他們都曾經(jīng)以為有些事情自己永遠(yuǎn)不會做，有些事情也永遠(yuǎn)不會發(fā)生。但原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種太絕對的假設(shè)。

    睜著眼睛到窗外泛起云涌燦色，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漱，對著那面干凈的出奇的鏡子，眼圈慢慢變紅。

    沒有辦法忘記他的。

    也許過更久，過完這輩子也不可以。

    她曾經(jīng)說他們在一起時是互相折磨，原來分開了亦然。

    宋皓與擠在逼宕的長途火車上，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他靠在窗旁，看著外面獲荒涼或繁華的路景，有些恍然。

    其實已經(jīng)好的多了，雖然債沒有還完，總算也在慢慢減少，慢慢往更好的方向走，爸媽在獄中情緒也都還好，也在爭取減刑。他在一個廠里有了固定職位，如今被派到b市，應(yīng)該會有更好的發(fā)展吧。

    低頭瞥見這一片狹窄中或站或坐滿臉疲色的人們，又不由苦笑。

    也許他的一生也會這樣掙扎著疲于奔命的度過，過跟她千差萬別的生活。

    想起姜秋時，心還是痛的無法自持?？蓞s不敢打電話，不敢發(fā)信息，只能偶爾默默地在遠(yuǎn)處看她一眼。

    所謂懦弱。

    所謂生活。

    上半部

    end

    ☆、第59章 時過境遷

    秋日午后的陽光溫和舒適。

    姜秋穿一件米白色針織毛衣，卡其色七分褲，坐在教室里發(fā)呆，不知不覺已經(jīng)來了這個陌生的國度三年。

    時間不算長，可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卻覺得恍若隔世。研究生很快就要讀完了，她還沒想好要不要繼續(xù)留下來。

    這三年，遇到很多新的有趣的人，也看到更多不同的事情。

    不是沒有人追，卻三年都這樣一個人走了下來。

    有的時候也會覺得寂寞，可就是覺得還沒有準(zhǔn)備好...失去的感覺太過痛苦。

    不知道是否還有力氣再經(jīng)歷一次。

    又是個周五下午，她在想接下來的兩天假期要不要做些什么，眼前忽的一涼，一陣故意壓低的笑聲從她耳邊傳來。

    “cristina”姜秋笑。

    克里斯蒂娜松開手在她頰邊親了一下，笑瞇瞇道，“沒意思，一下子就猜中了?！?/br>
    “除了你還有誰會這么無聊”

    姜秋握著她的手笑，“最近怎么樣好久沒見到你了。”

    眼前是個金發(fā)棕眸的美人，近看卻輪廓柔和。她是姜秋在語言班時的同學(xué)，也是現(xiàn)在最好的朋友，一個中國丹麥的混血兒，不僅丹麥語英文講的溜，漢語西班牙語也都隨口就來。

    本來跟姜秋是連體嬰兒般形影不離，后來進(jìn)了大學(xué)專業(yè)不同，見面也就少了。

    “我還能怎么樣泡泡酒吧和圖書館，無聊死了。對了，你這周末有安排嗎跟我去爬山怎么樣”

    “爬山”姜秋笑，“你什么時候這么健康了”

    “你就會笑話我，一起去嘛，都這么久不見了?！?/br>
    “好。”

    姜秋應(yīng)下來，最近又多愁善感起來，也許確實該多出去走走了。

    約的九點半在地鐵站集合，姜秋早上六點半起床，洗頭洗澡化妝，見時間充裕，還拿了電發(fā)棒把發(fā)尾卷了卷。換了運動服，白色薄外套，站在鏡子前面的時候覺得氣色還是不那么好，臨走前又補(bǔ)了點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