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華此時并沒有在意宮女的言語，她也沒想到只是換了裝扮和妝容，一個人竟可以差別這么大。

    明明沒有往自己喜愛的金黃金銀裝點，氣勢卻不輸，絲毫不能讓人忽視。

    “唉，阿秀此次亮相后，皇帝舅舅恐怕都要愁死了?！毙l(wèi)瑜突然嘆了口氣道。

    “怎…怎么？”眾人都有些懵。

    衛(wèi)瑜抬眼瞟了沁華一眼，滿帶著戲謔：“皇室俏女初長成，惹得子弟爭相求?。　?/br>
    “…呀…表姐！”

    一時間錦華宮笑鬧做了一團。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壽宴的當(dāng)天，沁華一大早又出現(xiàn)在了衛(wèi)瑜的住處。

    當(dāng)衛(wèi)瑜有些睡眼惺忪地被百合從里屋攙了出來，麗珠就哭著個臉訴苦道：“這么早來打擾郡主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您上次給公主畫的那個妝，奴婢怎么也學(xué)不來…這才…”

    沁華公主一臉無辜地坐在一邊。

    衛(wèi)瑜嘆了口氣，認(rèn)命地在百合銀杏的伺候下凈了面，隨便把自己頭發(fā)扎了個低馬尾垂在身后，便將沁華安置在鏡前，重新為她上妝。

    沁華生著一雙杏眼，衛(wèi)瑜輕輕畫上眼線，在尾處微微挑出一點，顯得眼睛更長了些。又淡淡撲了點眼影在下瞼，形成臥蠶，整個眼睛看起來明亮有神了。

    少女的肌膚天生白嫩剔透，并不需要過多施米分，只是掃了薄薄的一層，又在臉頰上抹了點胭脂。

    在選口脂上衛(wèi)瑜有些籌措，她覺得今日這身打扮，用橙系的最好看，而這里的條件只有紅色的或米分色系的幾種。在挑選再三后，衛(wèi)瑜只得不甘心地用紅色的淺淺上了層，不敢涂深，并暗暗決定今后閑下來了一定要自己搗鼓點護膚品和化妝品，習(xí)慣了現(xiàn)代的品牌這古代的就總難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最后在衛(wèi)瑜的口述下，麗珠將沁華的頭發(fā)打散，后面束了一個梅花髻，兩頰側(cè)邊特地留了兩撮頭發(fā)，衛(wèi)瑜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將靠前的部分又剪短了一截，形成層次。

    在兩側(cè)掛上鳳尾藤花流蘇，顯的臉瑩潤可愛。

    “成了！”衛(wèi)瑜端詳了片刻，覺得十分滿意，“阿秀覺得如何？”

    “嗯?！鼻呷A看著鏡中的人兒，認(rèn)真對著衛(wèi)瑜說到，“瑜表姐，我真覺得以后不經(jīng)過你的手，我都不能出門見人了?！?/br>
    衛(wèi)瑜樂不可支。

    麗珠麗珍也跟著打趣道：“郡主可不能應(yīng)了，不能搶奴婢們的飯碗！”

    衛(wèi)瑜笑的肚子有些疼，直點著沁華的腦門道：“看你教出來的伶牙俐齒的丫頭！”

    百合重新端了水來，伺候衛(wèi)瑜凈了手，提醒道：“夫人，時辰差不多了，您也該準(zhǔn)備了。”

    衛(wèi)瑜本打算今日要提前到陪太后用早膳，被沁華公主這一攪廢了不少時間，便不再耽擱，讓沁華坐在一邊用點心，自己坐在鏡前忙乎起來。

    沁華靜靜地在一旁看著衛(wèi)瑜為自己描眉、上米分，心里覺得她已經(jīng)那么美，仿佛再多加俗物都會掩蓋住天生麗質(zhì)，讓明珠蒙塵。但她卻有能力通過那些所謂的“俗物”來讓自己變的更美。

    那是一種與平時不一樣的美，明明還是那眉那眼，卻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一股灼人的明媚來，刺的人仿佛所有毛孔都舒張了開，又隨著她的一顰一笑熨帖地放松下來，久久不能回神。

    沁華就這么看著打扮好的衛(wèi)瑜一步步向自己優(yōu)雅的走來，被冰涼的手指輕敲在腦門。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br>
    “…嗯嗯？…嗯。”沁華回過神，又低下頭掩飾住自己復(fù)雜的眼神。

    “走吧，我們一起去陪太后她老人家用早膳。”衛(wèi)瑜說著率先出了門。

    沁華抬頭，正好看見清晨的朝陽初升，一圈暈黃在衛(wèi)瑜周身打開，她一身緋羅蹙金曳地百鳥宮裝窈窈窕窕，腰身不盈一握，仿佛要逆著陽光騰空而去。

    “公主？”麗珠見自家主子還坐著不動身，不由出聲提醒到。

    “麗珠你說，人怎能不自量力地想與天比呢？”沁華好似沒聽到，喃喃自語道，“她根本就不是凡人吧…”

    “…公主…”

    “走吧?！?/br>
    “沁華公主到——”

    “明曜郡主到——”

    太后看著相攜走進的兩個璧人兒，心都要化了，連連招手道：“阿秀，阿瑜，不必多禮，快過來坐…”吩咐宮女填上碗具，笑著道，“今日怎么想到一起來哀家這里了?！?/br>
    “祖母，是阿秀今早去叨擾了瑜表姐，這一身打扮還是瑜表姐幫忙選的呢！祖母覺著可好看？”沁華公主依著太后先開口道。

    “好看，好看…”太后欣慰地拍著沁華公主的手，又拉起衛(wèi)瑜的手，“看著你們姐妹倆好，哀家就覺得什么都好?！?/br>
    衛(wèi)瑜笑著沒有接話。

    沁華公主又與太后撒嬌了幾句后，太后不禁看向衛(wèi)瑜：“阿瑜怎么不說話？是不是身子還不好？”

    衛(wèi)瑜這才嗔了太后一眼，糯糯道：“外祖母這些日子故意讓人將阿瑜擋在門外不見，阿瑜還以為外祖母不喜歡我了…”

    “哀家若不派人攔著，你這孩子不得天天往這里跑？說你管用么，還怎么養(yǎng)身子…”太后看著衛(wèi)瑜眨著大眼睛裝委屈，不由失笑，對著身后的兩個老嬤嬤道，“你們看看這孩子，越大越回去了！”

    “郡主可不要吃醋，太后向來是疼您疼的舍不得別人碰的…”

    身后的崔嬤嬤和李嬤嬤都是一直伺候在太后身邊的，也是從小看著衛(wèi)瑜長大，衛(wèi)瑜待她們像是長輩一般。

    “既是這樣，阿瑜以后要每天待在外祖母身邊，外祖母依不依？”衛(wèi)瑜噘嘴道。

    “依依…都依你，你這傻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太后顯然沒把衛(wèi)瑜的話放在心上，只當(dāng)她在開玩笑。

    “那阿秀也要每天來，祖母可不能不見我?！鼻呷A公主也湊趣道。

    “來…來啊，你們都來！”

    一頓飯，太后的笑都沒有停過。

    崔嬤嬤和李嬤嬤在身邊看的眼睛都熱了，對視了眼，偷偷回頭擦了把。

    這兩年來明曜郡主為了赫連將軍跑前跑后，前段時間更是險些丟了命。太后是一直心疼著的，每每提到衛(wèi)瑜都會嘆氣，見到慈寧宮衛(wèi)瑜小時候玩兒過的娃娃、蕩過的秋千，還會忍不住掉淚。

    她們做奴婢的勸不來，看到今日明曜郡主好好的在這里太后高興的模樣，崔嬤嬤和李嬤嬤真希望衛(wèi)瑜能一直留在這里陪伴太后就好了。

    ☆、第七章 過往道別離

    用完早膳，皇后帶著眾妃嬪也前來拜賀。

    “兒臣恭祝母后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被屎髱ь^跪下，身后跟著跪倒了一片妃嬪。

    “皇后來了，不必多禮。”太后笑著道，“阿秀，快去把你母后扶起來?！?/br>
    “是。”沁華公主攙起皇后，甜甜喚了聲“母后”。

    “你這懶丫頭，今日怎么學(xué)乖了這么早來陪你祖母？”皇后扯了沁華公主在太后左下手坐下，寵溺地問到。

    “我跟瑜表姐一道來的。”沁華摟著皇后的胳膊晃了晃。

    “衛(wèi)瑜參見皇后娘娘?！毙l(wèi)瑜上前施禮。

    “是阿瑜啊，快起來，跟舅母這么多禮做什么！”

    “舅母。”衛(wèi)瑜笑著道，本想坐到下面，卻被太后又拉著坐回身旁。

    “阿瑜看起來氣色甚好，想必在太后這里調(diào)養(yǎng)的不錯?！遍_口的是端妃赫連氏，她是衛(wèi)瑜公公赫連驥的堂姐，也算是衛(wèi)瑜的長輩。另一邊，赫連氏作為大皇子王淵之的生母，一直是皇后東陵氏的眼中釘，皇帝一日不立儲，后宮就一日不得安寧。

    “是啊，外祖母這里床軟飯菜好，還能沐蘊著老祖宗的深厚福澤，哪能養(yǎng)的不好？”衛(wèi)瑜說的一臉認(rèn)真，直把太后逗的笑不停。

    “你這丫頭說的都是什么話呀，還床軟飯菜好，不知道的還當(dāng)哀家養(yǎng)了只小懶豬…”

    衛(wèi)瑜不以為然地靠著太后，拿起太后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臉蛋道：“喏，外祖母您看，您把我養(yǎng)胖了一圈，今早挑衣服都挑了好久。”

    眾人聽了都忍俊不禁，皇后打趣道：“母后要是小氣不給阿瑜做新衣服，就來舅母這里討！明兒個就讓御裳坊來人給阿瑜量個十件八件的。”

    “可算在舅母頭上？阿瑜進宮可是分文沒帶呢！”

    “算算算…從前可真沒看出這孩子這么猴精！”皇后也笑的快要岔氣，一旁太后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皇后啊，你明兒個就讓御裳坊最好的裁人去給阿瑜和阿秀各做十件新衣，都算在哀家身上！讓著鬼丫頭再到處說她外祖母小氣…”太后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揚聲對皇后吩咐道。

    “是，母后。”皇后應(yīng)下，又補充到，“不過這可不能全讓您出，得留一半算在兒臣頭上，也不能讓人家說咱們明曜郡主有個小氣的舅母?。　?/br>
    衛(wèi)瑜水眸佯怒，臉頰鼓鼓道：“得得得，您們都是最大方的外祖母和舅母，反正阿瑜是一窮二白，絕不會為你們省錢的…”

    “誰人一窮二白？讓本宮好好瞧瞧…”正說笑著，一道華麗威嚴(yán)的女聲從殿外傳來。

    太監(jiān)隨即稟報道：“朝容長公主到——”

    “母親！”衛(wèi)瑜高興地起身相迎。

    朝容長公主一襲曳地瑰紅宮裝長裙款款而來，妝容精致，歲月僅為她平添了成熟的風(fēng)韻，當(dāng)真風(fēng)華絕代，讓人傾俯。

    她瞪了衛(wèi)瑜一眼，繞過她向太后行了大禮：“兒臣恭祝母后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阿嬈來的正好，這里有人在哭窮，你幫哀家看看是真窮還是裝的?。俊碧罂粗l(wèi)瑜對著長公主一副討好地笑，忍不住添油加醋道。

    朝容長公主還未來得及開口，一道有些尖細(xì)的女聲插嘴道：“太后娘娘這可錯怪長公主jiejie了，明曜郡主已經(jīng)嫁予將軍府，想必日子過得不如從前養(yǎng)尊處優(yōu)，否則也不會一時想不開落水了！”

    話音剛落，殿內(nèi)寂靜一片，眾人神色都尷尬起來，太后一直未斷的笑容漸漸板了起來，沁華公主也有些緊張地看向衛(wèi)瑜。

    半晌，朝容長公主目光掃過右手朱紅的指蔻，幽幽開口道：“說話者何人？”

    “回jiejie，臣妾是祥瑞宮下的岳才人?！痹诒娙四抗庵校粙邋吡顺鰜?，模樣長的倒是不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臉上顯的楚楚可憐。

    “誰是你jiejie？”朝容長公主瞟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一張嘴叫不清人，留著何用？自己掌嘴吧?！?/br>
    “臣妾…臣妾是皇上的人…”岳才人本想在這場合中露露臉，卻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落得這般下場，不由得驚慌失措。

    “哼，本宮替皇帝教訓(xùn)個奴婢的權(quán)力還是有的。你要不自己來，只好讓他人動手了！”朝容長公主鳳眼一凝，嚇的那岳才人渾身一哆嗦呆在了原地，接到指示，立刻就有宮女上前一下接一下地掌在岳才人的臉上。

    直到一張臉都紅腫了起來，朝容長公主才隨意擺了下手：“停了吧，今日是母后的壽辰，值不當(dāng)讓這種奴婢掃了興。”

    皇后這才開口道：“端妃，這岳才人是你宮中的，就由你發(fā)落吧。”

    端妃赫連氏氣的牙根都癢癢了，早知道這岳才人是這等愛出風(fēng)頭又沒顏色的，怎么也不會帶她來慈寧宮！如今又被皇后故意點到她頭，真怕長公主的怒氣會蔓延到將軍府上來。明曜郡主一直都不得自家侄兒歡心，好在她不怒不怨，外人就算想插手也找不到理由。自從上次落水事件，將軍府一干人都被攔在宮外不得見到衛(wèi)瑜，赫連驥與赫連墨啟父子倆多次找到自己這里，讓她想辦法說說好話，可她也被擋在慈寧宮外，不僅見不到衛(wèi)瑜，連太后也是閉門不見。衛(wèi)瑜好似沉了心地在宮中住了下來，一日日過去了絲毫沒見有回府的意思，讓赫連氏和將軍府的心都一直提著。今日好不容易見到衛(wèi)瑜，看她心情和氣色都很好，赫連氏也著實松了一口氣，看來衛(wèi)瑜心中還是有自家侄兒的，這件事是不會鬧大了。

    好好的事情，絕不能讓岳才人這個賤婢擾亂！

    端妃心一凜，起身向太后和皇后方向跪下，沉聲道：“岳才人如此行徑，是臣妾管教不周，請?zhí)蠛突屎竽锬镏巫?。臣妾會遣人將岳才人關(guān)在殿中不得出入，并將今日之事秉明陛下，等候陛下定奪?！?/br>
    皇后看了眼太后和長公主，見二人并無異議，便點頭道：“就如你所說辦吧?！?/br>
    “是。”

    看著岳才人失魂落魄地被拖了出去，眾嬪妃心中明白她這一生算是完了…

    得罪了明曜郡主就相當(dāng)于得罪了太后與長公主，不知道在皇上那里能否留下一條命吧…

    朝容長公主淡淡地看向滿殿嬪妃，讓眾人心都涼了下來。

    “這世上，還沒有人能拿我王嬈的女兒說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