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楊小姣卻是一夜成名。

    畢竟那晚的事那么多親眼目睹。

    從第二天起，便很多人來圍觀她，好奇地打量、猜測她。就連王姨和王雙兒也是如此。兩人怎么也沒想到，那個天天帶斗笠來吃餛飩的人竟然是云鳳章，楊小姣竟然和他認(rèn)識，而且交情不淺。

    面對三人的疑問，楊小姣只好臨時編了個借口：“其實(shí)我跟他只是認(rèn)識。我家境況很不好，他為人慷慨大度，救濟(jì)我們鎮(zhèn)上的孤寡老人，我家也在其中，就那么認(rèn)識了。后來來洛城，在路又碰見他，大家就一路同行，好歹有個照應(yīng)?！?/br>
    三人將信將疑，若只是認(rèn)識，云鳳章為何每晚都來？還用那種目光看著她？可是若是說有別的什么，看著又不像。楊小姣縱然容貌全部恢復(fù)，也只是比一般的姑娘好看些而已。

    面對別人的猜測和疑惑，楊小姣只是付之一笑，什么也沒有多說。

    楊小姣也用這個借口應(yīng)付那些圍觀好奇的人。

    有的人就信了，還感動地說她就知道云鳳章不但外貌美，心也美。這么善良這么大度。

    還有些懷春少女拿著東西，來托楊小姣幫她們送去。

    總而言之，李家燒餅攤前的人幾乎沒斷過。他們來看人，順便也買些東西。很快，他們四個人都忙不過來了。王姨又雇了三個婦人來幫忙。

    半個月過后，李金夫妻倆一商量便先給楊小姣開了二千文的工錢。

    但從那天以后，云鳳章很少再來，因為他即便戴著斗笠也能被人認(rèn)出來。

    但他每晚都會在巷口等著小姣一起回去。

    這天，楊小姣來上工時，王玉花幾次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話要說。

    楊小姣笑道：“王姨，你有話就說吧?！?/br>
    王玉花笑笑，語重心長地說道：“我不拿你當(dāng)外人，有話就直說了。小姣啊，你是個好姑娘好孩子，你家的情況我也了解了。你要當(dāng)心些謹(jǐn)慎些?！?dāng)然，我不是說那個云公子是個壞人。可我就怕他是一時心血來潮，想嘗個新鮮。到時若有變故，男人抽身容易，但女方就耽擱了?！?/br>
    “嗯?！睏钚℃牟辉谘傻卮鹆艘痪?。

    王玉花看了看楊小姣，又道：“你記得這條街上賣饅頭的老周家的瘋女兒吧。”

    “遠(yuǎn)遠(yuǎn)看到過。”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的，就是有些瘋瘋癲癲。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瘋的嗎？”楊小姣搖頭。

    “她啊，說來也是冤孽。幾年前，云府要招一個做面食的師傅，老周就去了。后來他家閨女去云府找她爹，結(jié)果就撞見了云鳳章，從那以后就得了相思病。她潛進(jìn)府里跟著他，偷他用過的東西，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了，人家云公子也沒怎么著她，就是給了一筆錢把老周給辭了。老周回來繼續(xù)干他的老本行?？伤议|女從那以后就瘋了。一會兒說云鳳章看上她了，一會兒要說去當(dāng)她的妾。她的未婚夫一氣之下也退婚了，好好的女孩就這么毀了。你連怨都怨不著。畢竟，人家也沒對你怎么樣?！?/br>
    楊小姣竟不知還有這等事。一時間，她心中是五味雜陳。

    隔天，她路過周家時，正好看見周家的瘋姑娘坐在門口傻笑，心情愈發(fā)沉重復(fù)雜。

    這天，王玉花不知怎地又偶然提起了另一樁事，突然說道道：“小姣，你聽說昭華公子的事嗎？”

    楊小姣心口一跳，忙搖頭說：“聽說過一點(diǎn)。”

    王玉花感慨道：“我年輕那會也特別癡迷他，打聽著關(guān)于他的一切?！蓖跤窕ㄐχ樕暇垢‖F(xiàn)出一絲少女的羞澀。

    “當(dāng)年的第一公子，完全不輸于云鳳章。最難得的是他對他妻子何氏也是情深意重，只是他們家家道中落，何氏也被情敵給算計死了，昭華公子傷心內(nèi)疚之下也染病去世了，連唯一的女兒也下落不明……，”

    楊小姣握著鏟子的手一抖，險些燙到手。

    王玉花見她心神不寧，就以為自己的話太重了，連忙說道：“好了好了，我什么也不說了。你今天早些回去吧?！?/br>
    “嗯?！睏钚℃灸镜攸c(diǎn)了點(diǎn)頭，慢慢離開北市。

    因為她回得比往常早，云鳳章還沒來。楊小姣心神恍惚地回到老楊家。一進(jìn)門，白氏就跟她說謝府送來一張請?zhí)?，她拿過來一看，是謝靜雅邀請她進(jìn)府賞花。楊小姣沒心情去，隨手將請?zhí)麃G了。

    次日清晨，楊小姣照例去醫(yī)館針灸。

    她出來時，無意間撞了一個人，楊小姣連忙道歉。對方是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那婦人沒跟她計較，只是矜持地點(diǎn)點(diǎn)頭。就在兩人擦身而過時，那婦人突然回頭叫住楊小姣。

    楊小姣停住腳步看著婦人，見這人生得雍容大氣，年輕時肯定是個少有的美人。只是神情太過嚴(yán)肅，目光太過冷厲，大大破壞了原本的美麗。

    “你叫什么名字？家鄉(xiāng)何處？”婦人居高臨下地問道。

    楊小姣心中略為不爽，隨口敷衍道：“張美玉，洛城人?！闭f完，便頭也不回地走開了。那道目光一直在盯著她，直到她消失到拐角處。

    這件小事，楊小姣并沒怎么放在心上。

    一年一次的牡丹花會要開始了。

    “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楊小姣身在其中，也體會到了這種瘋狂。

    這天，周家兄妹也應(yīng)約而來，再加上王一川，五個人一起乘車朝花會走去。

    云鳳章所說的讓人認(rèn)不出來，就是喬裝該扮。他將眉毛畫粗，臉涂黑，而且還在上面加了個痣，盡管這么作踐，但看上去仍不失英俊，但不像以前那樣引人注目了。

    花會上車馬塞道，人山人海。云鳳章緊緊護(hù)在楊小姣身旁，擋著不讓行人沖撞到她。云齊和忠伯他們也改了妝容跟著他們。

    滿園的牡丹花開得轟轟烈烈，美得驚天動地。仿佛整個人間的□□都集中到這里來了。

    楊小姣迷失在這一片姹紫嫣紅中，貪婪地看著，有時還湊上去聞聞。

    “好香?！?/br>
    云鳳章笑道：“牡丹花香味很淡的。”

    “可就是覺得它香。”楊小姣笑道。

    花會上也有賣牡丹花的，很多女子頭上都簪著各式各樣的牡丹。云鳳章給楊小姣挑了一枝紅色的。周玉音也要了一枝淡黃色的，兩人各頂一朵大花招搖過市。

    五個人一邊賞花一邊說笑，十分輕松愜意。

    就在這時，前方走過來一大群人。因為陸蘊(yùn)身材高大，楊小姣一眼就先看到了他。云鳳章也注意到他了，他毫不遲疑地牽著楊小姣，對王一川道：“我們先走一步?！?/br>
    王一川道：“那就一起走吧。”

    他們說走還沒走，陸蘊(yùn)卻一眼看到了他們，連忙笑著招呼道：“鳳章，一川，你們也來了?！边@下他們也不好再走了。

    陸蘊(yùn)用力撥開人群，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身后的一幫人也跟著過來。隨后，謝靜雅領(lǐng)著一幫侍女丫頭也跟了過來。

    陸蘊(yùn)看著云鳳章不禁大笑：“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云鳳章沖他拱拱手，又和他身后的那群人一一打過招呼，這些人多是陸蘊(yùn)的朋友和親戚，大多和云鳳章認(rèn)識。眾人站在一旁說話寒暄。

    楊小姣注意到這幫人中，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正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一會兒撥弄一下牡丹花瓣，一會伸手去抓蝴蝶，總沒有安靜的時候。這個人她總覺得有些面善。

    她沒來得及往深了想，謝靜雅便款步走來跟周玉音和她打招呼。

    她輕聲嗔怪道：“小姣，前幾日我給你下帖子，你竟不來，讓我好等?！?/br>
    楊小姣忙解釋說，自己有些忙走不開。

    謝靜雅打量了一下楊小姣的裝扮，不由得贊嘆道：“這身衣裳是云大哥給你挑的嗎？真適合你！”

    她的聲音不大，卻立即把眾人的目光吸引到楊小姣身上來了。

    眾人的目光刷地全集中到楊小姣身上，這群人大多跟云鳳章很熟，當(dāng)下就有人開起了玩笑：“鳳章，我聽人說，你前幾日為了一個姑娘跟張美辰打架，是有這回事嗎？”

    還有人笑問：“這位姑娘真的是你未婚妻嗎？你瞞得好緊?！?/br>
    外圍的人越聚越多，很快就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有人小聲議論：“那是云鳳章嗎？”

    “肯定是的，旁邊那個是他表弟，他們總一起出來?！?/br>
    “他怎么弄成這副樣子？”

    “怕人看唄?！?/br>
    “他身邊的那個姑娘是誰??？怎么沒見過？”

    “聽說是他未婚妻?！?/br>
    “不能吧，你肯定聽錯了？”

    ……

    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墻堵住道路，嗡嗡不絕的議論聲響徹在楊小姣耳旁，成百上千道目光一起向她看來。楊小姣一直長在地廣人稀的西北，根本不曾體驗過種盛況。一時之間，不禁覺得有些氣悶。

    云鳳章一看楊小姣的臉色似乎不對，不由得一陣緊張，便讓大家讓一讓，他們要出去。

    誰知，那幫人仍不依不撓：“鳳章，你別急著走，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你的未婚妻？”

    眾人也想知道這個問題，嗡嗡哄哄的聲音一下子停了下來，周圍詭異地安靜下來。

    有的人在等答案，有的人等著看笑話，更多的人是想看熱鬧。

    謝靜雅目光含笑，靜靜地看著兩人。

    周玉音緊繃著臉，沉思地望著他們。

    云鳳章冷冷地看了一眼謝靜雅，又掃了一眼人群，最后看向楊小姣。

    他吐字清晰響亮，“她不是我未婚妻?！?/br>
    眾人呼了一口氣，謝靜雅得體而矜持地笑看著楊小姣，眸中隱有得色。周玉音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周季明卻擔(dān)憂地望向楊小姣。

    楊小姣倒是淡定如常。她輕聲說道：“那我們走吧。”

    云鳳章看著人群，仍站著不動，他用比方才更清晰響亮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她現(xiàn)在還不是，因為，她還沒答應(yīng)我的求親。我正在盡力爭取。”

    此話一出，人群嘩然大亂。

    數(shù)千道目光一齊向楊小姣射過來，妒忌、羨慕、不解、不屑、欽佩等等各種都有。

    謝靜雅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淡，直至消失。

    云鳳章?lián)鷳n地看著楊小姣，和氣地對著人群說道：“麻煩各位讓一讓，她要暈倒了?！?/br>
    眾人硬是給讓出一條小道來。路過陸蘊(yùn)身邊時，他低聲說道：“阿蘊(yùn)，你難道還不明白嗎？請務(wù)必好好約束一下她?！标懱N(yùn)的身子一晃，眼中流露出一抹極為深沉的痛苦。云鳳章沒理會他，拽著楊小姣的袖子飄然離去。

    周家兄妹也隨后跟上，王一川走在最后，他還故意說一句俏皮話：“云公子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在場的姑娘們都別惦記了，但我，還是無主的，哈哈?！闭f完也跟著溜了。

    云鳳章牽著楊小姣擠出人群，來到了車馬場上，他關(guān)切地問楊小姣：“好些沒？”

    楊小姣點(diǎn)頭。

    他注視著她，又歉聲說道：“你怪我沒跟你商量就這么說嗎？”

    楊小姣沉默了一會兒，搖頭。云鳳章放了心，炫目耀眼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開來。

    “這花會太擠，走，咱們回家去賞花?！?/br>
    ☆、第三十七章 醞釀決定

    云鳳章邀請周家兄妹一起去參觀園子，他說：“本來打算后天下帖子邀請你們來的，不想今天發(fā)生了這事，擇日不如撞日，你們今天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