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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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鳳章偷瞧著她,身子慢慢挪過去,緊擦著她的肩膀,他那柔軟的發(fā)絲飄拂在她的臉龐,癢癢的麻麻的。她想伸手拂開,卻又不想破壞這種氣氛。 風(fēng)越來越大,湖水有節(jié)奏地拍打著岸邊,淡淡的暮靄籠罩著湖面,整個鏡湖有一種煙波浩渺、蒼茫無際的況味。湖邊村落上空,炊煙裊裊,他們身邊偶而經(jīng)過一群嘎嘎歡叫的鴨子,整個氛圍給人一種難以名狀的溫馨和寧靜。 “你冷嗎?”云鳳章輕聲問。 “不冷。” 兩人又沉默了。 云鳳章想了想又建議道:“你要不要轉(zhuǎn)過身來看看西天的晚霞?!彼窒牒昧艘痪湓?。 楊小姣沒有轉(zhuǎn)頭,她迎著風(fēng),清聲說道:“我有時覺得你像那天邊的云,變化多端,在別人面前一個樣,在我面前一個樣,私下里說不定又是另一種樣子。” 云鳳章微微一笑,“人遇到不同的人,自然也不一樣。比如說,有的人你看到她就想冷若冰霜退避三舍,而有的人你見了她就不由自主地犯賤犯二。” “嗯?!睏钚℃恢每煞瘛?/br> 云鳳章鼓起勇氣,接著說道:“你對我而言就是后者?!彼哪抗馊崆樗扑?,引得楊小姣渾身輕顫,她不敢正眼看他,生怕自己經(jīng)不住誘惑。 黃昏已然將臨,新月東升。清淡的月光灑落在他們身上。 良久之后,楊小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跟他說話:“這些日子我過得很快樂很充實(shí)?!?/br> 云鳳章忙從遐想中醒悟過來,說道:“你以后會比現(xiàn)在更快樂更充實(shí)?!?/br> 楊小姣飛快地看了一眼,云鳳章來不及和她對視,她又飛快收回了目光。 “我從未被人如此珍視過,這一路上,我做為女孩子的虛榮心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我想要不是我有分量,我早就飄起來了?!?/br> 云鳳章先是忍俊不禁,繼而又是一陣心酸,他動容地說道:“你以后就會知道,這根本不算什么,我——他現(xiàn)在給你的還不及他想給你的萬分之一?!彼型居谩八贝妗拔摇保販p輕了不少羞窘,話語也更順暢流利。 楊小姣的心跳得更厲害了,但她仍勉強(qiáng)維持著冷靜。 她的語氣中帶有一絲疑惑,“可是我一直在想,他為什么喜歡我呢?他明明有那么多選擇。而我,是一個連鄉(xiāng)野村夫都不愿將就的人。”這是她曾經(jīng)的心病和傷痛,哪怕傷口愈合了結(jié)痂了,想起來仍會隱隱作痛。 云鳳章聽完這話,心中又是一陣抽痛?,F(xiàn)在的小姣遠(yuǎn)沒有幾年后的自信堅(jiān)定,她還沒從偏遠(yuǎn)小鎮(zhèn)走出來,還沒機(jī)會見識人間百態(tài),更還沒機(jī)會展現(xiàn)自己的才華,現(xiàn)在的她就是一顆蒙塵的珍珠。 云鳳章心頭一陣激蕩,他沖動地扳過她的身子,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小姣,你知道嗎?你本是一件外表有瑕卻價值□□的古董,卻被市井之人日復(fù)一日地挑剔沒有瓦罐的完好與實(shí)用。到最后連你自己也差點(diǎn)相信了他們的論斷?!?/br> 楊小姣錯愕地看著他。云鳳章頓了頓,拋開了所有的腹稿,他只想將心中想說的話一吐而凈: “你身上的開朗風(fēng)趣,你的聰敏靈秀,你無人可及的情趣,甚至可愛的怪癖,都無人欣賞。當(dāng)然,這也不能怪你身邊的男人,他們即便踮了腳也無力欣賞你。他們只適合跟他們一樣凡庸踏實(shí)、只關(guān)心柴米油鹽只在乎家長里短的女人。 小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神奇魔力。” 楊小姣靜靜地注視著他,良久不語。兩人四目相對。天地間一片靜謐,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不了一樣。楊小姣只覺得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什么東西撞擊了一下,她覺得自己靈魂深處某處一直束縛她的鎖鏈已經(jīng)悄然解開,緊接著腦中一陣轟鳴,就像封閉空曠許久的山谷驀地有了回音一樣,讓人詫異、驚喜、激動。 她那平靜死寂的心湖,驀地起了風(fēng),一陣清風(fēng),湖中洪波涌起,驚濤拍岸。不管他們將來結(jié)果如何,她都不會忘記他今晚的話。 云鳳章默默地看著她,他張了張嘴,其實(shí)他還有最重要的一句話沒說出來。 ——你是天上皎潔的月光,只有天上的云才能縈繞在你身邊。 “我想散散步?!睏钚℃f道。她迫切地想動一動僵硬的身子。 云鳳章溫柔一笑,“好,我陪你?!?/br> 楊小姣輕盈地躍下石頭,不辨方向,沿著湖岸快步朝前走,云鳳章緊跟在她身后。兩人也不說話,只是沿著岸一直走下去。湖邊游人歸家,漁歌唱晚,倦鳥歸林,一切喧鬧漸歸于沉寂。 湖邊一綠一白兩個身影,時而靠近,時而分開,卻又意外的和諧。 楊小姣越走越快,到了最后索性跑了起來,她在風(fēng)里奔跑,衣帶當(dāng)風(fēng),像要飛起來一樣。云鳳章輕笑,也跟著她跑起來。兩人的長發(fā)和衣擺被晚風(fēng)吹拂,時而攪?yán)p時而分離。 也不知跑了多遠(yuǎn)多久,兩人方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云鳳章從懷中掏出帕子給她擦汗,楊小姣沒有拒絕。 暮色愈濃,深藍(lán)的蒼穹中掛著幾顆疏星,如水的月光傾灑在大地上,湖邊的樹林被夜風(fēng)吹得颯颯作響。 天地、月光、湖水、春風(fēng)和人融為了一體,令人渾然忘我而又心曠神怡。 云鳳章的聲音像醇酒一般動人,又輕夢囈一樣輕柔,“小姣,我明白你的所有憂慮,一切都不是問題。我現(xiàn)在怎么說都沒有意義,我只想你給我時間來證明這一切?!?/br> 楊小姣沒有答話。云鳳章一鼓作氣,終于說出了那句他最想說的話:“我說過我還有一份大禮要送——我把我給你,你、你肯要嗎?” “?。俊睏钚℃鐗舫跣?。 云鳳章勇敢地再問一句:“你真的不想要嗎?” 他向她靠近一步,柔軟的發(fā)絲拂在她的臉頰,他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端,月光如酒,他的聲音如酒,楊小姣覺得整個人都被浸在一壇美酒中,迷迷糊糊,恍恍惚惚,醉意微醺。 此時,就仿佛一個人拿著香味撲鼻的烤rou誘惑嘴饞的她:“想吃嗎?想吃嗎?” 此時,理智冷靜早已自己跑回家去了,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想要,想要?!?/br> ☆、第三十三章 滿天星河 那句話自行從心底往嘴上溜去,沒經(jīng)過腦子,不受理智控制,“我想——” 就在這句話險些涌出口時,突然,身后的樹林中,一只夜鳥“嘎嘎”尖叫兩聲。 楊小姣嚇了一大跳,云鳳章也是猛地被驚動,他連忙溫聲安撫小姣:“沒事,是只夜鳥,不怕不怕。” 緊接著,樹林中的鳥們像受了驚嚇?biāo)频模娂婙Q叫著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云鳳章氣悶地說道:“這些東西真煩人。走,我們換個地方繼續(xù)?!?/br> 楊小姣經(jīng)過這番打斷,腦袋驀地清明許多。 恰在這時,他們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喊聲。 來者正是陸蘊(yùn)和王一川。 陸蘊(yùn)朝他們飛奔而來,遠(yuǎn)遠(yuǎn)地問道:“你們看到靜雅了嗎?” 云鳳章怔了一下,搖頭說沒看到。 楊小姣看看四周,突然說道:“她應(yīng)該就在附近,你們大聲喊她試試。” 陸蘊(yùn)抹了一把汗繼續(xù)找人去了。 王一川一臉地?zé)o辜:“對不住啊,來的真不是時候?!?/br> 云鳳章輕哼一聲,沒理他。 王一川jian笑兩聲:“要不你們換個地方繼續(xù)?!?/br> 云鳳章怒聲質(zhì)問:“什么,你竟然偷聽?” 王一川急聲辯解,“我說大哥,我跟陸蘊(yùn)從那邊來,我耳朵再好使你也聽不著啊?!痹瓉硭峭岽蛘?。 他們正說著話,就見陸蘊(yùn)攙扶著謝靜雅走過來了。 陸蘊(yùn)代替謝靜雅解釋道:“靜雅說看釣魚沒意思,就跟丫頭到湖邊走走,結(jié)果兩人在林子里迷路了??烧媸羌鄙肺伊??!?/br> 云鳳章冷笑一聲,緊抿著唇?jīng)]接話。 五個人各懷心思地往回走。 王一川頻頻朝兩人臉上張望,大概是想看事情的進(jìn)展如何。 他們回到客棧時,大廳里已經(jīng)點(diǎn)上了燈,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果真如下午所說,擺的是全魚宴。什么清蒸鱸魚,紅燒鯉魚,鯽魚湯,烤魚等等是應(yīng)有盡有。 周家兄妹看到他們忙站了起來,周季明笑道:“菜都上齊了,就等你們了?!?/br> 周玉音仔細(xì)探究著兩人的神色,說道:“小姣,你們釣的魚呢?這桌上的大部分魚都是陸大哥他們釣的哦?!?/br> 王一川這時又想起魚餌的事了,不由得又拿出來取笑云鳳章。 云鳳章訕訕地道:“忘了拿魚餌了,一條魚也沒釣到?!辈粌H如此,還被這幫人給驚跑一條大魚。 他們說話的時候,謝靜雅一直默然不語,她面色潮紅,嬌喘微微,看上去十分疲倦。 陸蘊(yùn)忙關(guān)切地問她哪里不舒服,謝靜雅搖搖頭:“可能是散步走遠(yuǎn)了,有點(diǎn)累,沒事的。” 陸蘊(yùn)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開飯吧。今天還是小姣的生辰呢?!?/br> 眾人再次舉杯慶祝。 云鳳章的目光一直逗留在楊小姣身上,楊小姣卻自動遠(yuǎn)離了云鳳章,坐在了周季明和王一川之間的位置。 云鳳章的心情愈發(fā)低落。他不明白她為什么要躲著自己,明明方才在湖邊,她差一點(diǎn)就答應(yīng)自己了。 他哪里明白楊小姣的心結(jié),兩人在窗戶紙尚未捅破時還能自然些,現(xiàn)在捅破了,但關(guān)系并沒進(jìn)入下一個層面,十分讓人尷尬。遠(yuǎn)不得近不得,怎樣都覺得不自在。 云鳳章心頭有事,干什么都是心不在焉。 眾人這會兒也看出來了,云鳳章肯定是沒成功,要不然絕不會是眼前這副樣子。 王一川十分好奇,楊小姣是如何抵擋得住表哥的攻勢的?這定力真是非同一般,若她是個男子,一定是個能過美人關(guān)的英雄好漢。自己必須得跟她把子做兄弟。 周玉音也猜測出來了,她對小姣惋惜的同時又有些慶幸。周季明的神色比下午時輕松許多,他熱情地照顧周玉音和小姣吃飯,對她們兩人一視同仁。 云鳳章看著心頭起火,恨不得上前打落周季明的筷子。 云鳳章一直心不在焉的結(jié)果就是,他被魚刺卡住了,卡得還挺厲害。 大伙紛紛放下筷子來幫他,忠伯也從旁邊的桌上過來查看。 老板聞訊立即端來一碗醋,先讓他喝醋,然后再就著一大口饅頭把魚刺吞下去。 經(jīng)過一番折騰后,魚刺終于被他吞了下去。 眾人這才重新落座。 楊小姣心疼地責(zé)怪道:“你就不能用點(diǎn)心嗎?這么大了還被魚刺卡?!?/br> 云鳳章覺得有些丟臉,連連點(diǎn)頭道:“是是,你說得對?!?/br> 方才喝醋喝得太猛,沾得臉上都是。于是,他一邊看著斜對邊的楊小姣,一邊往懷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片白色的東西,然后心不在焉地擦臉。 這時,客棧老板不放心又折了回來。結(jié)果,他一臉驚愕地站在那兒,臉皮抽搐著,像是在極力忍著什么。 陸蘊(yùn)和謝靜雅也發(fā)現(xiàn)了,兩人一樣錯愕地望著云鳳章。 云鳳章不明所以,一臉茫然地問道:“怎么了,我的臉上有東西?” 王一川瞪大眼睛望著云鳳章,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云鳳章愈發(fā)茫然,“到底怎么了?” 王一川指著他手中的“帕子”笑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