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與謝野伸出手, 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去觸碰咒靈的面部。

    那張臉實在是可怖，大片燒傷、燙傷印在上面，甚至小半張臉都沒皮膚掩蓋，露出了森紅的肌rou。如同野獸般尖銳鋒利的牙齒裸露在外，看得讓人不寒栗。青黑的血管在皮膚表面凸起，活物似的時不時跳動兩下，詭異至極。游動的黑霧像小蛇一樣地在身周竄來竄去，更顯得它鬼氣森森。

    “你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與謝野腦中不停地閃現(xiàn)出青年生前俊秀的模樣，一股酸意沖上鼻梁，眼眶漸漸濕潤。

    “也是被我詛咒的嗎？”

    咒靈沉默著，并未給出回應。他只是伸出手蓋住了與謝野的眼睛，似乎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模樣。

    “……”與謝野的嘴角拉扯出一抹不怎么樣的容。

    眼睛被黑暗籠罩住的瞬間，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立原死后那段被模糊了的記憶。

    他瘋了一樣地對已經(jīng)沒有呼吸的立原行急救，無數(shù)次地發(fā)動“請君勿死”。然而無論是森鷗外教授他的急救知識，還是他被人過譽為可以“起死回生”的異能力，都沒挽回對方的性命。

    那個時候，外面的戰(zhàn)爭再次打響，醫(yī)護人員們顧不上安慰和開導精神恍惚的與謝野，就急匆匆地將他再次帶去滿是傷員的醫(yī)療大廳。

    前往醫(yī)療大廳的路上，與謝野竟將抓著他手腕、身上穿著醫(yī)療服的護士jiejie，錯眼看成了一具活動的白骷髏。血液干涸后留下大片暗色印記的走廊，黝黑深邃，長長的好像根本到不了終點。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重血腥味，更是讓他種被粘稠鮮血淹沒的窒息感。

    他在黑暗中迷失，被無數(shù)枯骨拖著拽進無邊煉獄之中，被罪孽拖入血與恨的深淵。他再沒有一刻如那時般，感到徹頭徹尾、錐心刺骨的寒冷與絕望。

    那一整天他都過得渾渾噩噩，整個人就像一臺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不停地重復著救人、救人、救人的行為。

    直到深夜，他被愛麗絲帶回宿舍，被盯著吃下營養(yǎng)餐，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勉勉強強從這冰冷機械的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

    他的身體很疲憊，可大腦卻無比清醒。

    意識回歸，那個時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如果這就是地獄，那不如將它毀掉吧。連同他們這些早已身處地獄，再也無逃離的人一起。

    于是他偷偷離開了宿舍，去了軍需處，找到了高性能炸彈，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燕騎士號的底部。

    那個時候他精神狀態(tài)不對，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那么順利有什么問題。

    “所以那時候……也是你在幫我嗎？”

    “……”

    說是幫，其實那個時候剛剛誕生成咒靈，沒有多少生前意識的立原，在本能的cao縱下，用詛咒影響著與謝野，驅使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與謝野的精神恍惚，一半是因為他的死和對現(xiàn)實的絕望，一半則是被他帶著惡意的詛咒所影響。基地里的詛咒大爆發(fā)，自然也與他關。

    所以從某方面來講，森鷗外為自己辯護的由其實是成立的。

    與謝野的確是受到了詛咒的影響，才做出了“炸基地”那般驚人之舉。

    但這些都不再是他們當下關心的重點。

    重點是……

    與謝野伸手在他肩上扶了扶，似乎準備起身。察覺到他想法的立原順勢調換了個姿勢，方便他直起腰。

    接著下一秒，咒靈就被他的天使抱住了。

    “這次帶上我。”與謝野抱著他的脖子，依賴地用柔軟的臉頰貼著他筋rou突出的腦袋，“一起去做我們該做的事?！?/br>
    “該做的事？”咒靈發(fā)出了疑惑。

    “保護我們的家人、親友，還這個國家的無數(shù)普通民眾?！迸c謝野稍微與他拉開了些距離，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群該死的高層雖然爛，但是我們并不是為了他們的意志行動的。我們是為我們本身，因為我們有想要保護的人，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才選擇參軍、所以才決定走上戰(zhàn)場。難道不是嗎，立原哥？”

    如今他已不再是保衛(wèi)國家的上兵，與謝野也不再是救人的軍醫(yī)實習生。

    他們一個是代表了詛咒的咒靈，一個是只能詛咒他人的惡醫(yī)。

    站在那邊的咒術師明明白白地表達出，他們二人的存在并非“正確”。但無論如何，他們的意識是清明的，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他們有資格去選擇做自己想做的事，能力決定自己應該做的事。

    與謝野收起臉上的容，表情冷冽如冰川，眼神如刀子般直直地扎向一直作壁上觀的古川和真人。

    “殺掉我們的敵人，然后一起下地獄吧。”

    【想快點打完仗回家，回去見爸爸、mama，還弟弟?！?/br>
    【你問我為什么這么舍不得他們，卻依舊冒著風險參軍上前線？哈哈，正是因為舍不得，所以我才要保護好他們啊。】

    【剛剛給你治好傷，不去好好休息，反在這里看書？你這么閑的嗎！】

    【誒誒誒？什么?。∧悴挥X得“天使”這個稱呼實在是太rou麻了嗎！】

    【每被你救一次，我就會劃下一筆。每寫完一個“正”字，我就覺得這個世界上的“正確”又多了一個。你在真是太好了?！?/br>
    【可以幫我把這個做成項鏈嗎？啊啊??！那什么，你可別誤會啊，我只是擔心不小心碰掉了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