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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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還好吧?”我問道。 藥不是照例忽略了這句問候:“我聽說你端掉了老朝奉的一個重鎮(zhèn)?” “是啊?!?/br> “不要慶祝得過早,戰(zhàn)爭還沒結(jié)束?!?/br> 藥不是一句表揚的話也沒有,劈頭就是一句訓(xùn)誡。本來我還想顯擺一下,這下子興致全沒了。藥不是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沈云?。骸澳策^來了?” 沈云琛道:“家里和展會方面我都疏通得差不多了,不會提起訴訟,很快你就能重獲自由。不過賠償費用,暫時還得由你來承擔(dān)。” 我和藥不是同時眉頭一動。暫時?這個詞用得頗為古怪。無論如何,那個罐子就是藥不是推倒的,就算無論家里怎么諒解,這個損失也得是他來賠,為何要特意強調(diào)暫時? 難道這里面還有別的說法? 沈云琛嘆道:“你們兩個果然敏感?!彼伊税岩巫幼?,雙肘優(yōu)雅地撐在臺面上,“這就是我為什么要當(dāng)著你們倆的面說——杭州的事情出了之后,我非常氣憤,沒想到藥不是你一回國,就給我捅這么大一婁子。可后來我左想不對,右想不對,你沒這個動機,而那罐子摔得也特別蹊蹺。所以我又去勘查了一下現(xiàn)場,翻了翻出事之后的照片,結(jié)果被我發(fā)現(xiàn)一個穩(wěn)定性的問題……” 說到這里,沈云琛的眼神變得嚴厲起來。 經(jīng)她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叭櫭]”蓋罐不是高腳瓶,它的圓足直徑比罐口窄不了多少,像是一個中部鼓起的圓柱形,這是一個相當(dāng)穩(wěn)定的結(jié)構(gòu),怎么會一碰就摔倒粉碎呢? “你們注意到?jīng)]有,整個布局的擺設(shè)有不協(xié)調(diào)的地方?!鄙蛟畦枴?/br> 我閉上眼睛努力回想當(dāng)時的情景。當(dāng)時的擺設(shè)里,有獨板圍子羅漢榻,有如意云頭紫檀炕幾,有螺鈿侍女執(zhí)扇八扇屏,有柚木嵌瓷心圓凳和荷葉高腳六足香幾,還有一個包銀斗櫥與黃梨木小茶架子。 這些家具都很珍貴,藝術(shù)價值很高,要說哪不協(xié)調(diào)…… 沈云琛道:“這里頭,有清代的,有明代的,全混到一塊兒去了?!?/br> 明、清家具,和明、清兩朝并不完全對照??滴踔暗募揖?,都可以歸類為明代家具,康熙后才算真正意義上的清代。明代簡潔質(zhì)樸,注重功用;清代厚重華麗,裝飾繁多。兩者風(fēng)格截然不同。從美學(xué)角度來說,兩者擱在一起不夠協(xié)調(diào),所以在做場景展示時,很少混在一起。 但這次展示,居然明清混雜。這擱外行人可能沒什么,可沈家是專業(yè)人士,不該犯這種錯誤才對。 沈云琛冷笑道:“也怪我太放權(quán)給下面,結(jié)果才出這檔子事兒。按說明清混雜,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擺放得當(dāng),也是一景兒。可前頭有了紫檀炕幾,旁邊還擱著螺鈿八扇屏,香幾和圓凳居然鄰次而放,這連道理都不講了——香幾那是放香爐的地方,重在不顯而沁,誰請客人落座還坐在爐子旁邊?又不是煉丹的童子?!?/br> 要不怎么說隔行如隔山呢,我們倆原本覺得那布設(shè)很有意味,可落到沈云琛眼里,卻處處都有問題。我循著這個思路去想,發(fā)現(xiàn)確實有種擁擠的感覺,“三顧茅廬”瓷罐附近簇擁著四五件家具,不像家具擺設(shè),更像是倉庫保管。 沈云琛道:“原來呢,我以為是下面人不曉事,不懂?dāng)[放的規(guī)矩??晌液髞碜屑殭z查過一下,發(fā)現(xiàn)那瓷罐附近的家具大有深意啊。” 我和藥不是對視一眼,知道關(guān)鍵之處來了。 沈云琛道:“你們知道榫卯吧?”我們倆同時點點頭,這是木器行常識中的常識了。木器的不同構(gòu)件切出凹凸,凸者為榫,凹者為卯,榫卯相接,就能固定結(jié)構(gòu)。高明的木匠,不用釘子不用膠水,光憑榫卯就能造出結(jié)實的家具來,嚴絲合縫。 沈云琛手里一翻,亮出一張圖紙,上頭都是一些小部件的榫卯示意圖。她說道:“榫卯一陽一陰,看似簡單,其實里面千變?nèi)f化。每一種家具,榫卯方式都各有規(guī)程。我重新檢查過當(dāng)時擺放的家具,卻發(fā)現(xiàn)每一件的榫卯,都被偷偷修改過了?!?/br> “修改過?” “不錯。比如這一件木器,把雙榫粽角榫法,換成了帶板粽角榫法;那一件木器,本該是牙條和牙頭分造的云型插肩榫,改成了嵌夾牙條與牙頭的夾頭榫,等等。這些往深了說得說幾天,不細講了??傊?,每一件家具的榫法,都不太符合規(guī)程,但變化又不算大?!?/br> “榫卯改變,會對家具造成什么影響?”藥不是問。 “單看的話,幾乎沒有,只會有一點點形變。可若是這些聚合在一起,每一件都發(fā)生一點變化,集腋成裘,產(chǎn)生的影響可就大了?!鄙蛟畦〕林樀?,“真正讓我確定有貓膩的,是‘三顧茅廬’瓷的底座。那個圓形底座很高,按照道理用的是圓香幾攢邊打槽——你們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個木圈,拆開來是四個完全一樣的曲狀構(gòu)件,每一件都是前榫后卯,彼此相插,榫接好了以后,絕不會松脫,想故意拆開都極難?!?/br> “然后?” “這種圓座是用來托香爐或瓷罐的,以穩(wěn)為主,所以規(guī)程里要求必須使用攢邊打槽。但我的檢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個圓座,用的卻是走馬銷!” 我倒吸一口涼氣。我對木器不熟,但對走馬銷這名字也是如雷貫耳。這是一種叫作札榫的載銷方式,用一個獨立木塊做成榫頭,下大上小,榫眼做成半邊大,半邊小。榫接的時候,榫頭從大的一端插入,逐漸推向小的一邊。這種逐漸推入的方式,特別像走馬,所以叫作走馬銷。 “走馬銷本來是用于羅漢床圍子的。若是圓座用了這種榫卯方式,如果上方施加一個斜下的力,又恰好與榫嵌方向相反,它就會松開,相當(dāng)于有一只手把它推開了。” 藥不是聽到這里,雙眼中開始醞釀起怒火。沈云琛說得簡單明了,只要有初中物理常識的人都能聽明白——瓷罐的底座,被人給換了。 “可是,那也不至于讓瓷罐一推就倒吧?”我發(fā)出疑問。 沈云琛說到這里,手指在半空畫了一個大圈:“那個展臺,也有問題。我測試過,它比普通展臺要向右歪十度。” “嗯……”我陷入沉思。 “周圍家具的變化,底座榫卯的更換,展臺的角度,還有瓷罐的擺放方式……每一個小改動,都不起眼??扇绻麉R聚到一處,構(gòu)成的巧合,足以營造出‘三顧茅廬’罐搖搖欲墜一觸即倒的形勢?!鄙蛟畦〕林?,又補充了一句,“我做過實驗,發(fā)現(xiàn)這是完全可行的?!?/br> 我和藥不是都聽傻了,原來木器還能這樣玩,這可真是神乎其技了。難怪鄭教授只消買通一個小孩,就能造成意外假象。這種巧妙布置,尋常人哪能想到是精心安排的圈套啊。 若這是真的,能做成這樣的布置,那人必須對木器極為精熟,而且能夠完全控制布展細節(jié),難道說……我和藥不是同時想到,不由得看向沈云琛。 沈云琛嘆息道:“家門不幸,這設(shè)計必然是出自我沈家之手?!?/br> 看來沈家人里,除了沈君之外,仍有被老朝奉買通了的jian細。我這才明白,難怪她立場轉(zhuǎn)變那么快,原來是想要亡羊補牢。說罐子“暫時”由藥不是來賠償,只是為了盡快從法律上結(jié)案,獲得釋放。等到追查出真兇,再還他一個清白。 我對這位老太太肅然起敬。這種丑聞,別人掩之不及,她卻毫不猶豫全抖摟出來,向我們坦承,極見決斷。五脈的幾位掌門,果然都不是浪得虛名。 藥不是沒我那么激動,他冷著臉?biāo)伎剂艘魂嚕_口道:“那么,您知道是誰了嗎?如果是負責(zé)展會布置,應(yīng)該很容易追查吧?” 沈云琛有些為難地搖搖頭:“展會的整個設(shè)計,是交給了家里所屬的一個設(shè)計所來解決。整個方案是由一個小組討論出來的。每一處改動,方案里都陳述了理由。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不動聲色地影響其他人,把設(shè)計導(dǎo)向自己想要的方向?!?/br> “不能調(diào)查會議記錄或詢問與會人員嗎?”我問。 還沒等沈云琛回答,藥不是就否定了:“不行,那樣會打草驚蛇,得想別的辦法?!?/br> 沈云琛道:“今天我特意叫你們倆來,當(dāng)面把這事說清楚,一是當(dāng)面致歉,二是想得到兩位的協(xié)助?!?/br> “協(xié)助什么?” 沈云琛手指上的祖母綠扳指猛地一磕桌面:“打掃房間,把那只老鼠逼出來!”她氣勢勃發(fā),如同一頭看到自己領(lǐng)地被侵犯的母獅子。藥不是道:“何必這么麻煩,這件事是鄭教授指使的,去問他不就得了?” 沈云琛面色頓時暗淡:“他已經(jīng)失蹤了,到處都找不到。這個人哪,我可從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鄭教授與我曾經(jīng)直面相對過,若我活著回來,一定會揭穿他的面目。他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逃走。不過……我覺得沈云琛的話里,里面似乎有點八卦。 沈云琛難得露出靦腆神色,雙頰微紅:“年輕的時候,我差點嫁給他。不過家里諸多因素,最后沒成?!?/br> 看她的扭捏神色,估計這段風(fēng)流韻事可沒這么簡單。不過現(xiàn)在大事當(dāng)前,我也沒心思深入挖掘,還是說回正題的好。 雖然鄭教授跑了,這有些遺憾。但一想到老朝奉在五脈中的釘子,正在被一個一個拔出,還是讓人很過癮。這個過程固然有些痛苦,卻也是恢復(fù)身體健康的必要一步。 會面時間很快結(jié)束了,藥不是暫時先回返牢房。我和沈云琛出來,她問我去哪。我想了想,說自己走走,沈云琛知道我如今心緒繁多,也不多勸,叮囑了幾句便先驅(qū)車離開——她那邊的事情,只怕比我更多。 離開羈押所后,我并沒有著急返回四悔齋,自個兒在路面溜達起來,整理整理事情。 現(xiàn)在對老朝奉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全面打響,這不勞我再多費心?,F(xiàn)在還有五罐之謎,尚未解開。直覺告訴我,這和許一城以及老朝奉密切相關(guān)。 “三顧茅廬”“細柳營”和“鬼谷子”三罐里的秘密,在我手里,藥不然拿走了“細柳營”和“鬼谷子”;還剩下“焚香拜月”以及第五個罐子不知下落。 還有,藥來講的那四個故事,到底跟五罐有什么關(guān)系? 藥慎行的神秘北上,到底所為何事?許一城在慶豐樓逼著那個叫樓胤凡的商人跳樓,到底出于什么動機? 無數(shù)疑惑,紛紛揚揚涌入心中,每一個和其他問題都似有聯(lián)系,可那線索若有若無。 我這么琢磨著,不知走了多久,一抬頭,不覺呆住了。我來到的這個地方,是一棟三層小樓,仿古歇山頂加水泥結(jié)構(gòu),白石雕欄,明黃瓦片,既典雅又不古舊。入口處有一個豎牌,寫著“中華鑒古研究會總部”幾個字。 這地方我來過幾次,怎么今天鬼使神差地,走到這里來了。我正要離開,卻看到此時樓前橫拉著一道黑幅,上有白字:“沉痛悼念劉一鳴同志去世”。兩側(cè)各有兩個花圈。兩扇正門敞開著,直通向大堂。 我回來之后,一直想去吊唁一下劉老爺子,可先是五脈家宴會,又是沈云琛的事,還沒騰出空來。想不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我自己都未覺察的內(nèi)心深處,一直想要最后送老爺子一程,不知不覺走到這里來了。 我怔怔地望著入口,趕緊去附近買了一朵白花、一個黑箍,給自己佩戴上,然后才返回正門前。 大堂里的布設(shè)極為簡單,正中央是劉老爺子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爺子神情淡然,仙風(fēng)道骨。照片兩邊擺放著幾束鮮花和對聯(lián),不是挽聯(lián),而是劉老爺子書房掛著的那一副:“事能知足心常愜,人到無求品自高”。沒有香爐,沒有哀樂,也沒有吊唁簿和花圈,一切都樸素低調(diào)。 此時距離劉老爺子去世已過去兩個多星期了,該來的人都來過了,所以此時樓里安靜得很,只有前臺坐著一個接待員。 接待員見我進來,起身要來迎接。我擺擺手,表示不必,然后走上前去,跪下磕了三個頭。 磕完頭,我站起來,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女聲。 “許君?” 我回過頭去,看到一名女子身著黑色連身葬禮服,胸口別著一朵白花,還戴著黑紗。雖然臉被黑紗所隔,但我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木戶加奈?! 第九章 解密五罐 木戶加奈?她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這個姑娘,跟我的淵源太深了。佛頭案,就是從她而起。木戶家和我許家的恩怨,也是百般糾葛。甚至我倆還一度差點結(jié)婚。不過佛頭案后,她就返回日本去了,我們就再沒什么聯(lián)系?,F(xiàn)在看到她突然出現(xiàn),真是讓我無比意外。 “你……呃,木戶小姐你怎么來了?” 木戶加奈掀開黑紗,深鞠一躬:“我聽到劉先生去世的消息,真是萬分悲痛。特意從日本趕過來,希望能夠在靈前吊唁,聊表哀悼之情?!?/br> 她雙手合十,閉眼禱告,然后把胸前的白花摘下來,輕輕放在劉一鳴的遺像前。 “我記得第一次到中國來,得到了劉老先生的很多照顧。佛頭能夠順利回歸,多虧了劉先生的推動。還沒來得及好好表達謝意,就聽到他去世的消息,真是太讓人遺憾了?!?/br> 木戶加奈望著遺像說道,我注視著她的臉,努力分辨哪句是客套,哪句是出自真心。 吊唁結(jié)束后,我們兩個并肩走出小樓。我一時不知該怎么開口才好,尷尬地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還是木戶加奈撩了撩頭發(fā),開口笑道:“可以請您去喝杯咖啡嗎?有些話我正想能夠?qū)υS君您說。本來想吊唁完劉先生,再去四悔齋拜訪的,能夠碰到真是太好了?!?/br> 我正好也沒別的事,便答應(yīng)下來。 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廳,各自點了東西。我慢慢攪著湯匙,等著她開口。木戶加奈注視著我,忽然笑起來:“許君還是和從前一樣羞澀啊?!?/br> “咳咳,承讓,承讓……”我撓撓頭,說著不著邊際的回答,“你最近,怎么樣???” “托您的福,我已經(jīng)順利畢業(yè)了?,F(xiàn)在東北亞歷史研究所擔(dān)任研究員,專做古董修復(fù)研究,總之是在自己喜歡的領(lǐng)域努力吧?!蹦緫粜〗慊卮穑闹形谋仍瓉磉€流利,這幾年看來下了不少苦功。 “許君呢?” “哎,老樣子,混唄?!蔽液卣f,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不提最近發(fā)生的這些爛事了。 木戶加奈道:“說起來,我的家族和許君的家族之間,還真是有各種各樣的奇妙緣分呢?!?/br> 她這話真沒錯。真要追溯我們兩家的歷史,得從唐代追溯起。當(dāng)年火燒明堂,起因就是日本遣唐使河內(nèi)坂良對則天玉佛起了覬覦之心,與明堂守護連衡發(fā)生沖突。最后玉佛一分為二,佛頭被河內(nèi)坂良帶回日本。連衡則改姓為許,囑托后代千萬取回佛頭,這才有了五脈的誕生。 我看了一眼木戶加奈,心想她這次來中國,是要跟我說什么話呢?木戶加奈優(yōu)雅地啜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下,雙手擱在膝前,這是正式開始要談話的儀態(tài)。我也趕緊把杯子一推,正襟危坐。 “是這樣的,最近日本考古界出現(xiàn)了一個新動態(tài),因為涉及了我們的家族,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向許君通報一下?!?/br> “哦?居然涉及我們兩家,不是玉佛頭的事情又起了波瀾吧?”我眉頭一緊,這會兒我已經(jīng)焦頭爛額,可千萬別節(jié)外生枝了。 木戶加奈道:“日本有一個叫作島津文庫的私人博物館,里面珍藏著大量古代典籍文檔,但幾乎不對外開放。一年之前,該博物館的管理者變更,政策也隨之有了改變,允許一部分專業(yè)學(xué)者入內(nèi)查閱。連同我在內(nèi)的一批東北亞研究會學(xué)者有幸作為第一批有資格的人入內(nèi)。在里面,我的一位同事意外地查到了一份關(guān)于許家的記錄?!?/br> “如果是關(guān)于玉佛頭和許衡的話,我應(yīng)該都知道了吧?”我問道。 “不,和玉佛頭沒關(guān)系,是和許信有關(guān)。” “嗯?許信?”我一怔。 根據(jù)我爺爺許一城的考證和老朝奉的補敘,許信是許家在明代萬歷年間的一位祖先。他是錦衣衛(wèi)出身,曾經(jīng)參加過萬歷援朝抗倭戰(zhàn)爭,在戰(zhàn)場上與河內(nèi)氏的后人木戶明雄相遇。許信是個異常悍勇的人,他居然趁機潛入日本,從木戶家手里奪走玉佛頭,帶回到大明。木戶明雄一路追殺,尾隨至大明,想把佛頭佛身反奪回去,最終兩人在岐山同歸于盡。許信死后,就葬在玉佛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