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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桃放在線閱讀 - 第72節(jié)

第72節(jié)

    任子禹一邊笑著道無妨無妨,一邊心里面直罵娘,他們?nèi)齻€晚上要怎么擠,只是那人不發(fā)話,他也只能先應承了。

    梅氏嫌東嫌西的發(fā)了會牢sao,后來不知怎么就消停了,屋子除了任子禹言不及意的說幾句廢話,就只剩下沉默。

    這時范秋草過來了,他進屋就說,他們即有遠客,家里還有病人,就到他們那里用晚飯吧,飯菜都做好了。

    盛情難卻,他們跟隨范秋草過去,飯菜已擺好了,范秋草挺不好意思的說,準備得挺倉促,粗茶淡飯的,不要嫌棄,明天,他們多做好的,給補個接風宴。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幾個男人在席間談笑風生,任桃華聽著,若不是她知情,真會以為這位徐大官人就是個地道的販賣布匹的商人,也會以為胡寨主與徐大官人素不相識,她和徐知誥從前半點瓜葛也沒有,她只是他家小廝的堂姐,這是唱的哪出戲啊,只能單獨找任子禹問了。

    吃過飯,范秋草就說,我們這邊屋子多,不夠住就過來他們這里。

    任子禹剛要說那我過來,就聽徐知誥問了句,有兩個空屋嗎,范秋草愣了下,點了點頭道,有的。

    于是,他們這三個外客晚上就都住到了范秋草處,正經(jīng)的親戚反而空下了。

    任桃華想,這樣也好,要不然,晚上她就得和胡夷睡一個屋了。

    ☆、第93章 大實話

    任桃華這一夜如期的沒有睡好,失眠,睡著了也不停的做夢,起來只覺得真是疲倦。

    她以為,她一走了之,再和徐知誥重逢,各種場景她都浮想過,可萬沒料是這般,沒有怒火惱意,不給冷臉厲色,待她如初見般客氣有禮,平心靜氣,差不多都和顏悅色了,只是有那種距離感,卻似隔了千山萬水。

    這種做法,卻是教她心里最不是滋味,仿佛她之于他,已經(jīng)八竿子打不著,沒有一絲瓜葛,她不會牽動他分毫情緒。

    可是,既是這樣,他為什么還要上門?她想不出來。

    她正在胡思著,就聽到胡夷喊她吃飯,她出來,見桌上已擺好了清粥小菜,不由感嘆胡寨主良好的身體素質(zhì),這么快又重cao故業(yè)了。

    兩人正吃著,卻聽到任子禹的聲音,任子禹當先進來,后面還跟著那兩位。

    “四jiejie,我想不好老在人家那叨擾,還是過這邊來吃?!?/br>
    任桃華想,你來這兒就更叨擾,本來昨個就沒睡好,這還能吃好飯嗎,不過還是起身給他們?nèi)齻€取了幾副碗筷,在盛粥時,發(fā)現(xiàn)胡夷熬了比以前份量多了兩倍的粥,想得真周到,這是預見到他們會來吧。

    “四jiejie廚藝見漲,這粥做得真香啊?!比巫佑沓粤藘煽?,毫不吝惜的贊美著。

    任桃華輕聲道,“不是我做的?!?/br>
    任子禹有些詫異地看了胡夷一眼,真沒想到,在戰(zhàn)場上素有閻羅之名的勇將胡夷竟在這窮山僻壤做了山野村夫,更是甘心做了煮夫,昨天還病著吧,再一想,只覺得太亂了。

    那邊梅氏一邊嚷嚷著哪里好吃了,一邊飛速連續(xù)喝了四碗,反而是徐知誥吃了半碗就撂了筷子。

    任桃華發(fā)現(xiàn),徐知誥的胃口似乎不大好,她記得他昨天晚上也吃得很少。

    這樣想著,她就偷溜了徐知誥幾回,覺得他清減了許多,有一眼瞄得久了些,徐知誥似有所覺的把目光瞥過來,黑幽清冷的丹鳳眼正巧和她對上,瞬間流露出些嘲諷,但情緒很快就淹沒在那如子夜寒星般漂亮的眸光里,恢復了深邃難測。

    她勿勿移開目光,心中暗罵,不是自個要沒瓜葛的嗎,這樣老是沒臉沒臊的看人家,她自已都鄙夷自已。

    她雖然著急想找任子禹說話,可是范秋草卻約好了去打獵,連小病初愈的胡夷都去了,更別說是活蹦亂跳的任子禹了。

    對于他們一塊狩獵,她心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擔憂,雖然徐知誥已不得意她了,雖然胡夷這個新夫婿是假的,可是她還是莫名的不安。

    她正在愣神的工夫,卻看見梅氏過來了,問她有沒有裙子給她換一下,給她瞧瞧,那裙尾都濕了寬寬的一圈,深秋的露水已經(jīng)很重,一大早她穿了拖地的長裙在草地走來走去,這是難免的。

    任桃華犯愁的看了看她水桶般的腰身,然后就說我的裙子你穿不了,梅氏毫不客氣的道那你給我借一借。

    她后來給梅氏在溝里的胖嫂家借了一套裙子,梅氏不太滿意的換上了,然后也沒離開,在院里的幾株向日葵跟前瞧了片刻,摘了最大個的葵花,就在她旁邊坐下來扒著生瓜籽,一邊摳一邊磕著,那嘴巴空閑出來還跟她說話。

    “我們見過?!?/br>
    “我記得?!?/br>
    對于這位當初在軍營里的大名鼎鼎又形象出眾的梅姑娘,她自然不會忘記。

    梅氏笑道,“以我這種身份,是做夢也沒想到,徐大人會納我入府,還天天都來看我。”

    任桃華想,梅姑娘即便入府,怎么也不會是正室,她一走了之,那正室之位空著,也不知徐知誥有沒有再娶,以他的身份行情,這么久了,一直空著是絕無可能的,沒有王彩鶯,也會有別人,只是她卻不敢問。

    “你們這到底是去哪?”

    “是去蜀國呀,蜀王山上新建了宮室,邀大人去飲宴?!?/br>
    任桃華點點頭,心想,徐知誥怎么也不象是對這事感興趣的人,不過,唐滅梁后,只是蜀國和吳國沒有上表稱臣,據(jù)說,李存勖這位新唐帝是要打一個的以壯聲威的,大概兩國要聯(lián)手商討對策吧。

    “這山里就是空氣還好,路難走,蟲子也多?!?/br>
    任桃華忍耐的聽了一會兒,不過是想從她嘴里聽到一些別的,可是當梅氏捶著腰一邊說著她沒睡好,是因為徐知誥不睡,又說徐知誥看起來溫文儒雅,有時侯也挺粗悍的。

    她覺得再也受不了了,遷怒道你自個睡不好怨別人做什么?

    其實若是徐知誥身邊的女人若是張青蘿她不知要醋成什么樣,是這位梅姑娘,她就不太吃味,不過她還是高估自已了,當聽到她這么說,她還是有點不舒服了。

    梅氏笑道,“可有關系啦?!?/br>
    這話簡直沒法嘮下去,她站起身來說是我還有活兒你自個坐會吧。

    梅氏看著她曲線窈窕的背影呸了聲,吃著碗里想著鍋里的,男人都不要了,還這般小氣巴拉的。

    當初她不久也知道了任桃華就是淮軍主帥夫人時,還感嘆過一陣子,想那比狐貍精還美的娘子,就難怪徐大人會拿她做擋箭牌,瞞過宋軍師及一眾將領們,喬裝易容潛入敵營了,身為一軍主帥,孤身犯險,這可是為帥的大忌,還好沒出什么紕漏,要不然她這個知情不報的腦袋也是保不住。

    如果一早她還頭腦發(fā)昏的做過什么美夢,那時也破滅了。

    徐知誥也沒虧待她,讓她離了那鬼地方,給了她些銀錢,送她回了家里。

    可是,后來徐知誥還是接了她入府,她萬萬是沒想到,只是覺著,再次相見,這位淮軍主帥脫下戰(zhàn)袍,有點不一樣了,她也說不上來。

    等到她到府里一些時日,才聽說徐大人的夫人失蹤了,說什么的都有,有說是被人地劫持了,有說是出了意外大約尸骨無存了,也有說是跟人私奔啦。

    那以后,她就讀懂了徐大人眼底的落寞。

    這次跟他出來,她才知道,原來徐夫人竟真的跟野漢子跑啦,這jian夫也不是別人,就是當年在軍營里最年輕有為風華正茂的胡副將,她不明白這徐夫人是咋想的,胡副將也算個出眾的小白臉,武藝精湛,人也精明強干,可是還略遜徐大人呀,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比徐大人年輕力壯,和徐夫人算是金童玉女年貌相當吧。

    要說,胡副將可真夠膽肥的,連頂頭上司的女人也敢拐。

    她把瓜子皮吐到地上,最看不上這種朝秦慕楚的女人,要她說,這種女人不要也罷,何苦千里迢迢的尋來。

    到中午的時侯,陳荷花不在家,她就去催任桃華做飯,任桃華瞟她一眼,說她從來不做飯,她那個氣呀,就只能一起餓肚子,可是任桃華能挺得住,她不行啊,后來就只好自個點火埋了幾個土豆吃,弄得灰頭土臉的,總算是填了個半飽。

    到日落西山的時侯,男人們才回來,滿載而歸,騾車馱了一車的野味,在地里干活回來的陳荷花極是吃驚,這么多年了,哪次也沒獵這么多呀。

    范秋草笑笑道,“都是徐大官人和胡相公獵的?!?/br>
    范秋草回想起,這病還沒好利索的胡相公獵得不比往天少多少,最讓他震驚的是,這位打城里來的俊美風雅的爺,也是個高明的獵手,而且兩人就象是比試,你獵頭狍子,我就獵只野豬,你打只野雞,我就射只雁,就這樣,一天收獲都頂上五天打的了。

    眾人一起往倉房里搬,梅氏見任桃華她們都上了,也只好上前幫忙。

    任桃華來回也搬了一趟,第二趟的時侯,徐知誥往下卸的是個狍子,瞥見她來接,隨手把狍子又扔了回去,拎了只野兔子給她,她哼了聲,誰稀罕他照顧呀,轉(zhuǎn)頭就接過了胡夷遞過來的錦雞。

    徐知誥望著她的背影出了會神兒,然后就瞟了眼梅氏,梅氏正往這邊走,訕訕的笑了一下,她今天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一點也沒說別的。

    晚上在院子里起火燒野物,任桃華好不容易才和任子禹獨處了。

    “他上蜀地怎么帶著你?”

    “我怎么知道?”

    任子禹白了她一眼,繼續(xù)往懷里拾柴,你還好意思問,誰也沒支會就跑了,弄得全家上下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徐知誥會遷怒于他們,后來盡管徐知誥沒什么表示,任氏也都如履薄冰過著日子。

    這次,徐知誥突然找上了他,說是要帶他一起去蜀地,赴蜀主的宴,他不知就里,只能應承,不知怎么,帶了那么多隨從,卻丟在了半路,只身領了他和梅氏入山,路上也交待了一下,說是聽到了他四姐的消息,帶他去探望一下。

    他可沒多少歡喜,后來見了面,發(fā)現(xiàn)任桃華竟和胡夷一起,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只是按照徐知誥的吩咐留下來。

    “四jiejie,我只求你個事。”

    ☆、第94章 春露新

    “什么事?”

    “回吳地吧?!?/br>
    任桃華正好拾滿了一抱柴禾,站起來,才輕輕道,“我回不去了。”

    這樣死不悔改的一句話,讓嬉皮笑臉慣了的任子禹臉色凝重了起來,他從來沒想到,四堂姐竟是這般自私的一個人。

    當徐知誥把那封留書扔給他們的時侯,他也在場瞄了一眼,眾長輩們面色如土,任明堂都沉不住氣連連念著不孝女。

    別人不知情,可任氏那幫在朝為官的子弟們多少都聽了風聲,皆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怕觸了霉頭,不過徐知誥也沒專門遷怒他們,只是這一兩年來,明顯的,徐大人的脾氣沒那么溫和了,別說下面的官員,連吳王在他跟前都是小心翼翼的。

    任子禹好說歹說,浪費了無數(shù)的唇舌,只換來了任桃華一句你就別管了。

    任子禹瞧向任桃華,只見她垂著眼皮,烏發(fā)麗顏,雖在惻惻輕寒的秋夜,卻似清晨的春露般的清新剔透,那樣的嬌嫩細膩的,哪里象個有四五歲娃娃的孩他娘,時光沒給她留下一絲兒的痕跡,反而憑添了嬌色,便輕輕的問了句話。

    任桃華是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她驚訝的看任子禹。

    任子禹是在質(zhì)問,她是不是嫌徐大人老了問她是不是圖意胡夷年輕力壯,和她匹配,她覺甚是無稽。

    雖然徐知誥比她要大上近十歲,可是此時卻正值男人的巔峰狀態(tài),外表儒雅溫和,骨子里卻隱隱藏著矜貴清冷,又是個天底下都難尋的美貌官人,這老了的話從何說起?

    只是她也不能說不嫌,仿佛她還留戀著徐知誥似的,又無法違心說嫌棄,就干脆也不答。

    任子禹黑著臉拉開柴門,卻是一怔,徐知誥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

    “都等著你們的柴。”

    徐知誥側身放了任子禹過去,卻沒有走,在原地站著,夜幕沉沉的背景,月光星子襯得他臉色有些發(fā)白,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眸如漆黑的墨玉般深沉清涼。

    任桃華進退兩難,正愁著,卻聽到徐知誥平緩無波的聲音響起。

    “這兩年,我一直在想,你為何會毫不留戀的一走了之,我做錯了什么,其實對于你,哪里又需要理由,情之所至,你只要自個快活,哪里瞻前顧后過,你一貫都是,稀罕,就不管不顧的去爭,膩歪了,就棄如敝履?!?/br>
    原來在他心目中,她是這樣的人?

    可能是徐知誥口才好,聲音又太悅耳,她都有點被說服了,甚至覺得也不是完全冤枉了她。

    “明知道你是這樣,大概是女追男隔層紗,我還是一頭栽了進去,想如你所愿,和你一雙一世,白頭偕老?!?/br>
    她睜圓了美目看他,原來她這樣成功的征服過他。

    “可你這種恣意妄為的人哪值得信賴,我真后悔,就該找個正經(jīng)的閨秀相敬如賓,何苦跟你糾纏個沒完沒了,虛度光陰?!?/br>
    徐知誥唇角勾起譏誚的笑,語氣也充滿了自嘲。

    “這次去蜀地,路過這里,我就想最后來看你一次,我們夫妻一場,你琵琶別抱,就算不能給我個說法,我們也做個了斷?!?/br>
    “我另立了府邸,偌大的家宅,不能沒個主婦cao持,景遷他們也需要有個嫡母,已經(jīng)定下,這次回來,我會再娶?!?/br>
    徐知誥頭一次跟她如此的長篇大論,說了這么多,可是字字都在戳她的心窩子,她終于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