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宋齊丘看了看戰(zhàn)報的后面,彭彥章自殺,錢傳瓘俘獲了七十多名吳軍將領,斬殺了一千多人,只有按兵不動的副將陳汾及屬軍毫發(fā)無傷。 宋齊丘拍了下大腿道,“姓錢的小贖子該死,姓陳的混球更該殺?!?/br> 宋齊丘罵完了想起屋里還有一個姓陳的,有些尷尬的看了看陳洛。 陳洛不介意的笑笑,心思卻飄到別處,錢傳瓘這個對手,雖然年輕,但多謀善斷用兵詭異,任何人掌兵,也是頗為頭痛的,吳國這一場仗,并不好打。 徐知誥等他們看完,才道,“主公已下詔,令我?guī)Пデ熬€,劉大人和陳防御使隨我去,江都的政務,你們幫我看著吧。” 駱知祥三人應諾,宋齊丘卻提出要跟隨他去,他不比身為門下侍郎的駱知祥,他不為徐溫所喜,所以徐知誥幾次欲提拔,都被徐溫阻止,只撈了一個品級低微的殿直軍判官當,離了徐知誥,他留在吳都也興不起風浪。 徐知誥卻是不準,要他留下來與駱知祥作個參謀,宋齊丘只好應承下來。 他們走后,徐知誥喊峰嵐要他整理行裝,三日后出發(fā)。 “可是,公子,你的傷……。” 峰嵐出言,徐知誥不許他們聲張,知道他昨夜被刺客傷了的也就那么寥寥幾人。 徐知誥瞥了他一眼,他自動咽回了后面的話。 另一邊,任桃華回去后,心里還是不踏實,便給芷花些銀錢讓她偷偷的打探一下昨夜的詳情。 芷花去了一下午才回來,把打探到的信息和她學說了一遍。 “小姐,昨天確有刺客來著,香蘭說她親眼看著,那刺客竟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生得可好了,一雙桃花眼勾魂似的,秀氣得很,就是狠得要命,侍衛(wèi)被他傷了好幾個,好不容易才擒了他?!?/br> 任桃華看了芷花一眼,她讓她去打探什么來著,重點不說,說些什么烏七八糟的,刺客長得什么樣有關系嗎? 芷花醒悟過來,可是這個她是真沒打聽著,前院的消息封鎖得很嚴密。 “應該是沒受傷。” 任桃華瞪了她一眼,隨即一想,算了,若是他存心不想別人知道,任誰也是查不出的。 第二天,峰嵐過來尋衣物,她才知徐知誥就要帶兵打仗去了。 她想,即是能騎馬帶兵,是沒受傷吧。 可是出行那天,她被白氏趕著去送徐知誥,卻發(fā)現(xiàn)他是坐馬車走的。 徐知誥臨走時什么也沒說,神色平常,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上車了。 沒過兩天,她院里的池子里就撒了許多的錦鯉,七彩繽紛的,映著碧水,分外清涼好看。 日子過得很平靜。 這天夜里,她正要脫衣睡下,卻聽得外面又是一陣喧嘩sao動。 而正如她所料的,她尚未走到院門口就被兩門神阻攔下來,只能眺望。 芷花給她倒了杯茶,勸道,”小姐,這熱鬧真沒啥好看的,去了搞不好還受傷。” 她一想也是,只不過外面這么吵,她也不能睡得著,還不如去瞅瞅。 她喝了一盞茶后,用發(fā)釵挑了挑燈芯,準備挑燈夜讀,卻覺得冷不丁的一個黑影竄了進來,然后芷花撲通倒下。 她正要尖叫出來,卻看清來人后噤了聲,那闖進來的不素之客正是曾救過她的葛嬸。 “你把她怎么了?”她問道。 葛嬸哼了聲,“沒事,敲暈了?!?/br> 她看著葛嬸,您那么大的勁兒,芷花卻只是個弱女子,您確定沒整死她嗎? 葛嬸正要說話,突聽得外面院子有紛亂的腳步聲,然后童雪川的聲音響起,“夫人,有歹人進來劫牢,請恕屬下無禮。” 任桃華聽得這意思是要進屋,趕緊提高聲音道,“童大人,我沒事,你莫進,我已脫光睡了。” 外面靜了好一陣子,然后才聽到穆宜說道,“夫人,您院里的戍衛(wèi)出事了,那歹人不知去向,我再留幾個守衛(wèi),有事您就叫出來?!?/br> 任桃華鎮(zhèn)定地應了聲,那童雪川和穆宜就去了。 任桃華吁了口氣,幸好留下來的是童雪川和穆宜,要是陳洛和莊起在就不那么好打發(fā)了。 待人離去后,葛嬸開門見山,“你幫我救一個人?!?/br> 任桃華此時才肯定,原來那個劫牢的人竟真的是葛嬸,冬至夜以后,她一直以為,葛嬸是徐知誥的人,要不徐知誥怎么會那么湊巧現(xiàn)身在破廟,現(xiàn)在看來,大概不是那么回事。 ”救什么人?“ 若是想救那晚的刺客,這個忙她可是不能幫的,可是葛嬸開口,偏偏就是要救那晚的刺客。 她一口回絕了。 葛嬸冷笑,若不是那牢房隱秘得她短時間內尋不著,何苦來求她。 “徐夫人,你知道那個刺客為何要刺殺你丈夫嗎?如果你的父母兄弟親屬全被人殺了,你不會□□?就為了那么一塊玉佩?“ 葛嬸這寥寥幾語中流露出來的信息太過龐大,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稍稍理出了些頭緒。 “他是獨孤家的人?” 葛嬸一愣,道,“是裴家。” 任桃華也愣了愣,那不就是陸鈞的外家嗎?還有,徐知誥怎么會為了那玉佩去害人性命,記得自已和他提起玉佩之事的時侯,他分明是一點也不稀罕在意的。 “我?guī)湍??!?/br> 任桃華應了,也沒管后果,她欠了葛嬸的情,也弄丟了裴家的玉佩,何況若是徐知誥真害了裴家滿門,那人家報仇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葛嬸找不著牢房,她同樣也是毫無頭緒,只好去尋童雪川。 在徐知誥身邊的人,若有誰能義無反顧不計后果的幫她,就只有童雪川了。 第二天,她找上童雪川,和他表明了身份, 童雪川呀了一聲,原來是故交,難怪這位新夫人總給他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本來他在心底還為原來的夫人報過不平,對徐知誥喜新厭舊還吐露過不滿,當時把陳洛還嚇出了一身冷汗,不過奇怪的是徐知誥并沒有罰他。 不過當任桃華說明來意,童雪川還是不免猶豫了,他只是為人豪爽直率,可并不是個缺心眼的,這么長時間了,徐知誥是什么人,他也再清楚不過,這人長得比那唱角的小生還俊氣,外人看起來性情脾氣是極好的,可是在他溫柔冷靜平和無害的表象下,骨子里是又狠又橫又喜怒難測,真的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主兒,他幫著劫獄放刺客逃亡,東窗事發(fā)那天,徐知誥怎么對他,他是一點兒底也沒有。 他到現(xiàn)在還沒搞懂崔公子怎么突兀地就成了徐大官人,不過其他人都狀若無事,陳洛尤其鄭重的警告過他要閉緊嘴巴,他只好噤若寒蟬,只是這疑問始終埋在心底。 可是看到任桃華一眼的信賴他又拒絕不了,共過患難的,好兄弟講義氣,唉,大不了就再次亡命天涯吧。 牢房在徐宅的第四進的院子邊的假山后,是個地牢,入口極其隱密,若不是上回童雪川押送刺客,他也是找不著的。 在他的指點下,葛嬸很容易的找到了地牢,由于童雪川放水,她憑著高超的身手所向披靡,順利的救出了刺客,逃離了徐府。 穆宜嫌厭的看了眼童雪川,這童大人礙手礙腳的,怎么凈幫倒忙,若不是知道絕無可能,他幾乎以為他是刺客的同伙。 童雪川嘿嘿笑著搓了搓手道,“昨天晚上喝多了,不但腦子糊涂,這手腳也不靈光了?!?/br> 天氣一天天的越來越熱,徐府后花園種了許多的梔子花,開得繁盛,色白花大,散發(fā)著濃郁的清香,徐府女眷都領著丫頭去采摘。 任桃華也去采集,不一會兒,就采了小半籃。 這時又來了人,是個陌生的面孔,一個二十余歲的年輕男子帶著兩個小廝也過來采花。 那年輕人拄著拐,任桃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必是那個騎馬摔傷未愈的徐府四公子徐知誨。 只是這徐知誨的樣子挺意外的,一身蔥青玉鳥紋的衣袍腰系白頭鳥牡丹荷包,身材高挑,生得面龐白皙眉眼勻秀,舉手投足自有一番風流儀態(tài),和徐家其它幾個兄弟都不相似。 兩人素未謀面,不過徐知誨也一眼就認出了她,彬彬有禮的喚了聲二嫂。 任桃華也稱了聲四弟。 兩人默默的采著花,她發(fā)現(xiàn)徐知誨十分挑剔,大多數(shù)的花都不采,時間過去了許多,也不過采了兩三朵。 她采足了正要離去,徐知誨卻喊住她。 “二嫂,可否幫我一個忙?” 她能說不行嗎,只能點了點頭。 徐知誨說想要制梔子香,手頭上缺了兩味配料,豆蔻和紫蘇,他腿腳不方便,下人蠢笨,他怕買不好,想求任桃華去幫他上香料鋪子幫他挑一挑。 任桃華不得不應承下來。 ☆、第44章 活該不 等她去和白氏說時,白氏笑著說正巧徐宛雁也要出門上街,你們就一塊搭個伴。 徐宛雁也在,兩人當然都不能拒絕。 她們同乘一輛馬車,往江都最繁華的街道東街而去。 她先陪徐宛雁去了成衣鋪子選了新衣,兩人都在點心坊挑了些菊花酥和米分糕之類,最后才到了街最里面的香料鋪子。 這豆蔻分為好幾種,紅豆蔻和rou豆蔻香氣淺淡,最大功用解腥除膩,而白豆蔻味道古怪,制香多用氣味芳香的草豆蔻,而草豆蔻是價錢最貴的,所以商家常常以其它的品種混淆視聽冒充,外行很容易被忽弄,而紫蘇就好挑多了,顏色越紫就越是上等。 她選完香料出了鋪子上車,馬車往回返行。 她倆這次出來為了方便,都沒有帶丫頭,馬車里只有她倆相對無言。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任桃華和徐宛雁倆人都覺察出了蹊蹺。 徐宛雁掀起了車簾,兩人都是大吃一驚,兩旁不斷后退的是草木田野,遠眺是連綿起伏峰巒 疊嶂的群峰,后面哪里還有江都城的半點影子? “停車?!毙焱鹧愦蠼?。 這一嗓子喊出來,馬車不但沒停住,反而加快了速度,似離弦了的箭矢,疾射而出。 她們倆在車里被顛得屁股生疼,頭昏眼花。 兩人無奈商量了跳車,但徐宛雁一臉猶豫遲遲不動,任桃華后來狠了狠心,一腳把徐宛雁踢了下去,自已也跳了車。 她從地上爬起來,在草叢里尋到了跌得驚魂未定又羞又惱的徐宛雁,徐宛雁甩開她的手,自已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兩人慌不擇路,不辨方向地逃著,觸目所及全是荒田野徑,人煙全無,心里越來越亂,汗?jié)褚陆螅瑓s也不敢停下來。 這時卻見前方的路上走過來一個少年,那少年大約只有十七八歲,一身的灰衣,生得眉清目秀,一雙桃花眼格外出挑,背著包袱,步子不徐不疾的趕著路。 在這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突然看到了一個人類,兩人喜出望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顆救命稻草, ”公子,救命?!?/br> 那少年打量了她們一會兒,也沒問原因就笑了笑,“跟我走吧?!?/br> 當徐宛雁和任桃華兩人跟著那少年轉了個彎走到馬車前,看著那輛眼熟得要命的馬車,才知道這分明就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