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強靈魂發(fā)問：“孟濟墜樓死了，付威墜樓也死了，為什么你墜樓卻還活著？你是誰？”

    又緊接著自問自答：“你不是祝微星！”

    祝微星一怔，這孔強怎么跟神志不清的馬慶一個德行？他們是集體批發(fā)的腦回路？

    卻不想孔強比馬慶更瘋。

    他指著祝微星恍然大悟地點頭：“付威以前說得對，孟濟雖配合，實則不甘心，他要報復(fù)我們。他死前留下過一封遺書，他說……他會回來的，回來一個個找到我們，要我們給他陪葬，不得好死?。　?/br>
    孟濟留遺書這話馬慶也說過，祝微星以為是假，沒想到真存在？甚至孔強還信了？

    “所以呢？”祝微星匪夷所思。

    “所以……付威兩樓就摔死了，你為什么五樓還安然無恙？你為什么會那么詳細的知道我們的事？你不是祝微星。你是陰鬼還魂，你是死人，你是……孟濟?！笨讖娔д爿p道，一句比一句讓祝微星哭笑不得。

    祝微星覺得參與進這事件的人精神都有問題，邏輯簡直不可理喻。

    誰知孔強竟又說：“你能還魂一次，就能還魂第二次，別以為我不知道?！?/br>
    祝微星呆了下，忽然想起這事件鏈里還有個未解之謎，馬慶和阿薛都說過付威死前被鬼纏了很久嚇得神思不屬的事。

    “還魂？你是說，付威墜樓前曾見到過腦死亡的孟濟，為此暴瘦且神思恍惚的醉話嗎？”祝微星荒唐道。

    孔強卻反而覺得祝微星荒唐：“你知道馬慶怎么徹底瘋的？付威又怎么摔死的？那不是醉話，因為那時候不止付威看見了鬼，馬慶也看見了鬼。哦，還有我！我們都親眼所見……三個多月前，已被醫(yī)生判定腦死，在醫(yī)院病床上躺了兩年奄奄一息的孟濟，鬼一樣，忽然游蕩在紅光小城！”

    “我摸到他了，他追我的時候我摸到孟濟了，他是涼的，又涼又硬。我拼命的逃，拼命的逃，但我的腿瘸了，跑不快，還是被他追上，他想殺我，他想帶我走……我只能爬進小城那池子里躲起來，他不敢靠近，他不敢……”孔強捂臉，哭著臉呵呵笑道，聲音嘶啞難聽，“你當(dāng)我沒懷疑嗎？我以為過是孟濟從床上蘇醒過來逃離醫(yī)院亂跑到紅光小城！?。∥乙詾樗腔钊耍。】墒鞘潞?，我悄悄回醫(yī)院求證，孟濟還是躺在那里，半死不活，毫無知覺。醫(yī)生也說，他從沒有醒來過，也再也不可能醒來?！?/br>
    “那我們那天看見的是什么？孟濟的雙胞胎？克隆人？還是鬼魂？都這樣了，我為什么不信，孟濟還會再回來找我們一次？付威一定是被他弄死的，然后他又弄死了祝微星，附到了你身上，現(xiàn)在再想來弄死我，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祝微星臉上的淡然凝滯一瞬。

    很快他神色又恢復(fù)如常。孔強這種人在走投無路的極端環(huán)境下不排除會顛三倒四擾亂對手心智，方才自己推論出的過程邏輯已基本自洽，沒有再給孔強添油加醋亂插魔幻情節(jié)的空間，對這通動機不純指鹿為馬的胡言亂語，作為一個無神論者的祝微星秉持極大懷疑。

    可祝微星的冷靜與漠然，卻被孔強認(rèn)作被戳穿偽裝的無言以對，他越盯祝微星越可疑，自我說服的開始點頭：“是了，是了，你不是祝微星，祝微星不會有這種眼神這種語氣，你不是他……”

    祝微星不想同他廢話自己失憶的緣由因果，只反問：“祝微星不會有，那孟濟會有了？”

    孔強卻不關(guān)心這些，他陷入自己認(rèn)定的詭奇理論里，將祝微星視作妖魔鬼怪洪水猛獸，他前來赴約，反復(fù)威嚇逼迫馬慶把自己吊上去便是為了引出這人以絕后患！

    所以，祝微星必不能走，而要消滅祝微星，勢必得先解決掛在那兒虎視眈眈的大麻煩。

    就當(dāng)孔強剛做下打算，但未有行動時，一笨重黑影從天而降，泰山壓頂般朝孔強兜頭罩來！

    他那把用來割蔥的小水果刀幾乎無用武之地已脫手飛出，牛蒡樣的整個人也被重重壓倒在地發(fā)出哀鳴慘叫，渾身的骨頭都要碎了。

    砸到孔強的不是別人，正是姜翼手里當(dāng)死雞提著的馬慶。他被姜翼作為武器掄大錘一樣丟上了頂層，兩人擺脫瀕死困境，也順便解決了孔強。唯一的壞處是馬慶掄廢了對方，自己也暈得不輕，趴那兒沒了反應(yīng)。

    一切在十秒內(nèi)完成，當(dāng)祝微星回神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姜翼已輕松躍至頂樓，隨意飛起一腳踢在孔強臉上，斷了他三顆牙。

    嫌惡的用鞋底攆了攆對方吐出的血跡，姜翼煩躁道：“給你點時間說廢話，你他媽逼逼逼逼還沒完沒了了，啰不啰嗦？”

    樓下的祝微星：“……”

    待一切塵埃落定，電視劇的經(jīng)典情節(jié)再現(xiàn)，祝微星尋求的救援姍姍來遲。兩輛紅藍閃爍的警車遙遙駛來，預(yù)示著這晚的鬧劇告一段落。

    警察上樓押送孔強，祝微星趕緊去看姜翼有沒有事。人完好，手上傷口卻的確猙獰。

    雖對方有故意放縱孔強的嫌疑，祝微星仍愧疚不已，要不是為自己姜翼也不會受傷，這一晚要沒有他陪同幫忙，這事肯定不容易收場。

    “一會兒包扎下。”祝微星捏著姜翼的手說。

    姜翼垂眸緊盯祝微星頭頂發(fā)旋，出口卻是不屑：“就你那垃圾水平。”

    祝微星道：“那我不自己來，我找警官幫忙，他們應(yīng)該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br>
    姜翼：“……”

    虧得祝微星沒真要氣死他，還知道撿來外套給姜翼披上，又和他一道下樓。

    途徑塔樓黑沉樓道，祝微星發(fā)覺身邊人速度漸慢，以為他又鬧野豬脾氣，剛要詢問，身側(cè)姜翼卻明顯一個踉蹌。

    祝微星嚇了大跳，忙去扶他胳膊：“怎么了？”是體力不支，還是自己不知道時對方被傷到了哪里？

    殷殷關(guān)心卻換來鄙夷嫌棄：“你當(dāng)我是你，陶瓷碗玉如意？要擺盒里供著，吹不得風(fēng)淋不得雨?！?/br>
    嘴毒攻擊今晚不起效，祝微星完全免疫任姜翼胡鬧，一手輕輕抓起他傷了的手，生怕姜翼真哪里不適，就這么牽著他下塔樓。

    方才還亂噴火星的二踢腳像一下被掐住了引線，不僅沒爆，連火都滅了。

    第67章 收場

    到了樓下, 停了三輛警車?？讖娬谎荷弦惠v。馬慶那人形大錘將他掄蔫了，從頭到尾表情呆滯，毫無反抗, 顯然認(rèn)命。

    祝微星似想起什么, 走他面前沉聲開口：“我……祝微星的秘密是什么？”孔強用這個威脅他來此, 該不會秘密就是他以為自己是孟濟的那通胡言亂語吧。

    孔強無反應(yīng)，祝微星又問了兩遍，他才恍惚著抬起頭。

    看看祝微星，又看看姜翼, 忽然說：“……九轉(zhuǎn)升運蓮花社?！?/br>
    祝微星：“？”什么鬼東西？？

    孔強：“祝微星以為我不知道？他早年問我借錢是買名牌亂揮霍，后來問我借錢, 就是為了向他們買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見不得人的東西？這像走錯片場的中二名字的地方能賣點什么？這就是值得威脅祝微星的秘密？

    孔強那口氣, 擺明了還把眼前人當(dāng)孟濟在對話。祝微星覺得要不是他神志不清就是在鬼扯，還想細問，對方卻對自己呵呵得勾起個笑, 被打落三顆牙的嘴里透出血紅一片，陰悚鬼魅。

    “現(xiàn)實會證明我說得是真，在紅光小城發(fā)生的一切，可怕的一切，我都沒有騙人……我沒有……你心底其實也知道, 對不對？”

    不等祝微星反應(yīng)，被快步上前的小張警官一把摁進了警車?yán)铩?/br>
    小張警官回頭檢視一遍祝微星和姜翼, 發(fā)現(xiàn)無大礙才訓(xùn)斥道：“羚甲里派出所不管轄這區(qū)，我緊急通知附近屬地的警察過來, 就讓你們給我等等！你們倒好, 自作主張，不分輕重, 要出事了怎么辦？”

    罵完不顧姜翼表示要騎自己的機車走，硬讓兩人上另一輛警車，說要取證現(xiàn)場，特意拉了輛貨車來，一會兒連帶樓上證物和你的車一塊兒送回去，弄不丟。

    祝微星還沉浸在孔強剛才的話里，回神指指一旁已暈倒被警察抬進第三輛警車的馬慶，提出：“他把我的二手自行車也騎來了，應(yīng)該就在附近，我想找找?！蹦擒囘€沒騎幾天，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到這里，祝微星不舍得就這么丟了。

    小張警官了然：“一輛銀色小車是吧，來的路上看見了，我就說還挺新的，不像這地方的風(fēng)格，我知道在哪兒，找到后，可以用我們的車帶走?！?/br>
    代表正義法制的人和車出現(xiàn)在此，一下就抹滅盤桓于鬼城上空的冰冷與荒寂，祝微星上車前最后又看了一眼這里，森肅凝立的別墅，危峻陰魅的塔樓，也不過只是一處失敗的商業(yè)投資案列而已。

    紅光小城……沒什么可怕的怪和鬼，只有人可怕的貪婪和暴力。

    祝微星嘆氣，轉(zhuǎn)身和姜翼一起坐上了警車。

    車子轉(zhuǎn)了兩個彎，停到了紅光小城的南門。

    小張警官正在詢問姜翼剛和孔強對上的細節(jié)過程。想也知道，這筆錄有多難做。還在為重機記仇的姜翼問什么都是一句“忘了”和“不知道”的隨口敷衍，氣得小張警官頻頻深呼吸來調(diào)整上升血壓。

    祝微星正取了車上醫(yī)藥箱里的醫(yī)用紗布給姜翼消毒傷口，動作一如既往的磕絆，好幾次讓已止血的部分又洇出鮮紅。姜翼雖面上嘲弄嫌棄，給人很大壓力，但未喊疼也未躲，竟由著祝微星折騰。

    好容易綁了個寒酸結(jié)，駕駛位上另一小警察對祝微星指了指不遠處。

    順著他示意的方位看去，祝微星找到了自己倒在燈塔池前的小銀車。

    祝微星推門下去扶車，一邊想著被馬慶這通折騰回去大概要找榮老板重新安檢修繕，一邊又想這小車尺寸夠不夠被警車后備箱給拉回去。

    彎腰動作到一半?yún)s兀地頓在原地。

    祝微星抬頭正對上姜翼視線，發(fā)現(xiàn)他身旁本在說話的幾人也停了下來，紛紛投來目光。

    祝微星又低頭去看自己的手，一半在外，一半浸沒到池水里，手下的池水一片黯黑。

    那經(jīng)名家大師指點外方內(nèi)圓銅錢式泰山石辟邪鎮(zhèn)宅號稱不滅不壞名字很長的三十六盞水燈……此刻，全滅了。

    就在祝微星貼近的瞬間。

    收回手，瞧著其上濕跡，祝微星忽覺些微不適，視線隱隱發(fā)花。

    耳邊響起利索腳步，一人靠近，一手抓起那輛破車，一手拉住有些搖晃的祝微星，直接往警車去。

    二話不說開了后備箱，把車一丟。又開了后門，把人一推。關(guān)上，走人。

    祝微星跌在椅背上，擺了擺才爬起身坐正，眉頭緊蹙，神情疲憊。

    前座的小張警官咳了咳道：“哎，我聽說，這兩天城郊修高架，幾公里外的變電站電壓調(diào)整，附近用電應(yīng)該不穩(wěn)。而且，這小區(qū)多年沒排查電路，停個電再正常不過?！?/br>
    話是對著身邊同事說的，眼睛卻從后視鏡里瞧后座的祝微星。紅光小城那水燈傳言如此出名，顯然他們都聽過。

    駕駛位上的同事警察也點頭：“小年輕都有文化，平時多看科學(xué)節(jié)目，肯定不會偏聽偏信，有些玩意兒全是以訛傳訛?！?/br>
    像是怕祝微星多想，小張警官還找模樣最反骨反封建的姜翼求證：“小姜也這么覺得吧？”

    找誰不好，找姜翼這回旋鏢，最后自然要扎一腦袋包。

    姜翼一點面子也沒給倆警察留：“你們不封建迷信，車上用什么‘福’字坐墊？嫌屁股太瘦？”

    倆警察一怔，屁股不適挪了挪。

    結(jié)果姜翼話鋒忽轉(zhuǎn)，對祝微星翻了個白眼：“那破電路被人動過手腳?！?/br>
    小張警官懵：“你怎么知道？”

    姜翼暴躁：“我剛看見了，銅線都暴露在外。”

    祝微星微垂的睫毛一顫。所以是孔強故意？故意把車停在那里，讓自己走近，然后上當(dāng)？目的還是為了朝祝微星身上潑妖魔鬼怪的臟水？

    想到他說以前遇到孟濟鬼魂躲進池水才避免對方追上的胡話，祝微星覺得若真是孔強所為也算用心良苦，但他那腦子會想那么遠那么迂回？

    小張警官無語：“我怎么沒看見？你眼神那么好，我剛問你孔強什么情況，你怎么老說看不清？”

    “你眼神好，上了頂樓，覺得我黑燈瞎火都應(yīng)該看清，那你說說樓頂天臺上插了幾根避雷針？”姜翼是半點虧都不吃。

    “你小子他媽……”

    脾氣好如小張警官也都差點沒忍住飆臟話。事實證明，姜翼有和全世界吵架把對方氣死的本事，管你警察還是惡匪。

    見祝微星還在為方才意外沉思，面上有掩不住的倦怠。像受了什么驚嚇顯出的脫力，小張給祝微星，也給自己從氣人的臭小子那兒轉(zhuǎn)移話題。

    他貼心道：“這案子我們其實很早就開始關(guān)注?；径家巡榍澹糁悄欠块g也只等孔強自投羅網(wǎng)，繞一圈，他果然還是回了這里，也是不怕死。你有什么不明可以問我，不要自己亂想?！?/br>
    “兩年前孟濟墜樓時現(xiàn)場就像失足，表面無甚疑點，我們便當(dāng)成了普通意外來辦，沒細究，只備了案。當(dāng)時正進行拍賣的紅光地產(chǎn)還因此給孟濟賠了不少意外款。不過兩年后付威再出事，仍在紅光小城，我們就覺不對勁了，報上去后開始調(diào)查?！?/br>
    祝微星勉強打起精神：“這個小城沒問題？”

    小張警官給了祝微星意料中的答案，他搖頭：“就是個富人區(qū)的爛尾樓，能有什么古怪，網(wǎng)上傳言多是夸大，看過聽過就當(dāng)個笑話?！?/br>
    “但是孔強剛說，他和付威還有馬慶曾經(jīng)瞧見過已墜樓變成腦死的孟濟在里面游魂?！?/br>
    小張警官一聲嗤笑：“你知道三個月前付威怎么死的嗎？”

    這也是祝微星想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