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真是會說，說鉉兒和衛(wèi)長安是一對新婚燕爾，哪有剛成親不久，就送人過去給他們添堵的？這話真是好聽，他也真是忘了，當(dāng)初我初進宮，正是得寵的時候，太后不是依然塞了人進來，今上也照收不誤，還差點更加寵愛那些人！”

    她的語氣越發(fā)的尖酸刻薄，雙眼通紅，說話一絲顧忌都沒有，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

    一旁的宮人顫抖不已，早就被她這樣的語氣給嚇到了，只是輕吸了一口氣，并不敢多說話。

    “去打聽打聽，昨兒挑出來的三個人，已經(jīng)死了一個，還剩下兩個可是給鉉兒收用了？”

    靜妃揮了揮手，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不過這云坤宮里都是她的人，她發(fā)xiele一回也就不說話了。

    這個大宮女不敢怠慢，只是她還沒有完全走出去，又聽到靜妃一陣大呼小叫的聲音，這回罵得是旁邊的小宮女伺候不周。

    因為靜妃心情不好，整個云坤宮的宮人都跟著倒霉，一個個眉頭皺緊，沒人敢多說什么，紛紛低頭斂目的，就希望不要被靜妃抓到當(dāng)出氣筒。

    結(jié)果可想而知，當(dāng)宮外傳來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傍晚了。靜妃氣得連晚膳都沒吃，這回終于有力氣了，直接將手邊的東西全部都推了出去，瓷器碎成了一片片，至于紙筆更是到處都是，將地上鋪的毯子都弄臟了，她卻還是不解恨。

    “你再說一遍，那兩個丫頭是如何處置的？”

    她的聲音里透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似乎如果那人說的不好，她就立刻沖上去打人一樣。

    那回話的小太監(jiān)，匍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顯然他也知道這差事兒著實不好，只希望靜妃不要遷怒才是。

    “回娘娘的話，外頭人傳話過來。那兩個丫頭，六殿下并沒有收用，而是要許配給府里的管事兒。六皇子妃已經(jīng)在挑人了，據(jù)說最近兩日就要把她們嫁過去！這許配給管事兒的決定，是六殿下親自下的，現(xiàn)在奴才們也聯(lián)系不到那兩人，只能勉強打探到一點消息！”

    這個小太監(jiān)頭也不敢抬，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脆快速地將話說清楚，只盼靜妃娘娘還有一絲理智。

    “混賬東西！什么時候這么聽女人的話了，平日里先生教的書都讀狗肚子里去了嗎？竟然為了衛(wèi)長安做到這種地步，她衛(wèi)長安的臉面是臉面，那本宮的就不是了嗎？本宮送的人，死的死，送人的送人，竟然沒有一個留下來，當(dāng)真是要給我難堪呢！”

    靜妃氣得直接開始喘了起來，當(dāng)真是又羞又惱。不止昨兒晚膳沒吃，她連今日的早膳都沒有胃口了，直接讓宮人們不要去御膳房領(lǐng)膳食了，她氣都被氣飽了。

    這場怒火，把殿內(nèi)伺候的人都嚇得瑟瑟發(fā)抖，若不是最后嬤嬤來的及時，興許這大殿內(nèi)還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娘娘，您息怒，要注意著自己的身子啊。這第一回不管用，那也是常理之中。畢竟六殿下和皇子妃感情很好，而且又剛在一起，彼此都覺著新鮮呢！但是等時日長久了，彼此都熟悉的好像跟自己說話似的，也就沒什么意思了，到時候再有第二次第三次，想必到時候哪怕六殿下是塊堅冰，也得立刻融化了。”

    嬤嬤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低聲地安撫著她。靜妃氣得渾身發(fā)抖的模樣，也稍微好了些，最終還是被勸住了，沒有再把衛(wèi)長安招進宮來喝罵一頓。

    昨日今上來云坤宮問罪，靜妃不得不收斂下來，即使心底仍然不好受，但是也生生地忍住了。

    衛(wèi)長安將那兩人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出去之后，立刻就讓人準(zhǔn)備了馬車，她要進宮拜見。

    “太后娘娘，六皇子妃在外面求見?！?/br>
    一個小宮女靜悄悄地走進來，輕聲說了一句。

    原本靠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的太后，聽到這句話之后，不由得睜開了眼睛，臉上閃過幾分驚詫，很快又恢復(fù)了過來。

    “她是剛從靜妃那邊過來？是不是靜妃又給她添堵了？”

    太后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譏誚，顯然靜妃之前送了好幾位美人，然后讓衛(wèi)長安帶回六皇子府，已經(jīng)讓后宮不少人看了笑話。

    而且其中一位美人，被八公主弄死之后，今上雖然震怒，但是到底沒對八公主怎么樣，相反還去云坤宮將靜妃罵了一頓，所以這件事情最后丟臉的只有靜妃一人。

    “沒有，奴婢特地打探過了，六皇子妃進宮之后，直接奔著您來得。并沒有先去云坤宮拜見?！?/br>
    那個宮女輕輕地?fù)u了搖頭，將之前打探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太后的眼睛不由得輕輕瞇起，顯然對于衛(wèi)長安這種行為很是疑惑，不過片刻之后她又像是理解了一般，輕輕地笑開了，臉上的得色十分明顯。

    “靜妃是個外強中干的，她這兒媳婦倒是娶得好，心里頭有成算，是個明白人兒。把她請進來吧，哀家見見她，看她有什么話說?！?/br>
    太后的心情似乎很好，直接拍手讓人把衛(wèi)長安請進來。

    衛(wèi)長安走進來的時候，太后依然還是歪在榻上的姿勢，只不過要比之前瞧著有些精神，雖然面色還有些蒼白，但是想必痊愈就在不遠的將來。

    “孫媳見過皇祖母，皇祖母如今氣色好轉(zhuǎn)，孫媳心里面就放心了。”

    衛(wèi)長安立刻俯身行禮，太后也擺手讓她找位置坐下，祖孫倆擺出一副慈和親昵的樣子，一時之間大殿上的氣氛，倒是十分融洽。

    “孫媳之前過來的時候，就發(fā)覺皇祖母的氣色不太好，不過您這里肯定不缺人參、燕窩這些，孫媳就去找了藥膳的方子，專門就是補氣血的，如何烹制的法子，上面都寫得一清二楚，您可以讓太醫(yī)來瞧瞧，若是覺得能用可以讓御膳房試著做?！?/br>
    衛(wèi)長安坐下來之后，立刻就從衣袖里掏出幾張紙來，那幾張紙疊得整整齊齊，瞧著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顯然是早就籌謀好了。

    旁邊一個大宮女立刻就走上前來，將這幾張藥膳單子雙手捧走了，給太后過目之后，才重新又收攏了起來。

    “你有心了?！碧笞屑?xì)地瞧了兩眼，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顯然對于衛(wèi)長安耗費這樣的心思，她還是比較歡喜的。

    “孫媳之前未能在您的床前侍疾，皇祖母莫怪罪就好，這些東西都是晚輩應(yīng)當(dāng)做的?！?/br>
    衛(wèi)長安的態(tài)度依然還是那么好，抬起頭與太后對視的時候，就看見對面的人一直在用眼神打量她。

    太后聽得她這話，忽而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譏誚十足：“哀家可是問了，你之前都是被你母妃叫過去伺候了，不得空，這事兒不怪你?！?/br>
    ☆、第157章 不給臉面

    衛(wèi)長安微微一挑眉頭，連忙低頭，雖然沒說話，不過心里卻有了幾分了悟。?？礃幼犹髮o妃是不滿已久，所以衛(wèi)長安剛來拜訪，表示一下自己的誠意，太后就主動替她找了理由。

    “皇祖母英明，孫媳日后定常來侍疾，陪著皇祖母說說話?！?/br>
    衛(wèi)長安立刻從善如流地應(yīng)承了下來，臉上的笑意看起來越發(fā)孝順乖巧。

    太后見她如此識時務(wù)，心頭也是大快：“哀家不是那起子磋磨晚輩的，都身為人婦人母，沒必要折騰小輩兒。你若是要來，不用起那么早，約莫著今上下了朝。正好在府上吃了早膳，把府里的事情整理一番?！?/br>
    祖孫倆又說了一些話，當(dāng)然明里暗里，都是太后對靜妃的某些不滿的地方，甚至每說幾句，太后都能挑出一些刺兒來。

    當(dāng)然太后只字不提那人是靜妃，只是話里話外，讓人除了靜妃，也沒了旁的猜測。

    云坤宮里面，靜妃正坐在梳妝臺前，一旁的宮女伺候著她梳頭。手里拿著牛角梳，慢慢地梳理著，態(tài)度顯得小心翼翼，生怕她被惹惱了。

    “娘娘，奴婢打聽過了，六皇子妃的確來了宮里。但是此刻去了太后娘娘那里拜見，聽說太后娘娘見到她之后，心情甚好，一直在跟六皇子妃說話，偶爾還會大笑。幾個內(nèi)監(jiān)都說，許久沒見太后娘娘如此高興了?！?/br>
    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小內(nèi)監(jiān)，見到靜妃立刻跪倒在地，輕聲地通稟著好容易打探來的消息。

    只不過他尖細(xì)的嗓音說完之后，靜妃的臉色卻是徹底變了，甚至由于這個小內(nèi)監(jiān)為了討賞，把太后和衛(wèi)長安之間歡快的氣氛說得太過詳細(xì)，反而讓靜妃更加氣惱。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喘息著，竟然有些呼哧帶喘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遼芷的毛病，只要不合心意，沒病也喜歡裝出病來。

    “她怎么敢！把本宮賞賜過去的三個姑娘，就這樣死的死，送人的送人，怕被本宮懲罰，竟然就去太后那里尋求幫助？呵，衛(wèi)氏女，果然每一個好東西！”

    靜妃猛地一拍桌面，顯得極其躁動，站在身后幫著她用金簪束發(fā)的宮女，都不由得手抖了一下，險些讓手中的簪子滑落到地上。

    “她膽子可真夠大的，究竟是誰給她的權(quán)利，是誰！”靜妃再次大力地拍了拍桌面，伸手就從宮人的手里把簪子搶了過來，泄憤似的直接一揚手就扔了出去。

    “啪——”的一聲細(xì)微的聲響，那支漂亮精致的簪子，就這么到了地上，興許是靜妃一時氣惱力度沒有掌握好，上面鑲嵌的東珠竟然被掉了下來。

    她的長發(fā)披散，顯得有些狼狽，不過臉上惱恨的神色卻是越發(fā)明顯。

    “娘娘息怒?！钡顑?nèi)的幾個宮人瞧著這樣的架勢，紛紛跪下來求饒。

    心里也跟著驚疑不定起來，不知道靜妃娘娘究竟會發(fā)火到什么程度。

    “本宮無法息怒，我這么多年受到了多少打壓，原本還想著有了兒媳婦，日后有她幫襯著，日子必定好過些。沒想到這個不孝的東西，竟然去跟太后一邊，要合起伙來對付我！”

    靜妃氣得就差把殿內(nèi)所有的東西都砸了，但是剛伸手就縮了回來，她因為衛(wèi)長安的事情，已經(jīng)摔碎過太多的東西了。冊子上都有記錄的，為了避免那些人把這些記錄報給太后，讓人抓住把柄，她還得夾緊尾巴做人。

    想到這里，她就顯得越發(fā)暴躁。堂堂正二品的妃，連摔個東西發(fā)一次脾氣，都得斤斤計算，瞻前顧后，這讓心情抑郁的靜妃，越發(fā)承受不住。

    “娘娘，六皇子妃在外頭求見?！?/br>
    門外匆匆走進來一個小宮女，輕聲細(xì)語地通傳著，不過這句話的時候，卻連頭都不敢抬，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那匍匐在地上的樣子，恨不得自己變成了隱形人，永遠都不要讓靜妃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靜妃聽到這一句通傳，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臉上嘲諷的意味十足：“哦？她現(xiàn)在曉得來拜見我了？巴結(jié)完太后，還想來找我，這世上根本沒有處處逢源的道理。本宮最不待見墻頭草這東西了！”

    她的語調(diào)高高揚起，其中譏誚十足，甚至臉上還帶著幾分得意，分明就是在嘲笑衛(wèi)長安。好像衛(wèi)長安再來她這里，就是對她的妥協(xié)一樣。

    “本宮還真當(dāng)她敢如此忤逆于我呢，沒想到也不過就是個花架子。如果真的是硬骨頭，就哪怕死在太后那里了，都不要踏足我云坤宮！”

    靜妃越說越離譜，臉上惱恨的神色越發(fā)明顯。甚至連“死”這個字都說出來了，分明就是詛咒的意味。

    周圍跪下來的宮人，雖然一句話都不敢說，不過一個個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不見，本宮豈是她想見就能見得人，讓她走吧！”靜妃終于是笑夠了，她一拍手掌，立刻就大聲地笑了起來，顯然是非常愉快。

    那個來通稟的宮女，很快就退了下去，將靜妃的原話告訴了衛(wèi)長安。衛(wèi)長安點了點頭，看著宮門稍微遲疑了一下，終究是轉(zhuǎn)身離去了。

    靜妃總算是把自己打理好了，興許是衛(wèi)長安來求見，結(jié)果吃了閉門羹，讓靜妃的心里有了十分優(yōu)越的感覺，她在這些事情上面顯得十分配合。甚至在想到衛(wèi)長安此刻的面容必定十分不耐，她的心里就涌起一陣前所未有的舒爽感，到最后都輕聲地哼出了小曲兒。

    “把看門的宮女叫一個過來?！?/br>
    靜妃慢吞吞地用完了早膳，一旁的宮女替她仔細(xì)地擦干凈手指，才見她輕聲傳喚了一句。

    立刻就是方才那個通稟的粉衣宮女走了進來，輕輕地沖著她行了一禮，絲毫不敢造次，依然還是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衛(wèi)長安去哪兒了？”她輕抿了一口茶水漱口，最終慢吞吞地吐進了痰盂里，旁邊自由有宮女替她擦嘴角。

    那個粉衣小宮女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似乎對于這個問題十分害怕：“回娘娘的話，六皇子妃已經(jīng)離開了。她叮囑奴婢，說是如果您問起，就跟您說不打擾您休息了。”

    這個小宮女剛回答完，那邊靜妃已經(jīng)惱羞成怒地?fù)P起手，終于還是摔碎了一個杯子。

    “她真的好大的狗膽，既然這次她不來，以后云坤宮的大門永遠對她關(guān)閉！”

    靜妃氣急敗壞地吼道，語氣十分篤定，顯然是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了。

    一旁的嬤嬤瞧見鬧到如此地步，也只剩下嘆息了。靜妃方才不讓衛(wèi)長安進宮，攆她走的時候，嬤嬤就有些放心不下。直到現(xiàn)在一切擔(dān)憂應(yīng)驗，六皇子妃那種人，原本就有些心高氣傲，她再怎么偽裝成自己很和善，依然無法改變她骨子里的驕傲。

    所以哪怕靜妃不見她讓她走的話，只是要打她的臉面，而且還是反話，其實是要她等待。但是衛(wèi)長安卻毫不猶豫就離開了，足見六皇子妃的確沒有把靜妃那一番的威脅放在眼里。

    最后下不來臺的只有靜妃，而且還不能輕易地找衛(wèi)長安算賬，畢竟是靜妃讓衛(wèi)長安走的，衛(wèi)長安只不過是比較聽話而已。

    “娘娘息怒，須知來日方長?！眿邒呖匆娝袷菤獾靡籽垡粯?，不由得緩和了聲音來安撫她。

    衛(wèi)長安的確是裝作不知道，她甚至到了沒什么人的地方，還輕笑了兩聲，明顯是心情很好。

    她其實根本不想進宮，無論是太后還是靜妃，她都不愛搭理。就想著把六皇子府的一畝三分地整治好就行了。不過她既然身為六皇子妃，就要與宮中這些女眷有無數(shù)的牽扯。

    而且哪怕替沈鉉在太后面前露個臉，也得籌謀一番。經(jīng)過之前的種種，她已經(jīng)確定，靜妃娘娘的心真的是徹底歪了，她根本沒有分出一分關(guān)愛給沈鉉，她也就不想花心思去浪費時間找罪受了。

    “見過六皇子妃?！庇孀邅硪粋€綠衣宮女，她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低聲道：“奴婢乃是八公主貼身伺候的宮女，八公主派奴婢來請皇子妃走一趟，她在御花園里等著您一起賞花。不知您現(xiàn)在是否跟奴婢前去？”

    衛(wèi)長安原本要走的，不過聽到八公主邀請她，她也就順勢點了頭。

    “你瞧這花開得好不好？”

    還沒到八公主身邊，就已經(jīng)聽見涼亭里傳來八公主嬌脆的聲音。

    衛(wèi)長安抬起頭去看，不由得微微一愣，原來那涼亭里還有旁人。此刻八公主倒不像是在等她，而是跟別人赴約一般。

    她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見到八公主的手按著一個小太監(jiān)的后腦勺，讓他趴在欄桿上，彎腰低頭顯得十分狼狽。

    “本公主問你話呢，你倒是說?。∧皇菃“桶?？”

    八公主沒有得到那個太監(jiān)的回答，竟是直接抬起手，在他的側(cè)臉上輕輕地拍了拍，挑釁的意味十足，而且動作十分不客氣。

    “你倒是真不說話啊，跟五哥說話的時候，怎么一句又一句，巴不得貼到他身上去。到了本公主這里，竟是讓你說一句話都不成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