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從小到大和她打賭就沒有贏過一次,記得她六歲那年,春節(jié)來他家里做客,他爹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她說她閉著眼睛都能猜出來是什么,他哪里肯信,和她打賭,結(jié)果那年的壓歲錢,悉數(shù)輸光。當然,此后數(shù)年間和她打賭也是一次沒贏過。 傅炤往竹椅上一坐,解開領(lǐng)口的扣子, “明天一開盤就把你的股票都賣了?!?/br> “為什么?”琥珀不解,最近行情一片大好,指數(shù)一路高歌猛進,她的股票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賣掉? “直覺吧。漲了這么久,也該調(diào)整了。即便是牛市也不會這么瘋?!?/br> 傅炤一邊說,一邊拽著領(lǐng)帶,胡亂扯了幾下。 琥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的領(lǐng)帶。忍了忍,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將他的彎彎扭扭斜到一邊的領(lǐng)帶扯回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到襯衣正中的地方。隨后,露出一個很滿足的表情。 傅炤以一副不可理喻的眼神瞪著她:“你這種強迫癥也不知道將來誰能忍得了你?!?/br> 琥珀撥拉了一下劉海,做了個鬼臉。 傅炤道:“明天一早我要去北京出差,你幫我辦件事?!?/br> “什么事?” “后天墨香社有一個拍賣會,有一把畫扇你幫我拍下來。到時候許崢嶸過來接你一起去?!?/br> 琥珀很好奇:“你什么時候開始對這些感興趣了?” “送人的。記住一定要拍到,價錢高一點沒關(guān)系?!闭f完他站起身,跟安撫一只小狗似的,垂手拍拍她的腦門,還胡亂揉了兩下。 原來是送人的。琥珀略一推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吟吟嘆了句:“好癡情哦。” 傅炤的腳步停下來,轉(zhuǎn)身望著她。 琥珀嫣然一笑:“畫扇是送給顧老先生的對不對?” 傅炤沒有否認,斜睨了她一眼,“哦,原來你沒我想象的那么笨?!?/br> “哼,我本來就很聰明。”琥珀撇撇嘴,“你把暗戀的心思藏得九曲十八彎,喬安琪要是能發(fā)現(xiàn),才是出了鬼。我要是你,就直接告白,這樣遮遮掩掩藏藏掖掖有什么用。” “你不懂,”傅炤一副不想和小孩子多說的表情,揮揮手道:“萬一拒絕了就連朋友都做不成。” 琥珀促狹的笑:“可是不說出來,就永遠只能做朋友啊。” 傅炤摸摸下頜,“你還記不記得李蘇航?” “你記性真好,還記得他的名字?!彼稽c都不想聽見這個名字,簡直是美好青春里最不美好的回憶。 傅炤哼道:“那是我第一次打人進派出所,當然記得?!?/br> 傅炤年輕氣盛出手沒有輕重,“不小心”把那個瘋狂追求她的偏執(zhí)狂教訓了個前臂骨折。 “有個哥哥真好?!辩贲s緊的拍馬屁,笑的甜絲絲的像是一塊兒入口即化的泡芙。 “你看,表白其實沒什么用。李蘇航對你表白了幾百次,你被他煩的要死。確定對方喜歡你再去表白,否則結(jié)果更糟,不如不說?!?/br> 傅炤說完,人已經(jīng)下了樓。 琥珀摸著下巴后知后覺的想到一個問題。去年她勢如猛虎的追求和告白,有沒有對顧珣造成困擾? 他后來接受了她的追求,應(yīng)該沒有困擾吧? 這個問題尚未想明白,一股異香撲來,她等待的那朵曇花開了! 花房建好之后,她先后從花市買了好幾批花來養(yǎng)。蝴蝶蘭,海棠,牡丹,前仆后繼的香消玉殞之后,她便放棄了辣手摧花的行為,只養(yǎng)最好養(yǎng)活的吊蘭,綠蘿之類。不過,唯一鍥而不舍一直沒有放棄的就是曇花。 努力了八年,終于親手養(yǎng)開了一朵曇花,喜悅之情自然難以言表。 她小心翼翼托起盛開的曇花,不知不覺,腦海中浮起了另一只托著曇花的手。 修長白皙而不失文弱,男人中少有的好看,可惜,去年夏天竟然也沒多摸上幾把,以后可是沒機會了,好遺憾。 正想著,手機響了,是許荏苒打來的電話,問她:“胡蘭成的情書你看完了沒有?” “看完了?!?/br> 許荏苒莫名其妙笑起來:“是不是比你寫的情書好上一萬倍?” 琥珀反駁道:“你又沒有見過我寫的情書。” “就是因為見過,所以才讓你看看人家的,以后學著點?!痹S荏苒已經(jīng)在電話里笑得花枝亂顫,上氣不接下氣,“顧曉珺發(fā)現(xiàn)了他哥的微博小號,發(fā)給我看。你不知道,對著你的情書我可是笑了整整一天,不行,你得賠我一百張面膜,我皺紋都笑出來了?!?/br> 許荏苒斷斷續(xù)續(xù)說完,琥珀已經(jīng)嚇出了一頭汗,急問:“什么微博?” “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我把地址發(fā)給你?!?/br> 片刻之后,許荏苒發(fā)了個微博地址過來。琥珀急忙點開。 微博名是seek,琥珀看到這兒已經(jīng)心里發(fā)毛,seek是尋找尋覓的意思,尋和珣同音。頭像居然就是她剛才在雜志上看到的那張照片,再一看個人簡介,只有簡簡單單四個字:身寄虎吻。 她撐著額頭,天哪,真有可能是他的小號。因為她姓虎。 身寄虎吻……和她談戀愛是有多危險?嗯?居然用了這么個詞。 微博荒的長草,一年沒有更新,只有寥寥的兩條。 其中第一條微博是:第一封情書。 文字下面是一張照片,拍的是一張信箋。白色信紙上寫了幾行字,“今天的天氣很好,湖邊的廣場上有很多人在放風箏。我也放了一個,而且還在上面寫了你的名字。顧珣,我喜歡你,風知道,云知道,你知不知道?” 果然是她去年寫給他的第一封情書,偷偷摸摸,沒有署名。 時隔一年,看到這個,琥珀羞恥的直起雞皮疙瘩,這情書果然是寫的爛透了……和人家胡蘭成能比么? 硬著頭皮,繼續(xù)往下看。 seek的第二條微博是:第二封情書。 文字下面依舊是照片,不過這一次是五張。 為什么是五張而不是六張,六張整整齊齊兩排多好看,五張缺一個角博主你不覺得不順眼? 第一張照片是:一個小字典和一個小紙條的合影,字典是普通的小新華字典,紙條也是普通的小白紙,上面寫了四個數(shù)字:522 532 199 362。 沒錯,這就是她的第二封情書:一張寫了四個數(shù)字的小紙條,夾在一個小新華字典里。依舊是沒有署名。 然后第二張照片是:翻開的字典,522頁,“我”字用鉛筆圈了一下,第三張照片是:翻開的字典,532頁,“喜”字用鉛筆圈了一下,第四張照片是:翻開的字典,199頁,“歡”字用鉛筆圈了一下。第五張照片是:翻開的字典,362頁,“你”字用鉛筆圈了一下。 所以,這第二封情書,也就是寫了四個數(shù)字的小破紙條,破譯出來的意思就是:我喜歡你。 琥珀扔了手機,把臊得guntang的臉砰一下磕到了膝蓋上。 這么幼稚羞恥的主意到底是怎么想出來的啊上帝! 此時此刻,她唯一慶幸的就是,去年夏天她只寫了兩封匿名情書過去,就被顧珣發(fā)現(xiàn)了。至于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那兩封匿名情書是她所寫,一直是個謎。 那天,顧珣把一張紙放她面前,叫她寫他的名字看看。她當時還很得意自己聰明絕頂,用的是左手寫的情書,然后假裝淡定的用右手寫了幾個字,給顧珣看。 顧珣看了看,說:“左手寫我看看。” 她當時就懵了,他怎么知道她左手會寫字?她本來打算死不承認的,可是顧珣仿佛料到她會如此,氣定神閑的說:“我見你第一面就知道你左手會寫字?!?/br> 她事后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他,的確是在他面前寫過字。具體是左手還是右手,她早就沒了印象,沒想到他時隔七年竟然還記得。 ☆、第4章 第一次見顧珣那年,她十七歲,放假了還在補課,為了高考焦頭爛額。她學習成績不差,心里還是很擔憂自己考不好,怕對不起姑姑姑父。 顧遠山七十大壽那天,傅謹言帶著妻兒去給干爹賀壽,把琥珀也帶了過去,讓她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顧老先生原是美院的教授,和傅謹言的父親是同事也是最好的朋友,年輕時,兩家同住在美院家屬院一個樓洞里斜對門,還互相認了對方的兒子為干兒子。后來顧遠山的畫越賣越貴,名氣越來越大,從學校搬了出去,不過和傅家的關(guān)系卻一直保持著。 因為顧遠山是七十整壽,除了兒子女兒一家,來的還有侄子一家和兩位得意弟子的一家人,客廳里賓朋滿座很是熱鬧。琥珀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又是在陌生人家里,難免有些拘謹,挽著虎湘的胳膊,寸步不離。 顧遠山的親人弟子都是文化圈的,一起聊的話題不是經(jīng)濟和全球局勢,便是藝術(shù)品投資,虎湘怕琥珀無聊,便讓她去西廳找傅炤。 顧家富足闊氣,廳堂寬敞,一面長長的紅木雕花隔斷,將廳堂分為東廳西廳。圖案精美綺麗的隔斷后面,是一圈金絲楠木沙發(fā)。傅炤和幾個年輕人坐在那里,談笑風生。 琥珀飛快掃了一眼,除了傅炤誰也不認識。而且明顯他們都比她大上幾歲,都已升入大學,而她還在高中里掙扎,中間隔著鴻溝一般。 她沒有湊過去,坐到旁邊的米白色真皮沙發(fā)上。沙發(fā)對面還坐著兩個小姑娘,十一二歲的年紀,兩顆小腦袋擠到一起竊竊私語,跟兩只小老鼠似的,一會兒嘻嘻嘻,一會嘰嘰嘰,悄聲爭論到底是顧珣好看,還是傅炤好看。 琥珀心道:這小娃娃們也太早熟了吧,這么大年紀就開始發(fā)癡帥哥。她十七歲了也沒喜歡過誰,對任何男生都不感興趣。而且私下里也非常不理解戀愛是什么感覺。尤其不理解的是,竟然有那么多人喜歡傅炤。 那個早上起來頂著雞窩頭吃早飯,打完球的襪子可以臭死兩只雞的男人,竟然有人喜歡!竟然有女生托她給傅炤送情書,竟然還有女生送她禮物,只為了拿到他的q,q號和手機號。就連眼前這兩個小姑娘居然還在花癡他,簡直不可思議。 兩個小姑娘嘻嘻嘻的說著,兩雙眼睛放著光,琥珀為了和兩個小姑娘套近乎,便問了句誰是顧珣?傅炤她當然認識,不用問。 扎辮子的小姑娘一點也不怯生,指了指對面沙發(fā)上的一位青年,然后問她:“jiejie你覺得呢?” 小姑娘長的漂亮,嘴巴也甜,很討人喜歡。 琥珀于是看了一眼她指著的青年。一群人中,他并不是最年長的一個,卻莫名有種雍華沉穩(wěn)的氣度,玉山般皎然出眾。傅炤長的極好,但他似乎更勝一籌。 這一眼的時間很長,視線如深水靜流緩緩而過,她想,這一眼看過,十年之內(nèi)都不會忘。 不過,就算顧珣讓她驚為天人,她也沒有體會到傳說中怦然心動,一見鐘情。淡定的看過,之后移開目光又看向傅炤。這一看,真是驚訝到不行。 傅炤斯斯文文的坐在那兒,和一個女孩兒說著話,笑得那叫一個溫柔俊美,和藹可親,哪里像是平時在家里對她兇神惡煞大呼小叫的樣子,簡直是換了個人。 呵呵,就裝吧。 琥珀扭過臉,笑瞇瞇對小姑娘說:“當然是顧珣好看?!?/br> 扎辮子的小姑娘興奮的一拍手:“我贏了?!比缓筇饋砭团苋ヮ櫕懮磉?,指著琥珀說:“哥,那位jiejie說你長的比傅哥哥好看!” 琥珀大驚失色,萬萬沒想到這個小不點竟然是顧珣的meimei。事后她才知道,這小姑娘叫顧曉珺,和她坐一起的叫唐貝貝,父親是顧遠山的得意門生,開了一家畫廊。而讓傅炤笑顏相對,從土匪變紳士的的那個漂亮姑娘,叫喬安琪,是顧珣姑姑的女兒。 圍坐在一起的年輕人聽了顧曉珺的話,都善意的笑起來,傅炤也笑,笑的眼睛里冒著綠光。 顧珣是一圈人中唯一沒笑的那一個,泰然看了她一眼,目光清亮深邃,澄澈的近乎有一股微寒的氣息。 他看著她的那一眼也很長,長過禮貌的打量。 作為一個從小學就開始被稱為?;ǖ娜?,琥珀早已習慣了各種打量的目光,尤其是男生,各種驚艷愛慕欲言又止欲欲躍試的目光,她完全無感,而且毫不在意。 顧曉珺跑回來和唐貝貝繼續(xù)聊小女生的秘密。 琥珀看著茶幾上的果盤,其中一盤是蘋果,幾個紅嘟嘟的蘋果都是臉朝上放著,有一個卻是屁股朝上,她實在是沒忍住,悄悄的把那個蘋果翻了個個兒。 一個小動作做完,她覺得自己身上有道目光在流轉(zhuǎn),憑直覺和方向,她覺得一定是顧珣。她抬頭看了一眼,果然碰見了顧珣的視線,對男生的注視已經(jīng)完全無感的她,第一次破天荒的感到了一絲絲羞窘??墒菦]辦法,強迫癥犯了也是不能忍…… 她佯作淡定,扭頭問顧曉珺:“洗手間在哪兒?” 顧曉珺熱情的給她指了方向。 琥珀起身走到衛(wèi)生間,果然看見鏡子里的自己一臉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