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一段，在觀眾席找了個位子坐下。周圍特別安靜，一個人也沒有，他們也不說話兒，空氣里安靜的氣息撓人得很。

    靜靜地看了會兒球，還是許哲先開口：“那天晚上不好意思，害你等了很久?！?/br>
    “沒事兒，其實也沒多久。”

    “我后來問過莫杰西，他說他到影院門口的時候都十點多了，你就這么在外面凍了一個多小時。你不冷嗎？”

    “一開始沒在外面，后來給你打電話不接，我怕你找不到入口才去外面。沒想到被他撞見了?！?/br>
    許哲微微皺眉：“我看起來這么笨，連影院的大門在哪兒都不知道？”

    “你不笨，我們學(xué)校關(guān)于你的傳說特別多。什么少年天才啦，年紀(jì)最小成績最好，用智商碾壓一干前輩，績點高到嚇?biāo)廊?，林林總總，要真說起來說到天亮也說不完?！?/br>
    “你說的這些都是念書上的，跟生活沒關(guān)系。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人？”

    他問得直接，趙惜月答得卻很不好意思：“沒有，你大概比較忙，又整天在醫(yī)院待著。我想很多玩樂的事情你可能沒嘗試過，或許也不感興趣?！?/br>
    “上次你說我這人情商低，其實你沒說錯。我小的時候連話都不會說，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只忙自己的事兒，跟別人沒一點交流。”

    趙惜月打量他的側(cè)臉：“所以你小時候有自閉癥？”

    “亞斯伯格綜合癥，屬于孤獨癥的一種，算是癥狀最輕的吧?！?/br>
    “我聽說過這個病，據(jù)說得這個病的人都特別聰明，難怪你念書這么好。據(jù)說比爾蓋茨也有這毛病?！?/br>
    “謝謝你安慰我?！?/br>
    “真不是安慰。不過我看你現(xiàn)在挺正常的，你病好了？”

    “算好了吧，但跟你們比還差一點。我有時候在想，如果她一直在的話，可能我現(xiàn)在真的完全好了。”

    趙惜月心頭一緊，呼吸瞬間停住。她想總算要說到正題了，那個住在許哲心頭的白月光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她摒住呼吸靜待下文，本以為對方一定會說些溢美之詞。沒想到他一開口就來一句：“她小時候很胖，特別饞，又很鬧騰，屬于那種讓人頭痛的小孩子?！?/br>
    ☆、第27章 青梅

    原來男神喜歡的姑娘，不一定都是女神。

    “所以你和她做朋友，是為了改造她，或者說是挽救她？”

    許哲看她一眼：“我只挽救過一個失足少女。”

    趙惜月趕緊撇開頭不理他。但很快好奇心又起來了：“你們到底怎么做的朋友？”

    “我們上一個幼兒園，我是轉(zhuǎn)學(xué)生，她是幼兒園一霸。剛?cè)サ臅r候有一回她不小心把我推下樓梯，被她媽押著來我家道歉，后來慢慢就熟了。”

    “初戀吧？”

    “五歲的孩子懂什么情情愛愛的，你初戀這么早？”

    趙惜月吐吐舌頭，心想當(dāng)然沒有。她還沒戀過呢，一眨眼的功夫都二十多了。

    “我們只是好朋友。她這人鬧騰又外向，偏偏愛纏著不說話的我。我有時候沒辦法，被她纏得煩了，就說兩句應(yīng)付應(yīng)付。好像就是這樣慢慢的，我話就開始多起來，人也活潑了些。當(dāng)然我那時候也有接受系統(tǒng)的治療，功勞不全是她的?！?/br>
    趙惜月眼前出現(xiàn)一幅畫面，一個話嘮的五歲小女孩兒，整天追在一個冷面小男孩屁股后頭，“許哲”“許哲”地叫著。小男孩不理她她也不氣餒，無論對方怎么冷待她，她依舊熱情如火。

    這畫面竟讓她有種熟悉感。她想大概是許哲描述能力太強了。

    “那后來你們怎么分開了？”

    “大概六歲的時候，剛上小學(xué)沒多久，有一回學(xué)校排演節(jié)目。演完之后我準(zhǔn)備換衣服，她卻硬把我拖進更衣室，說要跟我換衣服。我那時演王子她演只蜜蜂，她穿了我的衣服后拉我跑出去亂逛，后來就不見了。我那時候太小，記不清事情怎么發(fā)生的，只是隱約覺得如果不換衣服的話，可能失蹤的那個會是我?！?/br>
    “所以你一直很自責(zé)，很想把她找回來？”

    “是，她是在我手上丟的，我得負(fù)責(zé)把她找回來，給她父母一個交待。”

    趙惜月有點失落，既為那個女孩子難過，也替許哲難過。從六歲起背負(fù)一個不必要的責(zé)任這么多年，他這日子到底怎么過的？

    “如果找回來了你打算怎么辦，和她結(jié)婚嗎？”

    “我沒想那么遠，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一天不把她找回來，我就沒辦法開始新的生活。那天和你約了看電影，結(jié)果我接到個電話，說在云城找到她了。于是我就趕了過去，不小心把你給忘了。這些天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清楚，可你總是躲著我。你是不是還生氣？”

    “有點兒，那天下雪啊，我凍得要命你卻沒出現(xiàn)，多少有些不高興?？陕犃四氵@么哀惋凄涼的愛情故事，我又釋懷了，想想還是原諒你算了?！?/br>
    “謝謝你?！痹S哲想了想又添一句，“但這不是愛情故事。”

    “那是什么？”

    “是責(zé)任?！?/br>
    “所以你打算擔(dān)負(fù)這個責(zé)任多久，是不是一天不找著她，你就不戀愛也不結(jié)婚，永遠不開始自己的生活？”

    聽她說這個許哲轉(zhuǎn)過頭來，意味深長盯著她看，突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

    趙惜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著，緊張得連連擺手：“你胡說什么，我沒那個意思?！?/br>
    “那你約我看電影？”

    “都說了是齊娜沒空才約的你。我本來要約謝志的，可你說他那天上班?！?/br>
    “所以說你其實喜歡的是謝志？”

    趙惜月又開始咳嗽：“沒、沒有。我誰也不喜歡，我就是找個人陪著看場電影而已，你不要想太多?！?/br>
    許哲伸手拍拍她的背：“沒有就沒有，不用這么緊張?！?/br>
    他不說還說，一說趙惜月更想咳，怎么聽都有種自己欲蓋迷障的感覺。

    她趕緊換話題：“那你找到她了，那個人是她嗎？”

    “不是，只是有些情況碰巧相同而已?！?/br>
    “也是，要真是她你現(xiàn)在肯定沒空陪我在這兒看球。”

    許哲掃她一眼：“應(yīng)該讓你多咳兩下。”

    “小氣鬼，開個玩笑都不行。你這人是不是一直這么較真兒，你吃素也是為了她嗎？你信佛，想靠宗教的力量找到她，所以才不吃rou？”

    “我小的時候吃rou，高考結(jié)束的時候我媽帶我去廟里燒香，碰到個老和尚。他說話很玄，有些東西我沒聽明白，但有一點我懂了，他說我心里有業(yè)障要消，如果想消的話不要吃rou。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不吃rou了?！?/br>
    “就為了老和尚一句話？”

    “是，我這個人較真啊?！?/br>
    拿她說過的話堵她的嘴，趙惜月真服了他。

    “你不覺得這樣的人生少了很多樂趣？”

    “其實沒什么差別。我剛開始吃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覺得學(xué)校食堂的菜不衛(wèi)生，蔬菜好點兒，rou總覺得有味兒，所以索性就不吃了。你整天吃學(xué)校的菜，不覺得難吃嗎？”

    “本來沒有，被你這么一說真有了。”

    “你大四了吧，今年就畢業(yè)了，想好去哪兒工作沒？學(xué)外語的，想做翻譯嗎？”

    “不行，我這水平當(dāng)不了翻譯。四年沒好好念，也沒考翻譯證，有點時間都拍照去了。”

    “所以你喜歡拍照？”

    “是，剛開始為生計才去，后來發(fā)現(xiàn)真心喜歡。你是不是特瞧不上我的工作？”

    “沒有，就是覺得不太規(guī)律，而且不安全?！?/br>
    許哲說著站起身來，看著遠處奔來跑去的年輕人，扭頭問趙惜月：“你只會看，會打嗎？”

    “不會，你別指望跟我來一局，我細(xì)胳膊細(xì)腿跑不過你。再說你穿著皮鞋呢。”

    許哲就沒逼她，走過她身邊道：“那回去吧，下次再說?！?/br>
    趙惜月有點郁悶，今晚這事兒真叫人不痛快。聽喜歡的人講述他自小的情史，又被他逼著有可能要陪著打球，都是她不喜歡的事兒。

    好不容易活到二十三歲，有了一個心動的男人，可沒開始就夭折了。許哲的意思很明白，一天不找著他那小青梅，他連戀愛都不會談。

    為了她他吃素十年，還敢說這不是愛情。這人果然情商低，或許都分不出什么是心動的滋味。

    走出球場的那一刻，趙惜月徹底放棄追求他的想法。

    愛情沒了生活還得繼續(xù)，就像許哲說的，她都大四了也該找工作了。但在找什么工作上，她和mama發(fā)生了分歧。

    趙母是傳統(tǒng)女性，當(dāng)然更希望自己女兒有份穩(wěn)定的工作。她學(xué)校不錯，專業(yè)雖說不是很出挑，但大城市里對口的工作并不難找。她希望女兒找個公司職員的位子，每□□九晚五就好。

    可趙惜月有自己的想法。她從進大學(xué)開始在齊娜的介紹下進入模特這一行，雖說干的是最底層的小模特兒，但四年下來經(jīng)驗人脈都累積了不少。

    說放棄就放棄她有點舍不得。

    如果進公司的話，拍攝時間將大大減少，可能慢慢的也就接不到類似的活了。所以她想轉(zhuǎn)做全職，放棄本科的專業(yè)。

    一方面賺多些，另一方面時間也更靈活。

    這一提議卻遭到趙母的嚴(yán)詞反對。她的理由很簡單，趙惜月不過就是給網(wǎng)店小雜志拍拍照片的小人物，能混出什么名堂來？這一行多亂她一個外人都知道，從前小打小鬧沒什么，真要當(dāng)成份事業(yè)來做，她要付出的可不止時間青春這么簡單。

    想要往上爬，年輕姑娘總要吃點虧。有時候吃虧了也未必能有機會，白讓人占便宜罷了。

    所以她堅決反對女兒進這個圈子，一心催促她趕緊參加各種企業(yè)招聘會，爭取一開春就把工作定下來。

    母女倆為了這個事兒還吵了幾句嘴，最后還是趙惜月妥協(xié)，不敢惹mama生氣，乖乖上網(wǎng)遞簡歷，也在學(xué)校的招聘會上試了幾次。

    結(jié)果就在她一心一意想往大公司擠，想找個穩(wěn)定又高薪的職業(yè)時，一個天大的機會突然落到了她頭上。

    某天她接到個電話，對方自稱是弘逸集團旗下所屬模特經(jīng)紀(jì)公司的經(jīng)紀(jì)人妮娜，說在某本雜志上看過她的照片，希望她能去面?zhèn)€試。

    這就跟天上掉了個大餡餅似的，差點沒把趙惜月砸死。她一路暈暈乎乎到了面試的地方，又稀哩糊涂拍了幾套樣片，最后被妮娜叫進辦公室，直接把份合同砸在她面前。

    妮娜是那種典型的職場精英型人才，和趙惜月從前接觸的圈子里亂七八糟的經(jīng)紀(jì)人完全不一樣。她看看趙惜月，和她解釋合同內(nèi)容。

    原來他們模特公司最近想培養(yǎng)一批新人，為弘逸新出的幾個年輕化品牌培養(yǎng)新鮮血液。合同內(nèi)容很簡單，趙惜月與公司簽定五年合約，這五年里公司會從各方面訓(xùn)練打造她，到時候除了給公司旗下各類品牌出鏡外，也會把她推向市場接各種工作，包括進軍影視圈。

    妮娜同她說：“有問題嗎，有問題現(xiàn)在提，簽了之后說什么也沒用。你這年紀(jì)也不小了，跟你競爭的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你自己心里要有底兒。再說你身高不夠，走t臺恐怕不行，專心往其他方面發(fā)展更好。你對自己的職業(yè)有規(guī)劃嗎？”

    她一連問了數(shù)個問題，趙惜月卻是一個勁兒地?fù)u頭。到這會兒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前太天真，以為混混網(wǎng)拍圈就能吃一輩子，真正進入高規(guī)格的經(jīng)紀(jì)公司，她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

    妮娜特別強調(diào)一點：“還有一件事，公司不許私下接活，我不管你從前做什么亂七八糟的活兒，從簽約那天起，你再不許碰那些東西。別把自己搞得那么廉價?！?/br>
    ☆、第28章 發(fā)泄

    從經(jīng)紀(jì)公司出來時，趙惜月的包里多了份簽好的合同。

    新人約其實算不上多優(yōu)厚，每個月有一定的底薪，但并不多。頭幾個月主要是進行密集的訓(xùn)練，方方面面都要顧到。妮娜說起她從前的工作總是不屑一顧，就好像專業(yè)出片歌手談起酒吧駐唱一樣，覺得那是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