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哲壓下心里的一點疑問，進屋拿了被子。然后他打量趙惜月一眼，沖她道：“吹干頭發(fā)早點睡。”

    趙惜月目送他離開，這才松一口氣，回浴室繼續(xù)吹頭。

    等上了床她才想，許哲好像沒洗澡，那他今晚怎么辦，還能睡得著嗎？

    今晚真的太戲劇化了。請人看電影被放鴿子，在冷風(fēng)里吹了好久。后來又被人“綁/架”，跟個無賴磨了大半天。最后居然被許哲帶回家來，還睡在了他的床上。

    這算是高級待遇吧。以往給他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她也不過摸摸罷了，誰能想到有一天她竟能睡在這張床上。

    滿腦子都是事情，趙惜月就沒睡好，在床上烙了半天的餅子，拿出手機一看都快三點了。

    屋子里打了暖氣，待久了口干舌燥，她就索性爬起來去廚房倒水喝。

    外面客廳里漆黑一片，只有一點月光灑進來。她沒開燈，熟門熟路繞過所有障礙物進到廚房，開了油煙機上的小燈，只照出一點光來。

    她輕手輕腳拿了個杯子，從冰箱里拿礦泉水出來倒。倒了之后又覺得太冰，正猶豫著要不要放微波爐里打一打時，聽到客廳里傳來輕微的哼哼聲。

    許哲睡在那里。趙惜月一下子緊張起來，借著一點微光走過去看他。他那床被子幾乎蓋住整個腦袋，聲音從被子里傳出來，顯得悶悶的。

    趙惜月忍不住，拿著杯子就往他那兒走。走近后拉下被子細細看，發(fā)現(xiàn)許哲臉頰微紅，呼吸有點急促。

    她就去摸他的額頭，有點燙手，不知是發(fā)燒還是捂出來的。

    她就輕輕推推他：“要不要喝水？”

    許哲意識模糊，隱約間吐出兩個字：“不用?！?/br>
    趙惜月就想去找個體溫計來給他量量。結(jié)果剛站起來，對方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就她扯進懷里。

    沙發(fā)不算很寬，她跌進對方懷里，手里那半杯水直接潑在了被子上。然后她屁股撞在沙發(fā)邊沿上，整個人沒坐穩(wěn)，一咕嚕摔到了地上。

    好在沙發(fā)下鋪了地毯，這一下倒不太疼。只是摔倒了不免心慌，她就掙扎著想起來。

    可還沒等爬起來，沙發(fā)上那人竟也是一個翻身，直接壓到她身上。

    這一下可就重了，許哲再瘦骨頭也有不少分量，把趙惜月壓得“哎喲”一聲，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深吸幾口氣，伸手去推對方?？稍S哲似乎睡得很沉，壓她身上一動不動。

    趙惜月慌了，難道就要跟他兩個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貼餅子睡一晚嗎？

    她只能又去拍對方的臉頰。許哲身子微微一動，眼睛睜開又合上，似乎并沒看見她。然后他突然出手，緊緊抱住趙惜月，將頭埋進了她的脖頸里。

    趙惜月整個動彈不得，身子微微發(fā)顫，只覺得對方貼著自己的皮膚燙得灼人，叫她既尷尬又擔(dān)心。

    許哲在睡夢里喃喃自語，反復(fù)說著一句話：“你怎么還不回來，為什么還不回來。我一直找一直找，可你就是不回來?！?/br>
    他的聲音低沉含糊，帶著nongnong的悲傷，趙惜月聽了就鼻子發(fā)酸。一方面為他難過，另一方面也為自己。原來她真的搞錯了，對方根本對她無意。他的心里已經(jīng)住了一個人，久到她完全沒辦法撼動她的地位。

    她不由伸出手來，輕輕摟住他的身體，像安撫孩子那樣輕撫他的背。大概過了幾分鐘，她聽到對方輕輕說了句：“謝謝你?！?/br>
    那一刻趙惜月再次無語。所以他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抱著的是什么人?；蛟S只是一時情緒上頭，才想借由她發(fā)泄一下。

    做了別人的替身，趙惜月很是傷感。

    唯一慶幸的是許哲終于放開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坐在沙發(fā)上撫著額頭閉目養(yǎng)神。趙惜月尷尬得要命，慌慌張張爬起來，連掉在地上的杯子都撿，就沖回了房里。

    關(guān)門聲有點響，許哲睜開眼睛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撿杯子的時候他在想，自己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她不是她，卻還是忍不住想抱抱她。好像把她抱在懷里，失去的她就能回來一樣。

    一個趙惜月，把他二十四年平靜的心湖，攪得亂七八糟。

    那一晚他們兩個誰都沒睡好，第二天起床后趙惜月在浴室找了個新牙刷刷牙，不敢用他的杯子只用手接水。然后又胡亂洗個臉，拿紙巾擦干凈水。

    等她換好自己的衣服出去后，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起了。

    許哲吃了退燒藥，人好了許多，就是臉色還有一點蒼白。工作了一整天又在兩個城市間打了個來回，他的身體也開始發(fā)出抗議。

    聽到動靜他沒轉(zhuǎn)頭，只和對方說：“我在煮粥，你喝嗎？”

    趙惜月的肚子叫了一串聲兒，她只能屈服道：“喝?！?/br>
    粥很快煮好端了上來，許哲又把炒好的兩個配菜往趙惜月面前一放：“家里沒rou，你將就點?！?/br>
    他看起來廚藝不錯，雖說都是素的，倒叫人很有食欲。趙惜月沖著粥碗吹了兩下，拿起筷子吃起來。

    許哲解了圍裙在她對面坐下，卻沒有立即動筷子。而是盯著趙惜月看了許久，才開口道：“昨晚的事情，不好意思。”

    趙惜月一口粥差點噴出來。

    他怎么還記得？他不是發(fā)著燒嘛，睡一覺應(yīng)該忘了才對啊。

    ☆、第25章 碰壁

    一想起那個事情，她就尷尬得無以復(fù)加，于是想也不想就否認。

    “昨晚？你是說放我鴿子的事情吧，你是該好好同我道個歉，太過分了。我是被莫杰西硬塞進車里的，這全是你害的。”

    許哲微微一笑，并不放過她：“我指的不是這個。當(dāng)然那件事我也會道歉，但你知道我指的是半夜里那樁事?！?/br>
    趙惜月眨眨眼睛，決定裝糊涂到底：“半夜里怎么了？我睡得好好的，家里進賊了？”

    “嗯，進了個女賊，還占我便宜?！?/br>
    趙惜月一口氣上不來，剛想罵明明是你占我便宜，轉(zhuǎn)念一想這是個陷阱，于是立馬改口：“那你可虧了，對方劫色還劫財嗎？”

    “沒有，就是個色賊?！?/br>
    心里說不出的郁悶，這是拐著彎罵她呢。趙惜月憋得差點吐血，偏偏還得忍著。

    許哲難得起了點惡趣味，捉弄她幾句后也就算了，開始一本正經(jīng)討論昨晚的問題：“我被子上那攤水怎么回事兒，你給倒的？”

    這他真不記得。

    “我不知道，搞不好你半夜尿床，自己弄上去的?！?/br>
    說時圖嘴快，說完又后悔。在許哲這樣高潔如明月一般的人面前談什么尿床問題，太煞風(fēng)景了。

    許哲倒不生氣，只是說：“我當(dāng)醫(yī)生幾年，倒不知道發(fā)個燒還有返祖現(xiàn)象?！?/br>
    “那你還需要學(xué)習(xí)。”

    “看來你經(jīng)驗豐富，你經(jīng)常發(fā)燒，還是經(jīng)?！?/br>
    到底那兩字不雅，他最終還是沒說。

    但趙惜月聽懂了，立馬舉手投降：“吃飯的時候能不說這個嗎？”

    “是你說的，我沒說?！?/br>
    “好吧，算我錯了?！?/br>
    “不是算你錯了，就是你錯了。”

    “行行行我錯了還不行。我就是多管閑事，早知道昨晚讓你燒死算了?！?/br>
    “所以你承認是你弄濕了被子？

    趙惜月瞪他一眼:“是，我正倒水喝，聽你有動靜就過去看看。不小心把水倒你被子上了?！?/br>
    許哲知道她故意隱瞞那事兒，也不戳穿，只點頭道：“好，那吃完早飯你收拾一下。”

    “碗筷？”

    “是被子。”

    趙惜月有種被人訛上了的錯覺。

    吃過飯后她乖乖給許哲收拾那條被子。被套拆下來扔洗衣機里，被子則抱到陽臺上去曬。找兩張椅子分開放，被子就往上一鋪。

    許哲家的陽臺采光很好，玻璃折射進來照得人暖融融的，被子也曬得干。

    忙完后她出去一看鐘，都快十一點了。許哲又在廚房里忙開了，脫了的圍裙再次穿上，看起來跟個家庭煮男似的。

    趙惜月就笑，問他：“這么早就準(zhǔn)備午飯？”

    “幾個菜，一個小時眨眼過。你喝粥很快會餓?！?/br>
    這是要留她吃午飯了。

    大概算是補償吧。趙惜月這么想著，洗了手進廚房幫忙。許家的東西她都是用慣的，有些廚具搞不好她比許哲用得更多。

    她想起他愛喝湯的事兒，就拿出蘿卜番茄和玉米，準(zhǔn)備煮一個。

    許哲負責(zé)打下手，洗番茄的時候隨口就說了句：“我真覺得你跟我從前的阿姨挺像的。”

    “哪里像？”

    “她頭一回給我做的湯就是這個，你也愛做這個？你們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系?！?/br>
    趙惜月沒敢抬頭，隨口應(yīng)付：“能有什么關(guān)系?！?/br>
    “都姓趙，又都愛做這個湯。你們家里是不是有人在做鐘點工？”

    趙惜月看他一眼：“我老家不是這里的，就我媽在這兒。我媽不做鐘點工?！?/br>
    許哲以為她生氣了，解釋道：“我沒那個意思，你別誤會。也別覺得做鐘點工有什么丟人的?！?/br>
    “你當(dāng)醫(yī)生的，這算是同情弱者嗎？”

    “不是，就覺得大家都一樣。當(dāng)醫(yī)生有什么了不起嗎？每天弄那些血和排泄物，有一回我給人插管，剛掰開人嘴病人正好吐了，我湊得近噴一臉。還有一回給人吸痰，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弄我滿身。你看電視里醫(yī)生多瀟灑，白大褂干干凈凈，其實我們最臟，我那衣服一天下來，就沒有一處是干凈的?！?/br>
    趙惜月聽著有點反胃，看許哲一臉白白凈凈的模樣，想像他被噴一臉嘔吐物和痰的情景，當(dāng)真替他委屈。

    “那干嘛還當(dāng)醫(yī)生，還是急診科的，沒想過轉(zhuǎn)?？苹蚴侵苯愚o職？”

    “人生哪里都有坎，躲得過這個躲不過那個。干哪行都一樣?！?/br>
    話說得挺有道理。趙惜月心想她不也是這樣。班里同學(xué)聽說她當(dāng)模特拍照，一個兩個羨慕的，覺得她總有漂亮衣服穿。她心里想的卻是，我頂著四十度的烈日在大太陽下暴曬的時候，你們在屋子里喝冰茶。我換衣服擺姿勢累得手都抬不起來時，你們在討論新出的劇哪部好看。

    人都這樣，只看得到別人的風(fēng)光，卻看不到苦楚。

    她接過許哲遞過來洗好的番茄，開始挑刀下手。許哲拿了把切水果的給她，趙惜月?lián)u搖頭：“這把不好，手柄處打滑，得拿這把。”

    說著她拿起把做菜專用的刀來。她一直用這把，習(xí)慣了。

    許哲的眼睛又瞇了起來，心里的疑問更大了。和趙惜月處得越久，越覺得她熟悉。尤其在他家的時候，好像這家里很多東西她比自己更熟。

    趙惜月切完一個番茄伸手問他要另一個，對方卻沒動靜，于是抬眼看他。這一看簡直把自己嚇?biāo)?，許哲眼神銳利，盯在她身上一動不動，害她以為自己臉上長了花。

    “怎么了？”

    “你對我家還真是了解，連哪把刀好用都知道?！彼疾恢溃看魏鷣y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