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石初櫻已經(jīng)有了主意,并不擔心這些,不過也附和道:“這是天災,人力畢竟有限,他們盡力了就好,至于收成的話,明年春天去看看再說。” 楚溆輕舒了一口氣,抬手敲了石初櫻的腦袋一下,“怎么看你就沒個愁的時候!” 石初櫻揉了揉頭頂,歪著頭道:“愁什么?就這點事也值當?” 楚溆嘆了一聲,才緩緩道:“……今天看到許多災民,聚集在城門口,等著施粥……” 石初櫻目光灼灼地看向楚溆:大楚冬天的雪一向不小,每年都有遭災的地方,不管是朝廷還是百姓,這種天災見得多了,應該不至于讓他這么情緒化才是…… 刀光劍影里出來的人,很少這般多愁善感的好不好! “咳,有不少老人和小兒。有些小兒還在襁褓之中……”楚溆臉色微微一紅,清咳了一聲,很是不滿地瞪了石初櫻一眼。 石初櫻莞爾一笑,心下了然。 她含笑看著楚溆,見楚溆已經(jīng)挑起了眉頭,趕緊擺手道:“我明白,都明白,咱們也是有了孩子的人?!?/br> 又正色道,“外頭已經(jīng)到了需要施粥的地步了?官府如今放假,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管這事?” “官府……到?jīng)]打聽,不過每年冬天都有些人家會施粥的。今年也該有。只不過,沒有擋風的地方,光喝兩餐粥水又能有多少用?”楚溆到底臉皮厚,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石初櫻認真地想了想,道:“咱們家倒是能拿出點糧食來,只是咱們家底子到底薄些,施粥也施不了幾天…… 要是搭個臨時的屋子擋風,萬一雪壓塌了反而更不好……況且,也不是咱們想在哪兒搭就能在哪兒搭的吧?” 想做好事是善心,只是有時候好心未必有好報,她這個夏天已經(jīng)領教過了。 楚溆自然也能想得到,他嗯了一聲,“明天我去打聽打聽上頭的意思再說。”他們這樣的人家,一行一動都得小心,有時候行善也是一樣,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對了,今天悅姑姑說,她得了消息,說是上頭有意年后鑄造新錢幣,還說可能會收繳市面上的金銀……”石初櫻黑泠泠的大眼睛望著楚溆,悄聲道:“這跟咱們可有什么妨礙沒?” 楚溆盯著石初櫻看了半晌,突然撲嗤一笑,然后在石初櫻發(fā)火之前刺溜滑進了被子里,蒙住了頭,悶聲笑了起來。 “真是討厭鬼!讓你笑,讓你笑!”石初櫻撲上去扯開被子,誰知楚溆抓得緊,石初櫻又怕驚動兒子,只好隔著被子好一通捶他,然后又奮力把他從被子里挖出來,低聲恐嚇道:“笑什么笑?還不給我說說!” 楚溆悶聲笑了半天,這會兒又想笑了,不過看到櫻櫻亮閃閃的眼睛,他心思一轉(zhuǎn),還是忍了。 楚溆一勾手指,指了指腮邊。 石初櫻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腳,不過有求于人,還是迅速在他臉上‘吧唧’了一下。 “咳!”楚溆含笑把伸出手臂,石初櫻靠過去,窩在他懷里,“好好說,不然我讓你還回來!” “好吧?!背油督担斑@事還是第一次聽說,我明天尋兩個人探聽探聽,如果真有這事的話……對了,咱們府上如今有多少銀錢?” 石初櫻扁扁嘴道:“今天剛看了總賬,統(tǒng)共還不到兩萬兩銀子?!边€沒她自己的產(chǎn)業(yè)一半呢。 楚溆一挑眉頭,“那你自己的呢?” 石初櫻瞅了他一眼,哼道:“多許多!” 楚溆又撲嗤笑了出來,結(jié)果被擰了一記,“哎喲,好疼,快松手,我這么問是有道理的!” “怎么個道理?講不明白有你好受的”石初櫻坐起身來,乜著楚溆道。 “有十萬?”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 石初櫻白了他一眼,哼道:“沒有!” “八萬?” “差不多!” “哦,那櫻櫻你有點麻煩了。” 楚溆虛點了點石初櫻,道:“按這事有譜來說,凡制錢里大多是銅、鐵為主,偶爾含有點金銀,那也是很少量的。 論等值的話,自然是不能和金銀相比,但如果官府強硬規(guī)定,多少金銀換多少制錢的話,也是很常見的做法。 唔,真這么樣的話,我估計三月發(fā)的官俸和爵祿定是要用發(fā)新制錢的,這樣市面上才能更好推行下去。還有,市面上新舊制錢必然也得有替換之法,當然一對一是最好的法子;說道收繳金銀,必定要限制金銀在市面上的使用,強制拿金銀兌換了新幣才能使。這樣一來,手頭上金銀越多的人,反而越是吃虧了。 嗯,這么看來,櫻櫻你恐怕要虧大發(fā)了!”除非手里的金銀一直不用,要不就得吃虧。 “這是誰出的壞主意??!”石初櫻大概明白了這個意思,不由暗恨,她手上何止幾十萬兩金銀,雖然她很不必拿出來用,但到底心里不適意。 楚溆也不再逗她,把人拉回被窩里,道:“錢幣一向是戶部管著,別人插不上嘴,不過,我聽說圣人前些時候得了皇太后的留下的東西,想來私庫豐厚了不少,按說不該再打市面上金銀主意才是……” 石初櫻氣鼓鼓也不敢說,那是你不知道他還丟了很多…… “那可有什么好辦法?”她可不想到手的東西再給明著騙回去。 楚溆想了想,道:“有,櫻櫻你可以快快地買成可以出息的產(chǎn)業(yè),田地啦,鋪子啦,別的什么都可以。哪怕打首飾也行?!?/br> “那會不會大家都買,價錢反而漲上去了?”那說不定還更不劃算呢。 “這個有可能,關(guān)鍵是要快,搶在大多數(shù)人反應過來之前?;蛘叩缴晕⑵稽c的地方去買,京城肯定是消息比較快的。咱們都知道了,想來比咱們早知道的還大有人在?!?/br> 楚溆皺了皺眉頭,他的消息雖不算特別靈通,可一般該知道的也能在第二批次知道,怎么這次倒沒聽說。 他又細細問了石初櫻消息來源。然后點頭道:“悅姑姑的一個老姐妹從宮里出來的,好像進了戶部尚書府當教導麼麼,如果是她那里的消息,倒是要早做打算?!?/br> “好啦,別想這么多,明天我出去幫你看看,不過這謝禮我得提前收了!” 楚溆一翻身壓了上來。 “……唔……放開,那是兒子的!夜里他還要吃……”石初櫻被他幾下扯了衣裳,略帶粗礪的手掌撫弄上來,整個人也便暈乎乎,抗議起來也顯得有些不得力。 “先喂飽他老子要緊!”楚溆一口叼住便不肯放了。嗯,他的櫻櫻這對玉桃果然很肥美!剛開始他能一手掌握了,含在嘴里也是半個吞下去,而今大大不同,非但握不住,那深谷都能把臉埋了…… 哼哼,櫻櫻的玉桃發(fā)育得如此完美,不知道多誘人呢,每天被那臭下子占著,他早不樂意了。 石初櫻便手腳并用想把人扯下去,到底抵不過男人的癡纏,最后還是讓楚溆上下都吃了很肥的一餐。 可憐的昭哥兒夜里餓醒了,又只吃了個半飽。 他嗚哇大哭了起來,就知道又是他爹干得好事!哪有跟兒子搶口糧的爹??! 昭哥兒委屈得不行,干脆拿小屁股對著他爹,小腳使勁兒朝他爹的手蹬了蹬,兩只小手護在她娘胸前,把頭也鉆了進去,他要自己親自看護自己的口糧! 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大有文章 為了采集冰寒蟲,石初櫻和二肥起了個大早。 又是一個雪天,好在只是霰雪如珠,并不是很大,只這樣的雪很濕,一旦起風那才叫一個冷! 北山之巔此時也是一片冰雪世界,白皚皚的積雪像棉花似地壓在山頂,樹木、河流全都如同蓋了厚厚的白棉被。 二肥歡喜地在雪地里嗚嗷亂叫地奔跑、打滾兒,不多時,二肥就被幾只受驚的雪白肥兔子吸引了去,嗚嗷叫著追逐而去。 石初櫻鄙視地瞧了它一眼,“有本事追雪狐去!你娘親我正好缺件白狐皮的大氅。追小兔子什么的,有意思么?!” 二肥才不理他娘呢,難得出來玩兒,誰愛聽家長嘮叨啊。它東一撲、西一竄的,歡快地追逐著,原本一片寂靜的北山頓時被鬧得錦雞亂飛、狐兔亂跑,當真是北山的禍害來了! 石初櫻負手立在山顛,一身玄色閃銀繡粉紫薔薇花的大氅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一柄碧色寶劍懸在腰間,她的頭發(fā)簡單束腦后,亮紫色的發(fā)帶和絲絲縷縷的黑亮發(fā)絲在風中飛揚…… 如果此時有人見到,定然喝采一聲:好個神仙氣度! 石初櫻也是難得放開氣場,倒不是她不樂意,而是實在沒必要。在山下她就是個女兒、妻子和母親而已。 難道還能仗著一身特殊的本事,在這凡塵世界里橫行天下,唯我獨尊,做出一幅君臨天下的樣子來?!她們師徒可都沒這個癮! 石初櫻掃視了一遍這冰雪之地,冰寒蟲在冰不在雪,而且必須細心感受和尋找,有它出現(xiàn)的地方一般會有冰寒蝶一種靠吸食冰寒蟲身上的些微冰露過活的幾近透明的蝴蝶! 自然萬物,相輔相生,此消彼長,總有相處之道,即便是在萬物沉寂的冰天雪地里,也還是有能適應它的物種。 冰寒蟲伏于冰面,幾乎與冰融為一體,很難辨別,倒是尋找冰寒蝶相對容易些,畢竟它偶爾還出來飛一飛,晾晾翅膀的。 這冰寒蟲體態(tài)肥壯,長成的有指肚大小,身體呈晶瑩的半透明狀,它會長時間伏在冰雪中,吸食冰雪精華,還能把自己養(yǎng)的肥肥胖胖的。又因它本身就生于冰,育于霜雪,自然是不懼寒冷的。只要不被采集掉,它們的壽命將于身邊的環(huán)境一般長久…… 冰寒蟲吸食冰雪后在身體里會形成粘稠的半透明狀物質(zhì),石初櫻把這種東西叫做‘冰寒膠’。這‘冰寒膠’似冰似水,累積的非常緩慢,但功效卻十分強大,對一切的寒癥和凍傷來說都是圣藥! ============ 石初櫻在采集冰寒蟲的時候,楚溆也把兒子拜托給了無名道長看護著,自己騎著馬帶人往街上去。 “爺,咱們?nèi)ツ膬喊。俊币虿皇枪峦獬?,侍電也隨意了許多,見他家將軍到了胡同口卻端坐在馬上,好像不知道往哪兒去了的樣子,便出言詢問。 楚溆還真是一時沒想好往哪兒去才停下來的。 原本他打算去侍衛(wèi)營的一個同僚那去打聽,現(xiàn)在想想似有不妥。畢竟鑄幣這等事是戶部和國庫的事,跟宗室倒搭不上什么明處的干系,貿(mào)然去探問,反而不好…… 如此思索了一番,楚溆勒轉(zhuǎn)馬頭,一揚眉頭道:“走,找蝴蝶去!” 主仆幾個披著小雪珠一路往顧家所在的四井子胡同去。 今年正月十五的燈會停了,難得顧夢蝶也能在家過個好年,前一陣子忙完了,得了空閑就和他的寶刀親近。他的寶刀就是石初櫻酬謝他的那把,可把他給歡喜壞了,用他娘和他媳婦的話說,‘就差摟著睡覺了’。 顧夢蝶才不在乎她們怎么說呢,女人,沒見識!當然不包括送他寶刀的女人。 聽聞楚溆來訪,顧夢蝶邪魅的長眉一挑,丟了句:這可難得!便把寶刀入了鞘,親自迎了楚溆進書房來。 顧夢蝶眼瞧著侍電小心地接過楚溆的斗笠和蓑衣,在廊下輕輕抖了抖,只見原本覆蓋在蓑衣上的雪珠就都紛紛落了下去,竟是一點都沒濕到的。 在低頭看看楚溆腳上套的‘草鞋’,不由嘖嘖有聲,“你小子這福氣啊……嘖嘖,打小是把別人沒吃過的苦全吃了,這會兒倒是都找補回來了?!?/br> “你羨慕啦?我大姨姐還沒嫁人,不過,你是沒這個機會了!”楚溆嫌棄地打量了顧夢蝶一眼,自古走進屋子里去。 “我說你這人噯,有這么戳人心窩子的么?”顧夢蝶追了進去,順便把門給關(guān)上,喊道:“誰都不許進來,不然掉了耳朵,鼻子的自己按去!” 小廝們都自發(fā)躲得遠遠的,沒法子,這兄弟倆一見面必須先打一架,刀風劍氣都是實實在在的,往前湊而遭殃了的可不是沒有…… 這不,又開始了! 兩人自光屁股穿開襠褲起就一起玩大的,即便后來楚溆上山學藝去了,可每次回來也照樣跟顧夢蝶幾個泡在一起胡鬧,打馬游街也沒少干了,這樣的友誼那是割腦袋都割不斷的。 兩人打了一架過了癮,發(fā)散了一下過剩的精力,顧夢蝶跌坐在椅子上,毫無形象地牛飲一盞茶,這才平息了喘息,道:“你這功力進步不小啊!嘖嘖,別是你媳婦的功勞罷!” 楚溆也飲了兩口茶,嫌棄地丟開了去,朝門外喊了侍電:“泡茶去!” “嘖嘖!這慣的,我這茶可是東市大街上最好的茶葉行孝敬來的,據(jù)說比那個喝得都好?!闭f著,顧夢蝶手指往上指了指,楚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呵呵,那也看跟誰的比!”楚溆一句話撂倒了顧夢蝶,他哀號一聲趴在了椅子扶手上,指著楚溆道:“我就知道你是來氣我的,趕明個我去找嫂子去討兩包來,也氣死你!” 侍電和一個小廝端了茶具和開水壺來,這里他也是常客,倒不客氣,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小盒茶葉,輕輕打開蓋子,抖了一些到兩個細白瓷的茶碗里,沖了開水進去,頓時一個無法言表的清冽茶香裊裊散發(fā)了出來…… “這是……”顧夢蝶忽地站起身,卻忘了自己還翹著腿,差點跌了下去,好在他功夫好,自己挽救了自己。 “這是冬茶,冬天的云露茶!”這是石初櫻和無名道長冬天慣用的茶,因冬天的云露茶數(shù)量相對少,也難采,以往石初櫻倒沒舍得拿出來用。 如今有了木華這個小東西,這等冬茶還不夠它嫌棄的,石初櫻只好帶下山來自己喝了。 顧夢蝶轟走了下人,免得他們的污濁氣味把好茶給玷污了,這才稀罕地品著云露冬茶,放低了聲音說話,“今個兒是那股風啊?你不在家?guī)Ш⒆樱逑眿D,倒有空來我這小門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