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不過有無名道長壓陣,石初櫻也確實跳不起來。 她聽說jiejie懷不上孩子被迫和離時不由翻個白眼,又聽說嫂子嫌棄家里拖累,鬧著分了家還猶不足,整天吵著要和離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憤然道:“這樣的媳婦還不趁早退貨!竟然還真的跟爹娘分家另過了?哥哥可真是有骨氣?。∷膊慌氯思掖了沽汗??! 哼,現(xiàn)在嫌棄我們家窮,當(dāng)初說親的時候誰騙她了不成?就我爹那個性子,斷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哥哥初初一看都說像爹爹,可實際上卻不是。爹爹外表是溫和,可骨頭里硬氣得很,哥哥不但外表文氣,連骨頭也是文火燉出來的!哪里像爹爹了。 但愿她運氣好,趁爹爹不在家已經(jīng)離成了,不然,以后想離也沒那么容易了。折騰完了我們家,還想拍拍屁股跑了?想得美!” 石初櫻眼光流轉(zhuǎn),楚溆看著就知道這是憋了什么鬼主意了。不過便是櫻櫻不出手,端看他老丈人的硬氣,只怕他這大舅哥也不真是個‘文火燉的’,說不定憋著大招呢。 楚溆不由替那鬧騰的嫂子捏把汗。以他的經(jīng)驗看,這種憋大招的人不出手便罷了,一出手絕讓對方?jīng)]有還手之力。 看來他還得囑咐衛(wèi)訥一句,無論如何也得把命留下,好歹給兒子攢些福氣。楚溆暗自尋思著。 石初櫻數(shù)落了哥哥一通,瀉了些火氣,心里舒服了不少,便又問題家長里短的事情,楚溆一一細說了安排。 石初櫻聽說爹爹正寫家書,便讓人拿了紙筆來,自己也寫了一封。絮絮叨叨寫了三張紙,還從儲物袋里尋出了一只小銀手鐲子,對著鐲子唏噓一番,又摸了幾粒百靈丹讓楚溆一并捎去…… 這邊楚溆帶著一行人先回到望云山,自有一番安頓不提。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宣城石家的宅子里。 “娘,您吃一口吧,不然,等爹爹回來,看見您瘦成這樣要自責(zé)了……”石初禾坐在炕沿上,手里端著碗稀粥喂給臥在炕上的母親。 “禾兒,娘沒事兒,你吃吧,看你,眼睛都青了,以后別那么辛苦了,啊!娘不用總吃白米,糙米也一樣養(yǎng)人的。”白氏心疼地摸著大女兒的臉,不肯下咽。 “娘,不是女兒說您,人家過人家的日子,吵也好,鬧也好,都是自己樂意的,您何苦惦記?憑白急壞了身子,還不是女兒和爹爹擔(dān)心?往后啊,您只管養(yǎng)好身子罷。” 石初禾的杏眼瞄著白氏數(shù)落上幾句,見她娘輕嘆一聲別過臉去,也不在說什么了。她何嘗不知,但凡娘能聽進去勸,也不至于一病不起…… 這次爹爹又出門了,不到入秋不會回來的。這么多年家里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最初的時候,每次爹爹出門大家都抱著一線希望,等爹爹失落的回來一家人還會安慰和鼓勁兒,來年再去找meimei,尋祖父母的下落。可一年年失望,一次次落空后,大家其實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尤其是最近幾年,家里也被掏空了,嫂子見天的鬧騰,娘的身子越發(fā)不好了,爹又不在家,這個家哪還有家的樣子…… 石初禾黯然地放下母親只吃了幾口的粥,微微蹙了下眉頭,拿了帕子給母親擦了嘴角,把粥端回廚房溫著。 她看了看米缸,里面的細糧只有幾捧了,這些都是給娘補養(yǎng)身子的,還有小半缸的糙米是平日里她和爹爹吃的。 不過,好在昨天她剛剛把抄書的錢領(lǐng)回來,總有一吊多,明天請人幫著再去買些細糧,在換些鄉(xiāng)下的雞蛋來給娘補補。雖然緊巴了點兒,她再多抄幾份,挨到下個月也還是能挨的…… 石初禾打定了主意,回到屋子里,幫著母親白氏躺好,便在床頭的柜子里翻出沉甸甸的小包,打開來,數(shù)出一百文大錢來揣進懷里。 白氏看著女兒拿錢也不去管她,這些錢都是女兒自己辛苦抄書掙來的,自己一個子沒留,都用來補貼家里了。 “禾兒,娘夢見你meimei了,說不定這次你爹能尋了人回來?!卑资峡粗笈畠阂鲩T的樣子,忍不住輕聲說起先前的夢來。 “真的?夢里是怎么說的?”石初禾乍一聽連忙轉(zhuǎn)身回來,坐在炕沿上,兩眼閃著光芒,殷切地問道。 白氏握住女兒的手,淡淡一笑,她就知道女兒心里還是惦記meimei的。 家里這么艱難,寧愿自己苦熬抄書也不愿意把meimei當(dāng)年留下的銀鐲子當(dāng)出去換錢使。那一只銀手鐲和銀腳鐲還是櫻兒周歲時,她祖父祖母給的,當(dāng)年家境還好,那可都是實心的。 白氏在女兒殷切的目光下回憶道:“也沒有人的影子,就是說你meimei回來了,歡快地喊娘來著,聽著脆生生、嬌滴滴的,娘的心哦,一急就醒了?!?/br> “娘可真是,怎么不多問幾句,好歹也知道的多些……”石初禾假意埋怨了她娘幾句,白氏被她數(shù)落笑了,趕人道:“去,去,去,趕緊辦你的事去,娘好不容夢見了你meimei,竟還嫌棄短了?”她也想長一點啊,最好能把女兒在夢里扯出來,可不是辦不到么。 石初禾見她娘說起meimei明顯帶了真心笑容的臉,不由心里一酸,當(dāng)年meimei給臨走的時候哭哭啼啼地還扒下自己的一只小手鐲,一只小腳鐲給了自己和哥哥一人一只作念想。 這么多年自己的還留著,只哥哥的已經(jīng)被嫂子拿去打了一支銀簪,一對銀耳環(huán)…… 哥哥知道了問嫂子,嫂子說了句,‘人是死是活都沒準(zhǔn)兒呢,東西白擱著干啥?’。結(jié)果哥哥跟嫂子大吵了一架??赡怯秩绾?,東西已經(jīng)不是那個東西了,人又哪有不變的。 石初禾輕輕搖了搖頭,整理了下衣衫,往隔壁去了。 ======================= 從連州到宣城,快馬加鞭兩三天也就到了。衛(wèi)訥一行人悄然住進城中一個客棧里,白天出去暗中尋訪,晚上輪流盯梢,幾天下來也頗有收獲。 衛(wèi)訥看著手中寥寥的幾張紙,到底是普通人家,連世家大戶的一個院子查起來也比這多兩張紙,這石家還真是沒啥可挖的。只不過那石家兄嫂可有點意思。 衛(wèi)訥琢磨著是幫他們離了呢,還是幫著拖呢?不管是離是拖,都得在他們現(xiàn)身之前有個定論。 衛(wèi)訥看著手上暗衛(wèi)收集來的信息,其中昨天那夫妻又鬧了一場,聽說那家的大姐去勸架,把哥哥拉回家。 兄妹倆的對話有點意思:妹子說:“我倒是想哥哥嫂子往好了過,爹娘也是這個意思,所以爹才把哥哥嫂子分出去。 以前你們吵鬧,說是家里拖累了你們,也是個理由。我也承認(rèn),這些年為了找meimei和祖父母,家里確實沒余錢,過得艱難了些??杉乙卜至?,沒了累贅,哥嫂也該過得更好才是,怎么如今反倒鬧得更兇了?” “哼,她自然是看不上我了,分不分家都不能滿足她了,不吵不鬧哪能達成目標(biāo)!”石初昀冷笑一聲。 “嫂子還真想離?忱哥兒可才兩歲,她也舍得?”石初禾驚訝了,嫂子的心思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男人都入不了眼了,孩子還算什么牽掛?指不定還嫌拖累呢?!?/br> “那哥哥是個什么打算?就由著嫂子鬧下去?要不讓人把嫂子鄉(xiāng)下的爹娘找來說說?”石初禾自己是無奈和離了,但她還是不希望別人跟她一樣。 她現(xiàn)在還好,跟著爹娘過,不用天天看哥嫂的臉,可就這樣還是聽了不少刻薄的話,白眼也遭了不少。每天出門都有人指指點點可不好過。 “當(dāng)初她攀上我們家的時候,滿村子里炫耀得誰不知道她嫁了個城里人,書香門第;如今城里住久了,長了見識,倒瞧不起我們這落魄之家了。 她眼里的牡丹花變成了如今成了牛糞餅子,想棄了我另起爐灶?哼哼,我可沒她那人品,怎么也不能嫌棄糟糠之妻。 她石王氏,生是我的人,死也只能是我的鬼!哼哼……” 衛(wèi)訥心話,這哥哥和夫人還真是親兄妹,瞧著氣性都像,妹子是不打算把人放跑了,哥哥是根本就不打算放,豁出自己跟王氏耗到底了…… 他不由為王氏點根蠟燭!真要是離了也是解脫,這想離離不了,也不知夫人騰出手來怎么料理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衛(wèi)訥上門 大伙兒正說的熱鬧,里間的房門一開,大家隨意的掃了一眼過去,不由驚訝地站了起來,只見衛(wèi)訥依然是一身銀灰的袍子走了出來,臉上卻是沒帶標(biāo)志性的銀色面具! 這在以往可是極其少見到,只有他親自去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才有過兩次,“衛(wèi)、衛(wèi)掌事……?” 楚溆身邊的暗衛(wèi)由衛(wèi)訥掌管,護衛(wèi)則有另外的首領(lǐng),不過兩邊經(jīng)常需要打交道,調(diào)人手,所以,暗衛(wèi)和護衛(wèi)們對兩位首領(lǐng)也都熟。 “宣城的事已經(jīng)可以收尾了,現(xiàn)在開始著手準(zhǔn)備去燁城的事。還有,你們兩個跟著我去石家,其它人待命!”衛(wèi)訥完全忽視了屬下們臉上的驚訝,淡然地吩咐道。 “是,屬下遵命!”幾個男兒立時打起了精神。 去燁城要辦的事,衛(wèi)掌事已經(jīng)提前跟他們詳細研討過,每個人都有明確的分工,此時得了吩咐大家便立刻精神抖擻地去準(zhǔn)備起來,剛才的閑散似乎從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初夏,上午的陽光已經(jīng)有幾分熱烈,衛(wèi)訥一出客棧的門便被明晃晃的光芒照耀在臉上。衛(wèi)訥一時不大習(xí)慣,忍不住抬手擋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放了下來,任憑陽光毫無遮攔地曬在臉上和傷疤上。常年不見陽光的臉頰有些微微灼熱的刺痛,發(fā)癢,更多的是熱乎。 難怪人都說一切妖魔鬼怪都是見不得陽光的!衛(wèi)訥心想,果然是光天化日下的感覺更舒爽。他瞇著眼覷了下太陽,仿佛連心頭的陰霾也被太陽消散去了一些…… 許是跟著楚溆在山村里住得愜意,最近連他自己都感覺到心情格外輕松。在村子里,他每天不是往山里跑,就是偷偷潛進夫人的果園子里偷果子吃。 其實夫人也會讓人三五不時地送一小籃子過來,不過人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果子也一樣嘛。而且,他偶爾還能碰上幾個‘志同道合’的家伙,大家心照不宣,各吃各的。甚至他還碰到過老將軍呢。 那天,他坐在樹上,隱在繁密的枝葉間,親眼看見北斗扒開籬笆,把老將軍塞了進來,兩個人偷偷摸摸地往那幾株蟠桃樹去了。那可是夫人嚴(yán)格控制的,才半熟了幾個!他還沒入手呢! 想到這些,衛(wèi)訥莫名的心情大好,當(dāng)下也不騎馬,只閑閑地漫步在宣城街頭。 他氣度從容的迷人的風(fēng)姿很快吸引了不少追隨的目光,但當(dāng)看到他的臉時,幾乎全都丟了魂魄似的逃之夭夭了。 衛(wèi)訥卻沒有像以往那么心塞,而是難得地在心里嘿嘿笑了兩聲,其實這樣玩玩兒也不錯嘛! 微微仰起臉感受著陽光的溫暖,衛(wèi)訥心里卻想著信報上石家的情況。再低頭瞅了瞅空空的兩手,腳下一轉(zhuǎn)便往商鋪集中的熱鬧街面走去。 兩個護衛(wèi)都以掌事馬首是瞻,此時更是二話不說,牽了馬跟了上去。 滋補藥材、筆墨紙硯,上好的點心果子、綢絹細布,衛(wèi)訥瞧著兩個衛(wèi)護手里提著滿滿的四色表里,點點頭,這就齊全了。 石家的宅子就在宣城東邊靠近書院的地方,是宣城如今頂好的地段了,可在當(dāng)初也不過只花了兩吊錢而已。 當(dāng)年戰(zhàn)火未消,那些慘遭屠戮后的城池,人都幾乎死光了,大量的宅子和田產(chǎn)被收回官府。 人是城池的靈魂,沒有人光有無數(shù)空宅子空地有個屁用!光看著這些又不頂飽! 所以當(dāng)時官府強行安置流民充城的時候,只要人留下,宅子田地都白送的,按著人頭數(shù)自己隨便挑。 石誠卻留了個心眼,他畢竟是在京城(舊京)長大的,見識不差,又幾經(jīng)顛沛流離,早已經(jīng)磨練出了些丘壑,所以,他一沒貪多,二也沒貪便宜,從家當(dāng)里擠出五吊錢來,特地選了當(dāng)年學(xué)院邊上的地方,辦下了一座大宅子和五十畝郊外良田的契書。 也虧得他留了一手,不然這后面的日子可更艱難了。 石家三進的宅子如今一分為二,東邊門里是石誠夫妻帶著長女,西邊門里是長子石初昀一家三口。 衛(wèi)訥抬手敲門,屈起的手指還未落下,門便從里面開了…… ========================= 石初禾怎么也沒想到,開門入眼便是一張猙獰的臉,嚇得她蹬蹬倒退兩步,強忍著沒有發(fā)出驚叫:怕嚇到她娘。 衛(wèi)訥看著眼前這個花容失色的姑娘,年紀(jì)不很大,衣著素淡簡樸,因驚懼而蒼白的小臉與他們夫人很有幾分相似,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濕潤潤的幾乎要下雨了。 衛(wèi)訥心底好笑,這也是嫁過人的么?簡直太菜了,難怪要被婆家人欺負呢。 不過,笑話歸笑話,他還是拱了拱手,明知故問道:“請問,這是石誠石先生家嗎?” 石初禾惶惶然地點了點頭,她已經(jīng)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一切似乎都是本能。 “石夫人可在家?在下受人所托,給夫人送信。”算了,還是不為難這姑娘了,瞧瞧,一會兒說不定就要掉金豆子了,他可不想被魔音攻耳。 “請、請里面坐?!笔鹾堂銖婃?zhèn)定了下自己,退了兩步,微微行了個禮,把衛(wèi)訥和身后的隨從讓到堂屋正廳里,這里是石誠在家時待客的地方。 “請稍坐,我去請了母親出來。”石初禾說著施了一禮,微微垂著頭,快速地轉(zhuǎn)身出門往后院行去,等到差不多沒人能見著了,便拔腿就跑。 這姑娘也是從小跟著爹娘在外輾轉(zhuǎn)流離,早學(xué)會了求生的本能,什么上山采野菜,下河捉蝦蟹,各種慘狀的尸體都不知道見了多少,見個陌生男子就嚇昏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她害怕不是這張臉,而是這張臉的沖擊,讓她瞬間記憶回籠,當(dāng)年親眼目睹過的種種慘烈重新回到了腦海里!這本來已經(jīng)被她掩埋在心底的記憶…… 衛(wèi)訥負手立在后窗邊,順著支起的窗欞,靜靜地看著那拔足狂奔的身影,跑到二門前,又回首觀望了下,推開門閃了進去,復(fù)又關(guān)上。原來,這一般人家的垂花門洞在石家竟然真的加了門! 到底是沒有個男人在家,門戶倒是關(guān)得挺嚴(yán)實。 石初禾還真的沒想到會有人會偷看,原本因石誠經(jīng)常不在家,外院的廳房都少用,可每當(dāng)天氣好的時候,石初禾總要打掃晾曬,開了門窗通風(fēng),如今倒是心急忘了這茬了。 她急急地奔回后院,“娘,娘!” 白氏聽見大女兒少有的大聲呼喊,連忙支起身子,應(yīng)聲道:“哎,禾兒,什么事,慢著些……”聽著女兒蹬蹬蹬的腳步聲便是用跑的。 白氏無奈,孩子們都是拼著命過來的,哪還能回到當(dāng)初的閨中小姐樣?真那樣早死了,如今孩子能活著就謝天謝地了,她當(dāng)娘的又怎么會真的計較這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