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楚溆咳咳兩聲,“光葡萄咱們這樣的府里至少也存一冷窖,冬天倒還得保暖些,最難保存是冬盡春來前的時候,需得經(jīng)??催@些,有不好的要早早剔出去,不然一筐都壞了……” 他們在外頭應酬也常擺了新鮮的果子上來,那時候還真沒往這上頭想過,只覺得大冬天的,誰家上一盤子甜瓜、櫻桃之類的挺有面子也挺稀罕就是了。 便是宮里頭賞人,有時候也是賞一簍子難得的新鮮瓜果,得著的人家又往下分分,有時候相近的親戚能分到三瓜倆果的就算好的了。 第六十五章夫妻對飲 正巧,悅姑姑過來找她,詢問書房選在哪里,石初櫻便換了身便利的衣衫一起去看。 正房的西側(cè)和兩個廂房都是可以選用的,西廂房有一間辟做了養(yǎng)護花草的地方,其余的到都空著。 管這些空屋子的婆子絮絮叨叨地跟在后頭說,東廂房在京師這里不如西廂好用,冬天刮西北風的時候格外冷,而且白天上半天見不到多少太陽,中午以后才有太陽照過去;夏天也格外悶熱等等。 石初櫻原本想著留給孩子住,這樣看來小孩子更加不適合了,當下她把正房的西側(cè)留給日后的孩子們使用,西廂留一間做小花廳待熟悉的親眷女客,一間做暖閣,供人臨時休息;東廂就留給她自己。 石初櫻在東廂房轉(zhuǎn)了轉(zhuǎn),指著里頭說道:“中間的門封上,在北邊這間重新開門。 從北邊進門這兩間打通,中間做個落地罩,把進門的外間用書架子隔出里外來,外頭放圓桌和繡墩、香幾,再擺上幾樣花草,里面就放書桌,圈椅,筆墨紙硯之類的;至于落地罩里頭,地上鋪織毯,靠窗擺一張美人榻、一套桌椅,幾個箱柜,可供臨時休息就好。 南邊那間單獨做個暗門,窗子也要改改,對了,還要置辦些做藥材的物什,我列單子給你,這些用度都從我這里支。” 悅姑姑一聽夫人打算用這間做藥材,不由擔心道:“既然是制藥房,要不要找?guī)讉€懂機關(guān)的?” “不用,”石初櫻微微一笑,她下結(jié)界就好,啥機關(guān)能比得上結(jié)界?不過還是安撫道:“咱們多防著些就是,真找人做什么機關(guān),反倒叫人注意起來。” “這倒也是。”悅姑姑點頭。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楚溆打了回票,楚溆一瞪眼,“娶媳婦養(yǎng)家天經(jīng)地義,怎么能讓媳婦出這個錢?”他楚溆再沒本事也不至于這個錢也要媳婦來掏,當即把人訓了一頓,又叫了一個外院的管事帶人去廂房聽差,按夫人的要求把廂房改了。 聽到回話,石初櫻一挑眉也沒說什么,只交代了那管事的如何更改東廂房和搭配的家具等物件,又現(xiàn)列了張需購買的東西清單給他,買不到的,她可以畫了圖讓人按樣子打制。 那管事是個能干的,他只拿眼掃了一眼單子便回話道:“夫人放心,這些個物件大體都能買著,實在沒有在下再來麻煩夫人畫個圖樣?!?/br> 接著他又說:“廂房改一改不算大動,有一天就夠了,只到了那天還請悅姑姑把后院照管以下,免得外頭來的匠人沖撞了女眷。” 悅 姑姑見這個管事大約四十幾歲年紀,身材健壯,眼光沉穩(wěn),又自稱在下,想來是將軍身邊得用的人了,她看過府里的名冊并沒有這么個人,但她也知道前院實際上還住著幾個客卿,想必這人也是其中之一了。 那人見悅姑姑打量他,倒也客氣,拱拱手道:“在下岳揚,是將軍新任命的外院管事。” 悅 姑姑當下也回了禮,她多少看出來,這個岳管事應該不是尋常百姓那么簡單,不過她也不多話,兩人約定石初櫻回門那天正好叫人進來趕工。 這邊丫頭仆婦們忙著打點兩個廂房里要用的物件,石初櫻則去了藥材庫,她要尋些合適的草藥出來,后天過兩天好給楚溆重新療傷。 她帶著玉竹、玉珰和玉蔥去了后庫,讓玉禾從庫里提了三瓶金創(chuàng)藥、三瓶止血藥、三瓶百靈丹、一小罐續(xù)脈膏,還有一?!f毒消散’,以及新鮮的云松針、老云松樹皮若干。 其中,‘續(xù)脈膏’和‘萬毒消散’從來沒有賣過,畢竟在建州那小地方需要這個的人不多,她又不想靠這個掙多少錢,便只在嫁妝里帶了一點。此番給楚溆用上也算試試藥,畢竟這個她還沒在真人身上試過,只湊巧碰到有傷的大型動物的時候試過,反正對那些猛獸效果是很不錯。 此外又提了兩小壇子‘松露酒’,準備晚上兩個人對飲。 ‘松露酒’可以說是少量能在摩云山外食用的酒之一,只因這里頭僅僅用了少量云谷基酒打底,其他都是望云山里的東西。 之所以取名叫‘松露酒’是因為這酒里添加了望云山深處的云松松針和嫩綠松果、嫩紅松果幾種最主要的配料,又添加了少量金茶花的蜜露和花瓣浸泡而成。不但顏色迷人,氣味清新,更是松香清冽,口感甘潤。 可以說,這個酒常飲治百病,安五臟,生長潤澤毛發(fā),使人耐寒暑,耐風吹雨打,久喝還可以輕身益氣,守中而辟谷延年,一年四季都不受病邪侵襲。簡直對楚溆這個凡人身體是最好不過了。 要不是給楚溆找松針作傷藥,石初櫻一時還想不起來這個酒,畢竟她釀造的各種功效的酒實在太多了,連她自己也是釀完新鮮勁兒一過就壓到庫里去了,什么時候想起來再用就不一定了。松露酒就是其中之一了。 想到晚上可以飲點酒,石初櫻還是挺歡喜的,當下讓玉竹去外院傳話,問問楚溆晚上是否有什么安排,沒有的話,她好讓廚房準備起來。 楚溆這工夫正在外書房的花廳跟幾個客卿說話,聽玉竹說媳婦從嫁妝庫里拿了酒出來,他心里很是雀躍,畢竟兩個人除了合巹酒還真沒一起對飲過,他抬頭朝外頭看了看天,只覺得今天過得慢了些,這會兒離吃晚飯還有一個多時辰呢。 在大楚,高門顯爵養(yǎng)幾個門客、客卿也是常有的事,畢竟很多人身份高貴但也不是生來就什么都懂、什么都會的,比如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他們就不可能親自去做,總得有合適的人出面料理,所以,門人對于高門來說并不稀奇。 楚溆自幼甚為宗室子弟,平時身邊也有跟隨他的人,比如像岳揚這樣有某些特長的人,也有依附他的身份獲得免稅等利益的人,不過能在他這個將軍府府里當差的,都是對他足夠效忠又能辦差的人。 原本楚溆還沒打算起用這些人,不過被石初櫻點出兩次他的失誤后,他思來想去靠自己還是不成,便來到外書房,召見了這些人,一來向他們問策,二來愿意進來等差的,給他們分配差事。 所以,這一下午他都在和這些人說話來著,而岳揚就是他臨時任命、即刻上任去改廂房的‘岳管事’。 本來楚溆是打算今晚和這些客卿一起飲酒,交流一下想法的,不過,既然櫻櫻有約,別人自然靠后了,于是把外院這里的酒改到明天了。 石初櫻得了楚溆的回話,便帶著人回了正房,叫來廚房的管事和馬六,親自交代了幾樣下酒菜:“燉一只野雞,放些山藥、長生果就好,不要放什么藥材之類的東西,以后咱們家做菜都是這個規(guī)矩,我沒有特別交待的時候,都不要放什么藥材;另外馬師傅做個拿手的糖醋澆汁魚,還有干燒脊骨,清炒綠豆芽、芝麻拌菠菜、家常豆腐,醬爆豬肝、再上個牛rou鍋子,再去后庫取些面粉做面條,最后下到鍋子里就有了。其它你們看著安排一二吧?!?/br> 石初櫻的食量這兩個人都是有數(shù)的,但對于男主子的口味和食量卻還不了解,管事媳婦猶豫了下還是問出來:“夫人,咱們現(xiàn)在廚房里最發(fā)愁的是不知道將軍的口味和喜好,食量大小,飲食習慣這些個,是不是叫人去前院問一問,咱們也好有個數(shù)?” 這話也沒錯,到底是成了親,現(xiàn)在是輔國將軍府,再沒有不顧及男主人的道理。 石初櫻想了下,她還真不太清楚溆的飲食習慣,唉,看來她也差了些為人妻的覺悟,少不得立時叫人去跟侍風打聽去。 玉竹傳回的話是:“將軍平日當差時候的食量是夫人平日的一半左右,不當差的時候略少些,將軍口味偏鮮甜,當差的時候什么都吃,在家里也不挑食。還有,如果服侍的人不想著,將軍有時候夜里餓了也不張羅吃的,硬挺到第二天,最好準備些宵夜,這是將軍當差以后時常吃不定時留下的……” 別人聽了這個話都覺得楚溆是個挺好養(yǎng)活的人,石初櫻卻聽了心疼,楚溆既沒有娘也沒個媳婦給他張羅這些吃喝穿戴,靠嫂子畢竟還有避諱,下人哪里能想得那么周到,想來這些年也沒少吃苦。 風光往往都是外人瞧著,內(nèi)里怎樣只有自己才知道。 因鍋子的味道重些,晚飯他們擺到了準備改造的東廂里頭,放了圓桌,中間一個清燉野雞,周圍擺著十幾個下酒菜,有魚有rou,最后才是牛rou鍋子。 石初櫻把松露酒提來一壇,玉露選了一套粉綠淡彩繪的酒壺和酒杯捧上來,很是應景。 楚溆接過酒壇子,他也跟祖父一樣,先聞了聞,贊道:“這酒封的也好,一絲不漏。” 等拍開了封泥,揭了云谷葉子的封兒,一個清冽的松香迎面而來,這香氣襲人卻并不沖,也不纏綿,而是一種輕盈的香縈繞在鼻端,楚溆深深吸了幾口。 “好酒!”最近他贊得多的都是‘好酒’這兩個字似乎。 石初櫻笑道:“這酒也釀了一些時日了,要不是今天去藥庫去藥,我都想不起來了,當初列嫁妝的時候也是一時順手寫了,還真沒想著喝它?!?/br> 楚溆恨鐵不成鋼地輕敲了石初櫻一記,抬手把淡綠帶著一點點金橙色的酒液注入到白玉般的壺里,口中還說:“真是服了你,有酒不喝還費事釀那么多,倒是不嫌累得慌。” “不累,不累,反正這酒也是越擱越醇的,再說好酒自己喝才叫沒意思,跟不相干的人喝更是遭踏,好在以后可以喝你一起喝啦?!焙现思页泳褪莻€酒友? 楚溆很是白了石初櫻一眼,虧得他是個大度的,換個人說不定都生氣呢。 楚溆不愿意被菜的味道擋了他品酒的心思,兩人便先飲了一杯,石初櫻又給楚溆盛了一碗湯,道:“這個還是望云山上的野雞,以后可難得吃到了,快嘗嘗。” 楚溆本來還在回味酒的余味,聽到這個話他對石初櫻笑道:“這有什么?我的假期還有7、8日,改天無事了,我?guī)闳ソ纪獯颢C去可好?” “那太好了!”石初櫻是真的高興,這幾天連續(xù)的憋著她實在悶壞了,要不是因為各種成親的禮節(jié)必須走完,她早就不甩這些事了。 “那要騎馬么?” 楚溆知道她不怎么喜歡騎馬,當即道:“當然騎馬,不過,你要是不喜歡,可以和我共乘一騎,哥哥我很樂意的……” “嘁,”石初櫻給他又倒了一杯松露酒,“這酒的味道如何?” 楚溆贊道:“大善!比‘白頭笑’還要好!” 石初櫻水靈靈的杏眼頓時瞪大,“你什么時候喝了那個酒?那時老人家喝的好么!” 楚溆撇了她一眼,“也就你才把好酒當果子露,別說是‘白頭笑’,就是‘笑白頭’也人人搶著喝了。祖父那里剛一開封,就引來了幾個人上門……” 遂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回,最后道:“咱們得小心些,那些人可不是隨便上咱們家門的,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估計不是為了二肥,就是為了藥。反正只要你不樂意理睬的,盡管往我身上推就是,我們也用不著看他們臉色的?!?/br> 石初櫻當然明白他的心意,當即敬酒一杯,表示感謝,楚溆一口干掉! 推杯換盞,兩人又飲了幾杯,楚溆直贊好酒,石初櫻抿嘴笑道:“這酒不上頭,最難得是酒雖烈了些,對身體卻再好不過了,常喝的話倒是可以消百病。 而且,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懼熱,風吹雨打都耐得住,像你這個差事的人最該常喝才好?!?/br> “哎呀!”楚溆驚訝,連忙站起身,朝石初櫻打拱作揖道:“好櫻櫻,虧得你為我這么著想,真讓哥哥我感激涕零!每天去上差身上帶一小壺如何?” 石初櫻好笑,睨他一眼道:“這個倒是好說,只這里頭的材料可是非望云山莫屬的,想有的喝不難,每年春天可要陪我去采松果喲!” “嗯,”楚溆抿了一口松露酒,瞇著眼睛半晌,突然睜眼道:“這個也容易,不過是犧牲少量,換取大量而已。到我回去當差的時候帶上一小壺,到時候且看我的。” 石初櫻倒是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如果有楚溆陪著回去采藥自然好,沒有她也不強求。 兩個人你來我往,一邊閑聊一邊飲酒,倒是十分愜意。幾杯酒下肚,楚溆微微紅了臉頰,石初櫻更是面染紅云,畢竟松露酒算是烈酒,在不上頭也醉人的。 “櫻櫻,你知道嗎?我本來今天是打算請外院的幾個客卿吃酒的,可是一聽是櫻櫻你的邀請,哈哈,我也算見色忘友啦?!背游Ⅴ?,但思路還是清晰的,就是格外想跟石初櫻談談心事。 石初櫻歪著頭,睜著略帶迷蒙的眼睛,笑道:“那你這么不早說,我們可以請他們一起喝嘛?!?/br> “不行、不行!櫻櫻是我的,是我的櫻櫻,別人都不許……”楚溆咧嘴一笑,“明天我再請他們喝酒,到時候櫻櫻慷慨給一壺好酒便是?!?/br> “這有何難?這些客卿都是什么人?可靠否?要不要我?guī)湍惆寻殃P(guān)?我可是跟師傅學過觀相的皮毛的?!?/br> 兩個主子似醉非醉,守在門外的丫頭仆婦們簡直驚掉了眼珠子:天哪!任誰家也沒見過女主子這么大咧咧和男主子坐一處大吃大喝的呀! 下午難得清閑,石初櫻終于能安靜下來想想以后的安排。 首先,過了新婚這幾天她就得恢復正常的修煉,煉藥也不能丟下。 還有,她記得魏麼麼說,‘有底蘊的人家,哪家不有幾樣別人沒有的拿手物什?有人家酒釀的好,有人家醬菜出色,有人家的點心是一絕,諸如此類。 這些有的是家里養(yǎng)的廚子仆婦會弄,有的則是主婦從娘家?guī)淼募妓?,女兒嫁到哪家,就帶到哪里,至于要不要傳下去,看婆家待媳婦好不好了。 石初櫻想著,她家是一切從頭開始的,她這個第一代當家主母好歹也挑兩樣手藝來,就當是造福子孫后代吧。 嗯,好象很不錯哎! 這樣的話,她就地取材,釀幾樣藥酒和果子酒出來,傳給孩兒,將來無論是富貴還是落魄,都不至于沒飯吃。 不得不說,這人想得還真長遠…… 既如此,很多東西也得準備起來了,比如,修煉室,在府里她不可能天天去山頂修煉,日常就需要個合適的場所;煉藥更不是一般的地界能做的,不但要隱秘還需不引人注意;釀酒也一樣,所有這些都是她眼前必須親力親為的…… 第六十六章月下舞劍 一壇子甘烈的松露酒下肚,楚溆感受著一種難以言表的舒暢,似乎每個毛孔都輕輕舒展開了,酒力漸漸透過毛孔,在身體里流淌著,滋養(yǎng)著,似乎整個人都輕盈了起來!果然是好酒! 兩人喝得有些微醺,興頭又正好,楚溆慨嘆:“如果師兄得了這樣的好酒,定然要對酒當歌了?!?/br> “哦?你師兄也下山了?”石初櫻略帶迷蒙的眼神含笑看著楚溆問道。 “師兄原本也是世家子,武將出身,他練習師門功法略晚些,內(nèi)功差些,倒是劍法不錯,尤其一手劍舞的密不透風的!他早幾年先下山,師傅還送了一把寶劍!” 石初櫻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楚溆的情景,便問道:“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好像你也佩了一把劍,也是你們師門所贈?” 楚溆搖搖頭道:“非也!我們師門有一條特別的地方,練劍術(shù)的時候用的都是竹劍,只有學成下山后自己憑機緣去獲得真正屬于自己的寶劍,師兄是個特例?!?/br> 楚溆舉杯邀飲后,自己又干了一盞,突然意氣大發(fā),喊來侍風,捧來了他的佩劍‘邀月’。 邀月劍的名字挺高端大氣,不過卻是一把平凡的寶劍,“此劍是我當年下山回家途中遇到的一個鐵匠師傅用了三兩精鐵所打造而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