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直道用完早飯兩人誰也沒再提廚房的事。吃過飯,楚溆帶著石初櫻去他們的臥房換裝。 只是這一耽誤,她們原本充足的時間就很緊張了,后果么,無非是兩個,一個是忍饑挨餓,眼下受了這一下馬威;二來就是耽誤了認親的時辰,讓人覺得她這個村婦無知無禮…… 可是無論是哪個結(jié)果都不是石初櫻想要的,她若不想要,別人要想硬加到她身上那是絕對不能夠的。任他是誰也不行!姑娘她就是有這個底氣! 所以她倒也不急。 想是新婦第一次露面的關(guān)系,悅姑姑、陳姑姑讓人給石初櫻捧來的是一身二品誥命夫人的常服,配了綴著明珠的軟履。石初櫻見了不喜歡,要玉芝找自己嫁妝里的一雙錦繡小靴子。 玉芝為難地給石初櫻換上,滿心擔憂,萬一有人像今天這樣找茬,夫人豈不是被人笑話? 石初櫻笑著道:“別擔心,誰還能扒著裙角看不成?真有這樣的,你家夫人還會踹窩心腳吶!反正你家將軍都能擔下來,是不是?”最后這句卻是朝楚溆說的。 “櫻櫻放心,你就是上房,夫君我也會駕好梯子的?!笔鯔崖犃嗽贈]什么不漫,滿意的。 楚溆也在更衣,不過是由他自己動手,只是把腰絳換成玉版革帶而已。 石初櫻的稍微麻煩些。穿常服到不用戴頭冠,玉芝、玉榮等幾個丫頭伺候著石初櫻重梳了個云頭髻,既不十分古板,也不過于隨意。因是新婚認親,還特地插戴了一只鳳頭金釵。石初櫻自己又把領(lǐng)口的金孔雀別針換成了一枚銅錢大小的溢著珠光的瑩石別針,免得渾身上下都是金光閃閃的。 石初櫻對于打扮的原則一向?qū)幧傥鸲?、寧簡勿繁,這是幾個丫頭都知道的,此番肯這么挑揀著穿戴絕對是第一次。倒是楚溆見著了,回身從香幾上擺著的一盆金茶花上摘了一小枝剛綻放的金色茶花插在石初櫻的鬢邊。 盛開的一朵茶花有杯口大小,金色的花瓣近乎剔透,瑩潤的花瓣如同層層累起來的玉琢的,翠綠肥厚的葉片更像翡翠一般,金黃的花蕊散發(fā)著清香,小的一朵似開未開,挨在大朵的邊上正好陪襯。 玉榮遞了靶鏡過來,石初櫻照了照,果然,男人的眼光更獨特,這兩朵花把鳳釵都給比下去了。有了它再不用別的首飾了。 石初櫻把自己捯持好了,再回頭去看楚溆,看了一回總覺得少了什么,圍著他轉(zhuǎn)了轉(zhuǎn),道:“你怎么不掛玉佩?”不是說君子必佩玉? 楚溆一攤手,“等著娘子你來給為夫張羅唄!”這人可真是,難道她不說,他就這么走了不成? 石初櫻睨了他一眼,從自己的妝奩匣子里找出一對雕著雙魚的白玉佩,系著石青色、玫粉、金黃、翠綠、銀灰的五彩絲絳,親手給楚溆腰間掛了,又理好了穗子,楚溆也自動自發(fā)地把另一條也給石初櫻佩上。兩人今天都是喜慶的紅色錦緞衣袍,配上這樣一條的玉佩格外的雅致。 兩人互相打量一番,沒什么不妥當?shù)?,便起身去了正廳。 此時已經(jīng)是八點過一刻了,石初櫻安坐在一旁,楚溆則叫來侍風、侍電和老楊管事,詢問去老宅那邊車馬安排的事情。 老楊管事垂著手答道:“將軍放心,車馬都備好了,隨行的人員和物品也已經(jīng)打點好,隨時可以出發(fā)了?!?/br> 楚溆似笑非笑地看著老楊管事道:“我看你最好還是再瞅瞅,若不然走到半路上有個什么馬拉肚子了,車轅斷了之類的名頭,你這張幾十年的老臉也就沒了。”說著一雙星目寒光乍現(xiàn),一轉(zhuǎn)眼又恢復了和煦。 老楊和侍風侍電渾身一寒,他們可是想起來了,這位爺可不是什么善茬。當年在老宅里的那般手段簡直想想就令人一身冷汗,不然他出來開府也不會滿宅子的人都大力支持了。只不過最近一兩年這位爺心心念念的娶媳婦,人也不常在宅子里過夜,說不得就有人心思活泛了。 想到這里,老楊渾身一震,突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急忙忙告退去察看了。他可不能把自己給搭進去。 侍風侍電也抹了一把冷汗,他們當年也是見識過經(jīng)歷過這位爺處置人的手段的。 楚溆瞟了兩人一眼,交代道:“侍風和侍電留一個在府里,等爺回來的時候,爺要知道全部真相?!?/br> 兩個長隨領(lǐng)了命忙下去干活了,楚溆則背著手思忖著。他是忙著成親,一個人擔著整個開府和成親的兩件大事,盡管祖父和大哥也都不少幫忙,可也事事得他拿主意,加上還要當差,有些事就難免疏忽了,尤其是內(nèi)宅里的齷齪,想著都離這么遠了應(yīng)該是不會有什么了,可到底還是小瞧了那些烏糟人。 櫻櫻不追究的事不等于他做丈夫的就不追究了,新婚第一天就敢把手段使到他們夫妻頭上來,還想善了?真當他楚溆是吃素長大的了!有些人就是永遠不張記性…… 石初櫻把玩著手指,心話楚溆要是不處置,她本也打算認親回來動手的,這下倒是省事了。 不過,楚溆說的那什么馬拉肚子,斷車轅子什么的,好像還挺熱鬧的…… 石初櫻的眼里閃動著八卦之光,難道這就是宅斗的升級版?先打亂她的時間安排,攪了她的第一頓飯,再趁著大家都把精力放在這件“大事”上的時候,出其不意留下第二手,總有一手是她躲不開的…… 呵呵,這宅子里的事兒,好玩兒的不少??!她不過是剛嫁進來,又能得罪了誰呢! 一眼瞥見石初櫻的模樣,楚溆頓時覺得自己是不是白cao心了,瞧瞧,這人已經(jīng)蠢蠢欲動了吧? 楚溆抬手又是一記,“又瞎琢磨什么?” 石初櫻抬起頭,痞痞地一笑:“沒什么,就是想想你這次交代的事能不能好使。要是不靈,可有熱鬧了,我想著要不要帶點瓜果零食的準備著……” 這邊石初櫻已經(jīng)叫來玉竹吩咐起來,果然要帶上茶果點心什么的。 楚溆又被她氣樂了,她當看大戲呢!算了,她說要帶就帶吧。 趁著這個空檔,石初櫻叫來玉雪,抱來二肥瞧瞧。二肥從前天被送來新府里就沒見到它娘親了,昨天又被‘虐待’,見了石初櫻頓時委屈了起來,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石初櫻望天,這是都成精了,怎么老虎居然也會哭訴了? 不管怎么說,她這一身衣裳是不能抱二肥了,只好讓玉雪抱著,自己輕輕摸了摸二肥的頭,輕聲安慰它,并保證呆會兒回來后就帶它逛新宅子,又許諾它可以隨意圈地盤等等條件,二肥才算消停了。 楚溆在一邊極度鄙視了二肥一番,卻也沒出聲,畢竟櫻櫻答應(yīng)二肥的那些個條件對他來說實在太幼稚了,他才懶得爭。 等他們乘上馬車出發(fā)的時候已經(jīng)是過了八點三刻了。說是隨時可以出發(fā),中間隔了這么久,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什么。石初櫻表示既然楚溆過問了,她就暫且觀望吧。 馬車上的空間實在有限,楚溆又不肯騎馬,非要擠進車廂一起乘,二肥也死活攀著它娘親要跟著,最后,兩只都擠進了馬車里。一只占據(jù)了石初櫻一邊,誰也不肯相讓。 今天二肥還是穿了一件大紅繡金銀云紋的小披風,喜慶、霸氣,還很帥呆,原本它是不樂意穿衣裳的,可自打臨水照過一次后,就很喜歡打扮這件事了。如今出門都是自己挑衣裳的,今天這件就是它拿腳墊死死踩住非要穿的。 石初櫻往左邊看看大只,右邊看看小只,“咳咳,”既然出門在外,有些話該囑咐的還是得囑咐。 第五十二章不省心的老宅 “如今咱們?nèi)齻€是一家人了,在家里頭吵吵鬧鬧都無礙,可出門在外,咱們就得抱成一團,再不能互相拆臺爭斗,讓外人看了笑話。”石初櫻摸了摸二肥的虎頭,又瞥了眼揚著下巴的某人,繼續(xù)道:“誰要是不聽話,今兒晚上就在門外替護衛(wèi)站崗巡邏。 這絕對不能夠啊,楚溆當了二十大幾年的和尚了,如今剛嘗到rou味怎么可以立馬斷頓呢?。?/br> “櫻櫻放心,今天誰敢難為你,夫君我第一個替你出頭!”楚溆拍著胸脯,睨了某小只一眼,心話,除了吃喝你還能干什么?還穿那么眩目,再臭美也是一只獸! 雖然不知道這大只如何腹誹自己,但二肥對氣場格外敏感啊,當即感受到楚溆的鄙視,探頭朝他張開大嘴,正要吼就見那壞人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頓時想起剛剛櫻櫻還說的話,立刻把虎吼改成了小聲的哈欠,“嗚嗷! 算了,它再也不要對著這張討厭的臉了,二肥一扭肥碩的小身子,把小肥屁股沖向楚溆,掉頭趴在了娘親身邊。眼不見、心不煩! 解決掉礙眼的小肥崽,楚溆心花怒放,連狹小的馬車都變得敞亮起來。 因怕弄亂了石初櫻的妝容,楚溆只好拖過石初櫻的手把玩著,這雙芊芊玉手白皙滑嫩,骨rou均勻,真的和櫻櫻身上一般令人留戀不舍。 此時,這雙玉手的十指上戴了兩只戒指,右手戴了只金鑲紅寶石的戒指,左手戴了一只不知名的淡粉瑩光寶石的戒指,就連戒指圈也是這寶石的。淡粉色的戒指隨著手指的活動寶光流轉(zhuǎn),仿佛有溪水潺動之感,與十指指甲的珠光相襯更是美麗不可言表。 兩只皓婉上各戴著一只赤金鑲多寶的鐲子,左手上另有一只粉紅芙蓉石的鐲子,他記得這是嫁妝里的,因色澤格外出跳,連他都記住了。 “你這鐲子可是個好物件,今兒個可別被人哄了去!”楚溆突然說了這么一句。 石初櫻眨巴眨巴眼睛,滿心好奇地問道:“難不成還有人專門擅長這個?” “哼,你可別小瞧了任何人,能在老宅里混的,就是三歲的娃娃也不是省油的燈!”楚溆懶洋洋地往后一靠,厭怠之情,溢于言表。 “這么說來,今兒個只怕不能太平過關(guān)了?”石初櫻目光閃閃地問道。 楚溆撫撫她的背,“你放心,今個兒任誰也動不可了你一根毫毛!” 有殺氣! 石初櫻含笑看著楚溆,伸出指頭抿了抿他寒星似的眼睛,笑道:“瞧你,至于么?你媳婦我可不是吃素長大的。 什么‘把吃虧當占便宜’這種事,且還輪不到我身上。 今兒個你也別出聲,全看我的。只要你不嫌棄我名聲不好就行!呵呵,不過,嫌棄也沒用,如今你已經(jīng)是本姑娘的人了,絕不退貨!”說著還挑起某人的下巴,痞痞地笑了笑。 楚溆抓過她的指頭,咬了一口,想了下外面駕車的侍電功夫也不弱,只好又捏在手中把玩著,“你也說了,我都是你的人了,還退什么退!這樣的話,再不許胡說!”楚溆白了她一眼,抱怨道“讓你叫聲哥哥就這么難?櫻櫻啊,好歹哥哥我大你好幾歲!”此時倒后悔應(yīng)該叫個耳力一般的普通車夫,唉,這會兒連rou湯也喝不上了。 石初櫻不睬他,她就喜歡叫他名字怎么了! 不過想起他先前的話頭兒,不禁問道:“你是說,今天認親,老宅里指不定有什么手段等著咱們? 按理說,如今咱們開府在外,過來不過是親戚走動,又不在一個宅子里討飯吃,為何這般?” 楚溆閉一閉眼睛,為何?這個問題問得好,這么些年他都不明白是為何! 真小人、假善良、偽君子,虛情假意、打著仁義道德的幌子,行卑鄙齷齪的事情,這么些年他早看夠了。 “櫻櫻,你只需記得,在這等大宅院里,有些人做事,并不一定是為了對自己有利,有時候僅僅是見不得別人好!” ??!這可太……石初櫻都懶得找詞來形容了。 “你放心,你家櫻櫻絕不會手軟的!”石初櫻見楚溆一幅心寒的模樣,心里琢磨著找機會一定要細細問問,只這會兒卻不是好時機。 由于早上耽誤了一些功夫,此時時間也不怎么充裕了,石初櫻聽著外面已經(jīng)有小販的叫賣聲。她輕輕挑起車簾看出去,寬闊的京城大街上各色行人往來,也有車馬轆轆經(jīng)過,卻都秩序井然,并不雜亂。 二肥顯然也聽見了動靜,想出去放風,楚溆斜了蠢蠢欲動的它一眼,道:“你現(xiàn)在要是出去,用不上一刻鐘,就得被人搶到高墻大院里去,再見不到櫻櫻,不信你就試試?!?/br> 二肥表示才不要離開娘親呢!不過,它現(xiàn)在連牙齒都還沒長齊,確實也保護不了自己,算了,還是跟厲害娘親在一起吧。 嗚嗚,娘親,求保護!小肥崽順勢滾了滾肥胖的小身子,偎在了石初櫻身邊。 無恥!楚溆暗道。 石初櫻好笑地從二肥脖子上的荷包里拿出個小果子喂給它,這是摩云山的靈果,只有聽話的時候才有的吃。二肥美壞了。 喂過二肥,楚溆替石初櫻擦手,石初櫻倒是打量了楚溆一番,一根指頭點著楚溆的腰間說道:“我給你的荷包呢?” 楚溆一咧嘴兒,伸手從懷里摸出荷包來,石初櫻細細看去,這個銀白錦緞的布料還是當初她山洞里的絲織品上裁下來的,過了這么久,雖然看著有些磨損了,但還算半新不舊,只是繡的云雕已經(jīng)有些跳了線,絲絳也凌亂不齊了。 石初櫻歪頭瞅了楚溆一眼,拿過荷包舉了舉,楚溆一笑“看吧,沒什么不能看的?!?/br> 石初櫻扯過楚溆的袍擺放平,把荷包倒了個底朝天:七八粒百靈丹包在綿紙里、一小盒不知名的藥粉、半截制作精良的火折子、 幾塊散碎金銀、 三粒生津香口丸、 還有兩顆不知名的什么彈丸、 一張銀票。 還真窮! 看到楚溆的荷包里如此‘寒酸’,竟然連二肥的荷包也不如,石初櫻不由心疼起來,不過眼下她有更要緊的話問。“我記得給你裝的是一百粒百靈丹,可不是糖豆!你,是不是受過傷了?” “受沒受傷,昨晚櫻櫻不是都看過了?”楚溆曖昧地睨著石初櫻把話岔開了,“要不,今晚櫻櫻好好檢查檢查,夫君我任憑施為,絕對不會反抗的……” “啐!”色胚!石初櫻狠狠白了這人一眼,手里卻自動自發(fā)給他裝荷包。心里卻琢磨著今晚一定好好看看某人,昨天晚上太火熱激烈,什么都沒顧上……咳咳,車里這么熱啊! 石初櫻隨手扇了扇,把臉上的熱度將襲來,一心理荷包。她先是把香口丸剔了出來,接著又從自己的儲物袋里拿出幾塊松香香口糖,先是剝開一塊塞進楚溆嘴里,又把剩下的放進楚溆的荷包中,接著又打開藥粉聞了聞,“是金瘡藥?” 楚溆含著糖,嗚哩著笑道:“你夫君是侍衛(wèi),刀槍劍戟的傷藥總得備著……” “這種東西也能用?”石初櫻斜飛一眼過去,表示不樂意。 “你的藥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這個也算是大內(nèi)出品,市面上的好藥啦……”楚溆可沒敢說她給的藥被人給順手牽羊了。不過,這糖可真不賴,既有松柏的清香又有淡淡的蜜糖清甜,又不黏牙齒,比那香口丸不知好幾倍。 石初櫻嘀咕了一句,從自己儲物袋里拿了一盒金瘡藥粉塞進楚溆的荷包里,又說道:“這個荷包小了些,趕明個兒給你做個大的吧?!?/br> 吃 “為夫這里先謝過了!”楚溆吃了糖嘴巴更是甜了,他嬉笑著抱拳。 侍電坐在車轅上,想不聽也不行,心里卻琢磨著這新夫人還真是,都這個節(jié)骨眼了,還不商量著見了老宅的人怎么個辦法,倆人竟還有心思調(diào)笑?侍電搖搖頭,他實在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