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一個月，小東西又去偷喝酒了，不過這回只喝了幾口，然后才戀戀不舍地重新封了酒壇子，悄悄回去了。

    沒想到，這些早被無聲無息跟著它的石初櫻看在了眼里，只是石初櫻并沒有當(dāng)場發(fā)作，而是假裝不知道，每天都注意著它，直到發(fā)現(xiàn)它每天只偷喝一點點后，才挑破，最后，無名道長下令，允許它每天喝上一盞解饞，再多就關(guān)禁閉。

    所以，此時石初櫻這么說木華當(dāng)然心虛了，只好答應(yīng)她先去給果子和草藥延時些日子，然后等自己這里忙完了再一起去采摘。又答應(yīng)給石初櫻做果脯子、果子醬，這樣石初櫻才算是臉色好看了些。

    這邊山上忙碌著，山下的石家院子里也正忙著。

    李三家的到了發(fā)動的日子卻遲遲不見動靜，李三和曾姥姥、張二嬸子，連同在州府上學(xué)的李棟都請假回了家，一群人急得不行。曾姥姥反復(fù)摸著李三家的肚子，最后肯定的說，“這孩子是個穩(wěn)當(dāng)?shù)?，且等等吧?！?/br>
    三月初八這天，李三家的正挺著肚子在外頭溜，突然覺得兩腿間一陣濡濕，她是生養(yǎng)過的，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連聲喊道：“我要生了！快來人！”

    李棟一直前后不離地跟著他娘，此時一聽腿一打飄，差點摔倒，連忙爬起來，跑去招呼他爹。

    李三趕過來把媳婦抱進臨時收拾出來的產(chǎn)房里，這個時候天氣還有些涼，李棟趕緊去把炕灶里埋的炭火扒拉扒拉點著，把炕燒熱。這幾天這個屋子一直沒敢徹底斷火，就怕這個呢。

    這下子院子里就忙碌了起來，張二嬸子去燒水，曾姥姥跟進產(chǎn)房里照看著，還吩咐在外頭打轉(zhuǎn)的李三去弄點吃食來給產(chǎn)婦墊墊。

    好在是生過一回的，加上李三把后來百靈丹給媳婦吃了下去，這一胎也還順利，到了晚上，就生了個女兒出來。

    李三抱著整整晚出生了十天的紅乎乎，皺巴巴的小女嬰一通稀罕，只把個小嬰兒給稀罕得大哭了起來才罷手。李棟更是巴望著看小meimei，怎么都看不夠。

    也是，這是他們家時隔十來年后才迎來到第二個孩子，能不稀罕么。

    原本李三媳婦生李棟的時候，家里條件不好，月子沒做好，還以為再也生不出來了呢，誰想到碰上了石初櫻，只給吃了三副藥，身子就調(diào)理好了，這絕對是他們的意外之喜。

    李家如今在望云村人緣也不錯，盡管是給石家?guī)凸さ?，但架不住人家主人家常常不在家，都是李三主事，所以，李云辦洗三的時候也很熱鬧，村里人都過來湊個趣兒，一把雞蛋，一籃子大棗什么的，就是個意思。

    李三給小嬰兒起名叫李云，望云村的云。

    過了洗三，李三套了騾車把曾姥姥送回縣城去，順道把李蕓出生的喜蛋送回建州城親戚家，還有，李蕓要入家譜，上戶貼，還得送李棟回學(xué)院，這些事忙下來，整整花了4、5天才妥貼了。

    當(dāng)他回到望云村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石家的院子外頭系著一匹馬，李三心里一跳：是不是少東家的未來姑爺回來了？

    聽見他的車馬聲張二嬸子急忙跑了出來：“李兄弟回來了？”說著要上前幫忙。

    “家里來啥人了？”李三一邊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一邊問到。

    “說是京城來的，找你們老東家和少東家的。今天剛到，嘿嘿，比大兄弟早了不到一半時辰。這功夫正在廳里喝茶呢?！?/br>
    李三幾下把車卸完，又先把東西歸置了，騾車也安置好，回了房里簡單洗漱了一番，換了身行頭，才來到正廳見見客人。

    廳里的客位上坐著個五十上下的男子，石青的袍子，扎著腰帶，身型健壯，粗眉大眼，面色沉靜如水，正淺淺地抿著茶水。

    李三打量著這人，這人也抬頭打量一眼李三，李三當(dāng)胸抱起拳頭，說到：“在下李三，是這石家的管事，這位客人是……？”

    那客人也起身抱拳回禮，道：“在下肖猛，是京城正陽巷鎮(zhèn)國將軍府的管事?！惫皇蔷┏莵淼?。卻不是未來姑爺啊。

    兩人謙讓著落了座，李三簡單寒暄了下，端起茶碗狠喝了幾口，渴死他了。

    潤過喉，他才再次問起對方的來意。兩個人都是管家，也勉強算是平等的，而且李三好歹還是平民，也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身份。

    “肖某今日來是受了楚老將軍的托付帶了信兒給這府上的老先生?！?/br>
    “我們老東家和少東家都還在山里，這段時間正是采藥最忙得時候，按以往算，最快也要下月初才回來一次。眼見著還得幾日，不知貴客可等得？”

    由于山下現(xiàn)在有時候有些是需要石初櫻決斷，找她不容易，又想著楚溆會送信來，所以，石初櫻定了下山的時間，每月初一初二來家一次。再有什么要緊的事她根據(jù)這次回家的決斷判斷。

    這眼瞅著還有五天又到了下月初一，肖猛略一盤算就點頭道：“總要等到有了回信兒才好回復(fù)老將軍，等上幾日罷?！?/br>
    李三安頓了客人，又勞煩張二嬸子在辛苦辛苦，每日照管一下飯食，他自己則除了偶爾陪陪肖猛，便是圍著女兒打轉(zhuǎn)。李三早就跟張二嬸子講好了，請她照看自己媳婦坐月子，這個月給她500錢。

    張二嬸子再沒有不樂意的，反正都是做慣了的事，一個月能拿半吊錢，這在村子里可難得的很。

    倒是難為了肖猛遇上這事，覺得送禮不合適，不送禮也不合適，最后，緊皺著眉頭琢磨了半天，上山獵了幾只山雞，算是給隨個禮兒。

    春天的山雞不算肥，但也是大補之物，李三樂得什么似的。高興之余，少不得親近了些許，兩個男人倒也聊得起來了。

    于是肖猛便在望云村每日里上山打打獵，倒也自在，同時也驚訝于望云山的險峻。心話，能在這山里采藥的姑娘，到底得多彪悍，這少將軍到底找了個什么樣的人啊。好期待??！

    所以，當(dāng)石初櫻背著藥簍子回家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有股不弱的氣息在附近，等進了院子，就看見一個陌生男子出現(xiàn)在她家院子里。

    李三見到石初櫻連忙介紹，“這是京城楚家派來的人。給您帶信兒的?！?/br>
    第二十六章  納采、問名

    “一個月前，老將軍接到少將軍的書信，倭患已經(jīng)清剿完，他們的大軍不日就將撤回，少將軍也將返回京里。現(xiàn)在想來已經(jīng)快要到了。”

    石初櫻聞言心頭一震！

    楚溆回來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由的臉上露出一片欣喜之色。

    肖猛三言兩語解釋了自己的來意，又從隨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個信函匣子，起身雙手遞上，說道：“宗人府已經(jīng)準(zhǔn)了兩家的婚事。下月初五日，將軍府將遣媒上門行納采、問名之禮。這是老將軍的親筆書信。”

    石初櫻定定神，斂了笑容，雙手接函匣，打量了一下，只見紫檀的匣子上有鎮(zhèn)國將軍府的標(biāo)志，當(dāng)下鎮(zhèn)靜答道：“必當(dāng)轉(zhuǎn)交家中長輩?！?/br>
    說過了正事，那肖猛從袖袋里摸出一疊紙，遞過來，“這是少將軍在京中宅子的勘圖，姑娘有什么想變動的，可以先想想，咱們也好跟上頭商量改了?！?/br>
    石初櫻想了想也沒接，心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心話，兩家還沒正式定親呢，哪里輪到她現(xiàn)在就改人家的宅子了？當(dāng)她是傻子？！這誰的主意啊？別讓她知道是誰，不然，哼哼！

    這般想著，口里卻說道：“這事且還輪不到我一個姑娘家說話……就不知這是誰的吩咐？”

    肖猛呵呵幾聲，沒答話。他哪里能說誰的主意？沒的有挑撥的嫌隙了。倒是這姑娘不傻，府里頭聽說少將軍要娶的是個采藥的村姑，各個的都巴不得看什么熱鬧，哼，只怕這個也是個好惹的主。

    有了這樁事，石初櫻也來不及辦別的事便連忙又回山上去送信。

    無名道長看過信，放進了一個匣子里收好，沉吟了一會兒，便提筆寫了回信，用火漆封好，交給石初櫻，并說道：“過幾天咱們就下山吧，日后有段時間不能都在山上了，你收拾收拾東西，這三書六禮且有得忙呢?！?/br>
    又捋著胡子道：“你的嫁妝也該去再仔細(xì)周全一下，回頭把單子給我瞧瞧。首飾也別忘了打幾件，咱們家不富裕，有幾件也就夠了。”

    石初櫻就坐在無名道長對面，給她斟了碗茶，略想了想說道：“那，咱們的家具不是打多了？還有那四季衣裳現(xiàn)在做早不早？如今已經(jīng)三月了，親事至少還不得到明年這個時候？”

    無名道長飲了兩口茶，道：“咱們靠山，弄點好木料多做幾件家具不稀奇。

    金銀之物卻不同，尋常人家見過幾回金子？即便你賣藥得了些，也不至于讓人知道顯擺到頭上去。

    咱們不是世家大戶，沒必要做那個臉面。你倒是應(yīng)該去山洞里尋些物什出來，那些個沒人認(rèn)得才好?！?/br>
    石初櫻現(xiàn)在覺得自己果然是師傅嫡嫡親的弟子了，看看，連想法都一模一樣的。她也這么想的吶。

    “至于親事，只怕等不到明年這個時候了。你還是早早置辦齊全嘍！還有回禮也得提前采買回來，這些個都交代給李三去辦?！睙o名道長下了命令，石初櫻連忙應(yīng)下。

    又緊著問道：“可是師傅，這些個嫁妝難道還從建州運回來不成？到時候不是還得發(fā)到京城去？這來回折騰可夠麻煩的！”

    這倒是個問題！遠(yuǎn)嫁的新娘這點很是不能跟當(dāng)?shù)爻捎H的人比。

    無名道長也捋著胡子、閉著眼想了半晌，才睜開眼說道：“你去建州的時候賃個宅子，等東西都齊全了就把嫁妝都存過去。東西你都放進儲物袋里，做個樣子就是了。到時候，是從京城賃了宅子發(fā)嫁還是從這邊直接發(fā)嫁再說?！?/br>
    “嗯，徒兒知道了。那我這就下山去了?！?/br>
    婚姻嫁娶自古以來就是人生大事。為了這大事，石家各個人都忙得見不到影兒，由于李三家的現(xiàn)在幫不上手，石初櫻不得不又從牙行經(jīng)紀(jì)那里又雇了兩男兩女四個幫手。

    李三帶著人手去建州城里去采買各色回禮、嫁妝里需要的各色干果、雜物等；而石初櫻則帶著人手在建州城里把已經(jīng)打好的家具、瓷器等嫁妝核對了單子，都放到臨時租賃的宅子里去。

    裁縫鋪子和錦繡鋪子里面，針黹上完成了大半，還剩下衣裳、屏風(fēng)芯等精細(xì)物件也趕制了起來，好在不多，石初櫻只打算做各季衣裳5套，里衣10套、披風(fēng)大氅各三件、皮毛因自己有，倒是做了7、8件。

    兩家鋪子里人手都不缺，有兩個月妥妥能完活兒。

    石初櫻又拿了幾錠金銀，打了幾樣首飾。

    時間就在石初櫻忙碌和心慌忐忑中忽忽而過。

    四月初五，天氣晴好。

    無名道長早早穿上了周正的藍灰的細(xì)布道袍，打扮整齊，坐在正廳里喝茶；李三則帶著人在院子里西側(cè)鋪了席子，設(shè)了桌案、香爐、鮮果、刀等儀式需要的物什。

    石初櫻因今天不好露面，無名道長又怕她忍不住出來壞事，只好打發(fā)她去采藥去，免得院子小，回頭給客人看到反而不美。

    隅中前后，望云村外的土路上駛來一行車馬，隆隆的車馬聲傳得老遠(yuǎn)，更是揚起一片的塵土。

    楚溆騎在馬上，遠(yuǎn)遠(yuǎn)看見石家的籬笆就不由自主地咧開了嘴兒，笑得那叫一個傻。楚洌見弟弟這幅瞬間變蠢的樣兒，已經(jīng)沒話可說了。

    自打接近望云村，這傻子的嘴兒就沒合攏過！丟人樣！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姑娘，能把他這從來不開竅的弟弟迷成這樣……

    一行車馬到了石家的籬笆院外停了下來，一群冷臉勁裝的護衛(wèi)們立刻下馬，快速地把石家把守起來，閑雜人等是不許接近了。好在這里離村子有些遠(yuǎn)，不然就得嚇壞孩子了。

    楚溆趕緊翻身下馬，楚洌也走了過來，他身后還跟著郝媒婆并兩個手執(zhí)活雁的仆人。

    “大哥！”楚溆道：“這就是石家了。”

    “哎喲，總算到嘍！”郝媒婆為了掙這份媒人錢也蠻拼的了，千里迢迢跑了兩趟了，后面的六禮少不得還要來，她已經(jīng)決定就在建州城先住下得了。不然，等六禮走完，她這把老骨頭也散了。

    郝媒婆略做整頓，上前叩門，“貴府上老先生可在家中？”

    李三上前應(yīng)門，答道：“老先生正在家中，請進！”

    此時李三把大門敞開，迎了眾人進了院子，后頭跟著的人也抬了幾只禮盒并兩只活雁進來，最后甚至還有一只綁著的活羊。

    石家也早有準(zhǔn)備，此時無名道長一身整肅帶著人迎在院門前。

    盡管自己身份高，但此時是求親，所以楚溆上前緊走幾步，朝無名道長見禮，道：“小子來遲了，萬望老人家恕罪！”

    無名道長微微打量了他一眼，嗯，黑瘦了不少，不過氣色還可以，便點點頭，道：“無妨，男兒大丈夫，自當(dāng)建功立業(yè)?！背有睦锟喟。蓻]奔著建功立業(yè)，他是被人給黑了，這話又不能說，只好憋屈著。

    他見無名道長眼光已經(jīng)落在了后面的人身上，便忙引薦到：“這是我大哥楚洌。”他沒說官銜爵位，你是來求親的，不是來顯擺的，你說爵位是讓人家行禮不成？

    不過無名道長顯然不這么認(rèn)為，人家是宗室皇親，他一介平民，不見禮還了得？

    當(dāng)下口稱“草民”上前參拜，院子里的人也跟著全都伏地參拜，楚洌哪里能受？連忙托住，含笑道：“老人家切莫多禮！”無名道長也沒勉強行禮。

    楚洌又抬抬手，掃了一眼地上的人，溫聲說道：“都起吧，今天是喜事，不用多禮了。”眾人這才呼啦啦跟著起身，不由暗嘆到底是皇家氣度，往這一站就讓人忍不住仰視了，當(dāng)下比往常還規(guī)矩了許多。

    那邊郝媒婆看看時辰，便上前道：“吉時已到?！北娙思娂娬艘鹿谕撕笥^禮，無名道長和郝媒婆則來到香案前左右立定。

    郝媒婆說道：“聞聽石公家有好女，請賜妻京城正陽巷鎮(zhèn)國將軍府楚府嫡第五孫楚溆。楚府有先人之禮，遣老身前來，使石公請納采?！北M管無名道長不姓石，但大伙為了方便，都稱一聲石公，老頭早不在意這些了，默認(rèn)下來。

    無名道長依禮道：“某之子愚鈍，又不能教，承蒙楚將軍府上青睞，又使郝媒人前來，某不敢辭?！?/br>
    此時，郝媒婆便笑盈盈地說道：“敢納彩！”把一只活雁遞給了無名道長，無名道長接過來，再遞給李三。這納彩禮便全了。

    這還沒完，接下來郝媒婆又拿過一只大雁，問道：“老身既受命，將加之卜，敢請女為誰氏？”

    無名道長答道：“媒人有命，且以禮而擇，某不敢辭，女名初櫻，家中嫡次孫女。”接過郝媒婆遞過來的第二只活雁，轉(zhuǎn)給李三，無名道長又從袖袋里取出早準(zhǔn)備好的庚帖匣子交給郝媒婆，郝媒婆當(dāng)面看過，仔細(xì)收了起來；又把裝有男方的庚帖的匣子交給無名道長，無名道長拿刀撬開，拿出庚貼驗看過，點點頭收了起來，問名禮也全了。

    納彩、問名已經(jīng)完畢，無名道長引了楚溆兄弟等人到正廳喝茶敘話，郝媒婆則被李三家的安頓著先去歇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古禮，男女雙方問名是要當(dāng)場唱出來的，而且是男性家長出面，或在父廟進行，很莊重嚴(yán)肅的，應(yīng)該是不可能存在什么偷換嫡庶啦、換女兒啦那些個宅斗小說里的荒唐事，更別說什么偷換庚帖啦這樣的事了。

    問名要舉行儀式還要行雁禮的……而且，六禮儀式，不是娘或祖母等人和媒婆坐著說說話就成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