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負責審問的軍士稟報,倭人說有重要情報要將功贖罪,要面見我們大人,大人去見了那幾個倭人。 沒想到那倭人突然瘋狂起來,沖破了束縛,一時不妨竟直接一口咬在大人脖子上。不過,很快就被制住了。 原本這樣的事也不算稀奇,哪年打仗也有幾回。傷口也是軍醫(yī)好好處理了的。 沒想到,三五日后大人的身體卻開始不適,人變得無力,頭腦開始不清醒,再三仔細查看,才發(fā)現(xiàn)傷口本身倒好好的,只里面開始腫起來,周圍不少地方也都有腫的跡象。 大家以為中了毒,各種解藥都試過了,剛開始有點作用,可過不了幾天,又繼續(xù)開始腫脹。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名醫(yī),御醫(yī)。 如今大人整個人都快……都快……” 那男子實在說不下去,竟然潸然淚下,哽咽了起來。袍澤的情誼倒是不假。 楚溆見狀接著道:“一個多月前,我們外出給大人找藥的人在建州受了傷,正巧在這里買了兩瓶你的傷藥和解藥,用了竟特別好,便把解藥給大人試了試,沒想到效果格外好,大人臉上的腫已經(jīng)消了不少?!?/br> 楚溆瞄了石初櫻一眼,又說道:“不過他當時只買了三瓶,打聽了幾日才知道只有這里和望山縣有賣。后來,又找到幾盒都用了,不過大人近日斷藥,病情又反復了?!?/br> “你們給這個病人用的是我的解藥?”石初櫻眼里閃著亮光,“是怎么用法?” “用法?”不是灌下去么?怎么這個還有關系?軍醫(yī)和太醫(yī)院的御醫(yī)可都驗看過的,就是這么用的。三人不解。 石初櫻卻有了底,她的解藥雖是次品,不比靈丹妙藥,可也絕對不差了。這樣還沒能好轉,那這問題可見多嚴重。 解鈴還需系鈴人。 “你們沒拷問過那倭人?有沒有解藥?” 三人搖搖頭,“那些人都是瘋子,死士,根本就是專程來下毒的。擾邊不過是借機行事而已?!?/br> “過后軍中可還有得這個病的人?”石初櫻靠近病人,悶悶地問。 那老者眼中精光一閃,沉吟了片刻,聲音沙啞說道:“跟那倭人交過手受傷的一人也如此癥狀?!敝徊贿^消息被封鎖了,連他就三個人知道。這姑娘怎么猜到的,難道真的是過人的毒? 石初櫻要了烈酒和棉絮,在那病人頸脈處擦了擦,壓上指頭,凝聚精神力,緩緩釋放、探查。 室內(nèi)的幾個人無一例外都感受到了強大壓力,整個人都快被釘住了,尤其是楚溆,練得是內(nèi)家功法,更是直接感受到了對方的強壓。好在這強壓沒有惡意,只是緩緩釋放,而且并不擴散,只是一屢,即便這樣也夠受的了。 再說石初櫻,把個精神力在那人身體里轉了一圈,不由驚訝于倭人的手段之毒辣。 現(xiàn)在這個躺著的哪里還是人,分明是段朽木。而且還是長了蘑菇的朽木! 收回精神力,放開手,又慢條斯理的用烈酒擦了手,石初櫻的眉頭也沒平緩。 “誰是主事的?借一步說話!”石初櫻明眸睞轉,小臉也肅了起來。 那老者上前一步,“姑娘有話跟老朽說就是?!?/br> “你可知道,我并不是大夫?也從未給人看診?也不擅長給人看診?”石初櫻揚著下巴問道。 老者心思轉了轉,連忙拱手道:“自然知道,還請姑娘不吝賜教!” “賜教就不必,只李東家的人情我還是要給,既然來了,這個病人我就試試,只不過,我非大夫,你們可不能指望我的醫(yī)術。 我只對草藥了解的多些,只能看看是否有合適的草藥能解毒罷了。成與不成,可由不得我!” “那是,姑娘肯出手,我們只有感激!” 石初櫻轉身出了房間,來到外間的桌案前,“那麻煩你們把李東家請來,咱們?nèi)搅⑾鲁兄Z書,無論成與不成,都不得再sao擾與我,也必須承諾,不得對外人提及我給這人看病之事。 而且,僅此一次,沒有下回!我人小力微,不得不防!” 三個人抽抽嘴角,有這么當著人家面說防人家的么。只如今有求于人,只好先照辦了。 眼見著有人去找李大郎,石初櫻又朝楚溆抬抬下巴,使喚道:“你去把那人剝了衣衫,這人需得冷著。熱了更得發(fā)脹。弄些冰來放屋子里,把窗戶打開通風。 另外,凡是進去的人都遮上口鼻,出來布巾燒掉?!?/br> 順便又示意剛才的繃布也燒掉。 楚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這姑娘使喚上了,還理所當然的樣子。他摸摸鼻子,認命地干活去了。 其他兩人面面相覷,什么時候楚溆這么好說話了? 第11章 第十章 菌人 正所謂: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屋子里這幾個人,平常隨便哪個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那也是前呼后擁,如今只好被這小姑娘轄制著了。 石初櫻把承諾書的墨跡吹干,小心地折了,放進儲物袋里,這才進了里間。 看著遮在薄被下的人,眼珠轉了轉,定定看向楚溆,今天她是跟楚溆對上了。 楚溆皺皺眉,瞟了她一眼,石初櫻給了他個白眼,悶悶說道:“不會真都剝光了吧?” 楚溆一琢磨,不由臉上一熱,耳尖都紅了。“沒、沒有。下、下褲有?!彼冀Y巴了,他一個大男人,這怎么跟個姑娘說這個啊。 石初櫻看著他的大紅臉,不由心里好笑,越發(fā)使喚道:“你,把這被子掀了。”轉而對那老者道:“找個大夫來幫把手?!?/br> 楚溆硬著頭皮掀了被子,露出光裸著上身的病人。 石初櫻還更過分地指著下褲道:“這個不行,換個短的吧。有的遮遮就行了?!闭f完自己抿著嘴,面巾下含著笑先回避了。 等各方齊備了,請了她進去。 一個老大夫朝她微微拱手,“老朽姓王。”石初櫻見他年紀雖大,除了有些疲憊,精氣神還都挺好,顯見自己保養(yǎng)的不錯。 “您客氣了。” “我需要放這病人幾處血來察看。脖頸咬傷之處、上肢、下肢、手指、腳趾各一處,不必多,各三五滴即可。放在瓷碟里。另備烈酒一盆?!?/br> 盡管詫異,老大夫還是去放血了,另有一個小侍從跟著,在各個瓷碟上寫了簽子,注明哪放的血之類的,顯見是經(jīng)常打下手,做事很是細致周到。 先放好的是脖頸的,小侍從端來,石初櫻拿起一片玉板,輕輕蘸起一些,稍許釋放了些精神力察看,只見有些發(fā)暗的血液里面布滿了星星點點的孢子,大多數(shù)生出霉菌絲,甚至有的還長出了微小的蘑菇頭,牽牽連連,在血液中蔓延,很是惡心。 接連察看了幾處的血液,頭頸附近最嚴重,上肢末端和下肢末端有個別菌絲分布,算是好的。 以石初櫻的判斷,現(xiàn)在這個病人的身體已經(jīng)被當成了一段朽木,用來長蘑菇了。 也許要不了多久,身體的皮膚就會被這些瘋狂生長的菌絲沖破,滿身長出蘑菇頭來。 人活著就是給這些菌提供養(yǎng)料,死了也成為菌的樂園,直到被徹底利用完。 “……現(xiàn)在的判斷就是這樣,這人中的不算是毒,所以解毒藥基本不管用,他被種下的應該是菌,類似長蘑菇的孢子?!?/br> “什么是孢子?”在屋里的人沒有懂得,那王大夫問出了聲。 石初櫻四下打量眾人后,咂舌道:“知道馬糞包么?白白的,或者棕色。能長這么大?!闭f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馬糞包的表皮可以用來給外傷止血,但小孩子都喜歡踩爆這東西,里面‘噗’地飛出一團煙霧?!?/br> “你是說馬勃?那煙霧……”王大夫瞪大了眼。馬勃他知道,大夫們也會用到。 “對,那些無數(shù)的細小的,煙霧一般的就是孢子??床磺?,抓不到,但傳播很容易。落到合適的地方就能快速繁育,長出菌絲,甚至最后形成蘑菇狀的馬糞包來。 當然,這是個比方,病人身上的不是真的馬糞包,只是東西類似?!笔鯔延X得這倭人也真是齷齪,這樣的惡毒法子都想得出來。 “如今,這孢子應該是被人培植變異過,能在人的傷口處,進入血液,進而在身體里蔓延,條件合適了,就能長出霉菌絲,隨著它的生長,不但人體如同脹氣般腫發(fā)了起來,還搶奪人的養(yǎng)分,破壞血液,最后使人成為朽木,徹底被占據(jù)成為蘑菇場。” 一番言辭,在場之人無不震驚?。。?/br> 簡直太過驚天!太過匪夷所思了! “要是讓我想辦法,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人直接焚燒了。” “大膽!”已經(jīng)有人憤怒地跳了起來,“我們將軍豈是你這村婦能褻瀆的!” 石初櫻攤攤手。 那老者眉毛一立,“下去!”那人氣憤憤地轉身出去了,臨走還狠狠瞪了石初櫻一眼。 “姑娘見諒!連日來把大伙都累得昏了頭,姑娘千萬別往心里去。回頭我打他二十棍子!”石初櫻撇撇嘴,也不甚在意。 那老者又試探說:“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別的法子?這,我們大人,為國為民,遭了這個災…… 家里老母幼兒,軍中還有將士們,東海抗倭,都指望咱們大人?!闭f著,已經(jīng)老淚縱橫了。 不管真假,反正石初櫻還是心酸了一下?!澳俏以囋嚢?,不過,我也不能保證什么效果!” 老者立刻拭了淚,“有什么吩咐,姑娘盡管說就是,咱們沒有不辦到的。” 石初櫻暗自鄙視,這淚收得真快。不過,仍是吩咐最好找張涼玉床給病人躺,屋子里放上冰山,暫時抑制霉菌生長;另外,對類似病癥的人也要如此處置,不然一旦孢子爆破,影響巨大。 石初櫻想著,這倭人如此惡毒,盡管她久居山中對世事不甚了解,也多少知道些。當年,他們家也是為了逃避倭人入侵的戰(zhàn)火才舉家四處逃散,她才在三歲就與父母家人分離,顯然這倭人也著實可惡。 大楚國為了抗擊倭寇,整整打了十一年,換了一個皇帝,最后才把帶兵踏平了倭國,只是倭人狡詐頑強,竟然還有零散之人,潛逃到島嶼上,多年來總是伺機報復大楚的滅國之恨。 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們以彈丸之地,妄圖大楚,偷襲越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怎么又會遭到滅國之災? 這種惡人,總是怨恨別人,從來不會檢討自己的過錯。 對付他們最好就是殺干凈,一個不留! 不過這些石初櫻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畢竟她不是皇帝。 但是對倭人殘害的同胞她還是要伸手救護一番的。 從隨身的背簍里翻出幾盒解藥,“十兩銀子一盒,這些先給他用,雖然不對癥,好歹有些效果。每天一盒,用黃酒調稀,一比十,給病人灌下去,分早中晚三回;另外,把取血的傷口也抹些。 我會進山去一趟,找找有沒有合適的草藥,這期間就先用這個將就著吧。至于費用,則需另算?!?/br> 沒等人回答,石初櫻背起藥簍就走了出去,后面的楚溆疾步趕上,追問道:“姑娘,敢問姑娘多久再見?” 石初櫻回眸一笑,仿佛花開,“十來天總是要的!”說著,腳步輕快地不見了身影。楚溆心都快要停止跳動了,他呆呆著伸著手,一時忘記了收回。 楚溆覺得自己真是魔障了,想他大好男兒,見過的女子沒有壹千也不下八百,什么樣的沒有?怎么就被這樣一個鄉(xiāng)下姑娘閃瞎了眼? 甩甩頭,收住了腳步。 無論楚溆這邊多急切,石初櫻還是照樣把帶來的藥交給何掌柜,十兩銀子一瓶的藥也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不過藥效這么好,照樣一盒難求。 石初櫻盤算了一下時間,倒也不用今天就趕著回去,便讓李三找了一家口碑不錯的裁縫鋪子,量身做幾身衣裳,又到隔壁的綢緞鋪子挑了幾匹料子。還沒忘記給木華也做上幾個小小的軟墊。 剛回到客棧,叫了飯食,楚溆就帶著兩個隨從找來過來。顯然,這些人是盯上她了。 “石姑娘,上峰有令,命我等一路護送姑娘?!背赢斝乇?,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石初櫻暗自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比誰牙白,咧什么嘴兒,不過口里卻漫聲說道:“這位大俠貴姓?” 呃,楚溆愕然,好在很快回過神來,“抱歉,在下三等侍衛(wèi)楚溆,這兩位是侍衛(wèi)張蒼,陳天保?!?/br> “各位大俠有禮了。只是,這條路我很熟了,護送就不必了吧?” 石初櫻哼了一聲,心話,還護送,說的好聽,誰知道是不是監(jiān)視啊。就知道好心沒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