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還沒從文瀾院出來，孔氏那邊聽說蕭謹(jǐn)言受傷了，又派了大丫鬟春桃過來，兩人一起回了海棠院之后，孔氏便留下了阿秀來。阿秀只把蕭謹(jǐn)言那番話原原本本的說給了孔氏聽，孔氏素來也知道蕭謹(jǐn)言的脾氣，雖然一直聽話，但決定的事情卻不輕易能改，也知道這次只怕他早已下定了決心。

    至晚間，才用過了晚膳，海棠院里頭卻來了一位客人，是孔夫人洪氏身邊的余mama，阿秀未去房中服侍，可見她出來的時候，眼角微微濕潤，便知道大約是孔家出了什么事情了。

    原來孔姝自從年后染了風(fēng)寒之后，陸陸續(xù)續(xù)竟一直沒有好全，原本前幾日好容易好了些，去了一趟廣安侯府，回來之后就一病不起，一開始以為是在侯府沾染了什么不好的東西，所以還請了道士做法，誰知竟全無用，這幾日聽說還咯起了血來。孔氏早先遣了身邊的mama去瞧過幾次，原本正想等自己身子爽利了再過去瞧瞧的，沒想到孔家的人倒是先來了。

    從余mama的口氣中，孔氏倒是聽出了一些端倪，原來洪氏見孔氏身子不好，太醫(yī)院的人有束手無策，所以想著能不能辦個喜事，給孔姝沖一沖，說不準(zhǔn)也就好了。這樣一來，想到的第一個人選便是蕭謹(jǐn)言了。

    孔氏原本也疼愛孔姝，可這件事事關(guān)蕭謹(jǐn)言，她卻不能同意了，若是孔姝身子骨好，那也無所謂了，她是很喜歡這兒媳的，課如今這光景，分明是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的事情了，萬一要是沒過門多久就去了，那蕭謹(jǐn)言以后找的閨女，就是續(xù)弦了，有幾家續(xù)弦媳婦的身份是比原配好高的呢？孔氏想到這里，就覺得不能應(yīng)，但她和洪氏的姑嫂情分向來很好，也沒有一口拒絕了，只說明日會先過去瞧一瞧孔姝。

    64|第 64 章

    第二日一早，孔氏向趙老太太請安之后，就起身去了一趟孔家。蕭謹(jǐn)言因昨日手上受傷，所以今日并沒有去校場學(xué)騎射，而是在書房里頭看書，聽聞孔氏要去看望孔姝，便也打算一同前去，卻被孔氏攔了下來，只讓蕭瑾璃陪著走了這一趟。

    孔氏到孔家的時候正好是巳時二刻，正是平素洪氏處理家務(wù)的時辰，孔氏便沒先去瞧洪氏，只先讓洪氏身邊的mama帶去了孔姝的閨房，看一看孔姝的病情。熟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孔姝原本就是一個嬌弱閨秀，這一病之下，更是弱不經(jīng)風(fēng)，讓人看了更覺心疼。蕭瑾璃見了孔姝這等模樣，早已忍不住落下淚來，倒是孔氏還比較收得住，只安慰了孔姝幾句，讓她好生養(yǎng)著便是，其他的事情不需多想。

    孔氏看過了孔姝，便去往前院和洪氏說話，洪氏這幾日擔(dān)心孔姝身體，也已經(jīng)很久沒能休息好，孔氏才進(jìn)去，就瞧見洪氏臉上帶著幾分疲憊之色，身子斜斜的靠在身后的寶藍(lán)色大引枕上頭，連眉梢都添了幾道皺紋。

    洪氏見孔氏進(jìn)來，正要起身相迎，被孔氏攔住了道：“你快歇著吧，難得你這時候空一些。”

    洪氏也不客氣，只欠了欠身子，讓孔氏在自己對面的炕上坐下，又命丫鬟上了茶，這支起身子，悠悠嘆了一口氣道：“太醫(yī)說姝姐兒這病雖是因風(fēng)寒而起，卻還是因心病引起的，可我瞧著她能有什么心病呢？橫豎也就是這婚事上頭，還沒給她定下來罷了?！?/br>
    孔氏瞧見洪氏開門見山就提到了婚事上頭，也知道洪氏大抵是著急了，蕭謹(jǐn)言和孔姝的婚事，雖然一直沒走到明面上，但是孔蕭兩家早已經(jīng)心知肚明，若不是有趙老太太一直在中間攔著，只怕這婚事也早該定下來了。但是，現(xiàn)在這時機說婚事，確實讓孔氏有些為難，先不說孔姝的病什么時候能好，單單這籌備婚事也要不少的時間，如今又在太后娘娘的孝期之中，蕭謹(jǐn)言又一心想著去邊關(guān)打韃子，這么多的事情湊到一起，只怕也是很難成事了。

    “我今兒過來，一來是為了瞧瞧姝姐兒的病，而來也是有事要和你商量?！笨资涎哉Z間抬眸看了洪氏一眼，洪氏會意，只遣了丫鬟們都下去，這才開口問道：“有什么事情，你跟我還有什么不能直說的嗎？”

    孔氏知道蕭謹(jǐn)言要從武這件事情將來也是瞞不住的，便索性開口道：“我私下里確實想著姝姐兒能早些進(jìn)門，只是如今瞧著，只怕這事情一時間還未必能辦得成了?！?/br>
    洪氏瞧見孔氏臉上露出的為難之色，心里暗想難道是因為孔姝病了，孔氏就嫌棄起她了，不免臉上就有些了一些不悅，按捺住不發(fā)作，只聽孔氏繼續(xù)道：“言哥兒也不知是惹了什么癡心瘋，前幾日竟和老爺鬧著要去邊關(guān)，你素來也是知道國公爺?shù)钠獾?，向來也嫌棄言哥兒文弱，這次言哥兒說要去邊關(guān)，正中了他的下懷，如今已是答應(yīng)了下來，我勸了幾日都不管用，這幾日言哥兒天天都在校場連騎射，昨兒把手都給弄傷了，我瞧著這樣的光景，這次只怕他是走定了?！?/br>
    洪氏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孔姥爺是朝中大員，平素也會說一些國家大事，所以她也聽說了最近邊關(guān)不穩(wěn)的傳言，只是他們孔家素來是文官之家，只要韃子的大兵沒有打到城門口，向來都覺得打仗這事情離自己遠(yuǎn)著呢，如今聽孔氏這么說，便也覺得有些心慌了起來。

    “這么說，這北邊是真的要打起來了？”

    “我也不清楚，朝廷的事情，我素來問的不多，但我依稀聽老爺說起，這次即便不打，也是要派些兵馬去邊關(guān)，給韃子一些下馬威的?！?/br>
    “這可如何是好……”洪氏一下子沒了主意，這人一旦到了邊關(guān)，就算不打仗，那也沒有一個穩(wěn)妥的，三年五載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若要真的這樣，那孔姝和蕭謹(jǐn)言的婚事倒是當(dāng)真給耽誤了。蕭謹(jǐn)言是男子，娶親晚些也是無礙的，可孔姝確實等不起的。

    孔氏知道洪氏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便也跟著嘆了一口氣道：“若是沒有太后娘娘的大孝，便是這幾日把姝姐兒娶進(jìn)門也是可以的，可偏生有這事情耽誤了，若是等到年后，只怕言哥兒也早已跟著軍隊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br>
    洪氏哪里知道原本順理成章的事情如今竟然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捂著胸口道：“言哥兒當(dāng)真心意已決？非要去那邊關(guān)嗎？難道留在京城，就沒有出息了嗎？為什么非要往那些地方跑呢？你是他的親娘，難道也勸服不了他嗎？”

    孔氏被洪氏這么一說，又勾起了自己的傷心處，只低頭哽咽了一聲，擦了擦眼淚道：“我要是能勸服他，今兒也就不必特意來找你了，這事情說起來，還是我們蕭家對不住孔家。”

    洪氏一聽孔氏這口氣，竟是已經(jīng)沒有了結(jié)親的意思，又覺得一陣鬧心。原本孔姝病的厲害，洪氏想把她的婚事定下來，好讓她安心養(yǎng)病，沒準(zhǔn)她還能熬過了今年，到時候再嫁去國公府，好歹也算是成家了。可如今這婚約竟也是不能成的了。洪氏想到這里，心中隱隱便有了一些怒意，可是在孔氏的跟前，實在也不好發(fā)作。

    孔氏見洪氏的臉色越發(fā)不好看了，便推說家中有事，現(xiàn)行告辭了?？资匣氐胶Ｌ脑?，蕭瑾璃帶著丫鬟也回了自己的住處，這時候跟著孔氏一起去孔家的大丫鬟春桃才小聲的在孔氏跟前道：“太太，奴婢今兒在孔府里頭偷偷的打聽了一下，只怕表姑娘的病還有些蹊蹺呢？”

    孔氏原本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聽春桃這么說，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到底有什么不妥，你且說給我聽聽?！?/br>
    春桃上前，替孔氏斟滿了一杯茶，遞上去道：“奴婢聽說，表姑娘的病是從年后開始的，可中間分明已經(jīng)好了，而上次去了廣安侯府之后，才是真正的病重了起來，奴婢聽說，那日表姑娘在廣安侯付弄濕了衣裙，正巧被廣安侯世子給撞見了。”

    “什么？”孔氏聞言，只微微一驚，這種事情事關(guān)閨譽，孔家和洪家沒有泄露半句也是對的，但是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總會被人給穿出來：“原來竟有這樣的事情？”

    孔氏只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了前不久蘭嫣的事情，當(dāng)時廣安侯世子的馬驚了蘭家的馬車，兩人因此有了肢體接觸，廣安侯世子很快就站出來說要納那位蘭姑娘做妾。如今自己的親表妹在自己面前弄濕了衣裙，怎么反而不站出來了？說來說去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長公主并沒有看上孔姝，只怕這也是孔姝病重的原因了。

    “奴婢是悄悄的去了一次下人放找的劉mama，她的孫女如今就是表姑娘身邊的大丫鬟玉珠，這事情是玉珠私下里透露給她老人家的，應(yīng)該不會有假?！?/br>
    “那就怪不得了?！笨资铣料铝四?，嘴角露出一絲戲謔的笑來，只搖頭道：“原來表姑娘的心病，居然是這個，幸好我存了心思，并沒有把這事情給應(yīng)下來，否則的話，只怕表姑娘進(jìn)門了，這病也未必能好的起來?！?/br>
    里頭正說話，外頭便有小丫鬟來回話，說是王mama過來回話來了。

    原來孔氏昨兒見阿秀正在趕制繡品，便多問了她兩句，才知道原來過幾日就是恒王府明姨娘的壽辰，原本一個姨娘的壽辰孔氏也是不用放在心上的，可如今恒王府并沒有女主人，這明姨娘也算是恒王府的半個女主人了?？资媳忝鮩ama去庫房里面找?guī)准駱拥亩Y物，等明姨娘生辰那日，讓阿秀一起帶過去。

    王mama如何不明白孔氏的心思，孔氏如今瞧著阿秀好，又知道阿秀是必定要回恒王府當(dāng)郡主的，自然也是要和明姨娘打好關(guān)系的，雖然是個姨娘，可以后卻還是要當(dāng)正經(jīng)親家來往的。

    “太太，奴婢挑了一架紫檀木底座的福祿壽三星高照的玻璃炕屏，另外又準(zhǔn)備了一箱素色的蘇州絲綢，想來這些也是夠了?！笨资献鳛閲漠?dāng)家太太，交際的人向來很多，禮要是給的太過，將來別的太太奶奶生日，倒是不好說了。

    “我瞧著也夠了，只是個心意而已，其實恒王府也不缺這兩樣?xùn)|西。”

    王mama見孔氏點了頭，便又開口道：“奴婢已經(jīng)派人打聽過了，這明姨娘以前是錢塘總兵家的閨女，雖然是個庶出的，但從小養(yǎng)在老太太跟前，很是知根知底，南邊戰(zhàn)亂的時候，明總兵戰(zhàn)死了，只留下她這么一個小女兒還未出閣，當(dāng)時恒王身邊沒有服侍的人，這才收了她的，想來是一個知書達(dá)理的，以后若是阿秀回去了，也能讓她指教一二的?！?/br>
    “你倒是打聽的清楚，其實我心里頭也是這么想的，你想想看，這小郡王當(dāng)了三年的和尚，明姨娘要是不厲害，這恒王府只怕早就翻了天了，奴大欺主的事情，這京城里頭也不是沒有，她若是沒有幾分手腕，只怕也是壓不住的。”

    王mama見孔氏分析的很有道理，只忍不住笑了起來，孔氏便問她：“我說的不對嗎？你又笑什么？”

    王mama便笑著道：“奴婢是笑太太這還沒當(dāng)上婆婆呢，已經(jīng)cao起婆婆的心了！”

    孔氏只愣了一下，忽覺得王mama說的有幾分道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65|第 65 章

    蕭謹(jǐn)言用過晚膳之后，特意在海棠院多留了一些時候，打探一下孔姝的病情，前世雖然他最后沒有娶孔姝，但是記憶中孔姝后來也是另嫁他人了，倒沒有說年輕輕就香消玉殞了，兩人畢竟從小一起長大，若孔姝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蕭謹(jǐn)言心里也是難受的。

    若是放在往日，孔氏只怕又要拿蕭謹(jǐn)言和孔姝的婚事來說，可今兒孔氏確實半句都沒有提起，只說孔姝這幾日身子不好，興許好好將養(yǎng)下就好了。蕭謹(jǐn)言見孔氏沒提起娶親的事情，倒也放下了心來，這時候春桃正往里面送茶進(jìn)來，見了蕭謹(jǐn)言便開口道：“世子爺快去看看阿秀吧，她這幾日沒日沒夜的做繡活，一雙眼睛都熬出黑眼圈了。”

    蕭謹(jǐn)言前日見到阿秀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她神情蔫蔫的，也料定是她又做什么繡活，給熬的，不過想起阿秀以后回了恒王府，可是有大把的閑散時光，蕭謹(jǐn)言倒也不拘著她做這些，只問道：“她這幾天都做什么呢？連我的文瀾院也去的少了?！?/br>
    孔氏端起茶盞笑了笑，她前兩日看見阿秀做的是一雙繡青竹花紋的短靴，正是蕭謹(jǐn)言的尺寸，昨天又開始做別的東西，只怕那鞋子已經(jīng)做好了?？资辖鉀Q了孔姝的事情，這會兒也不避諱什么了，只笑著道：“你既然想知道，不如就親自去看看吧?！?/br>
    蕭謹(jǐn)言聞言更是大喜，直接就向孔氏請了安告退了。

    蕭謹(jǐn)言進(jìn)去的時候，阿秀正在等下繡著一只歲寒三友的荷包。阿秀身無長物，想給小郡王送一些生辰禮物，也只能自己親手去做，如今時日又緊，也只好繡一只荷包以表心意了。

    “阿秀，你又在忙什么？”蕭謹(jǐn)言未差人通報，直接就挽了簾子進(jìn)去，阿秀一驚，手指尖上就微微一個刺痛，只急忙把手指含在了嘴里，睜大了眼睛看著從外間進(jìn)來的蕭謹(jǐn)言。

    蕭謹(jǐn)言瞧見阿秀的動作，便知道方才自己的莽撞又害得阿秀受傷了，只蹙著眉頭往前走了兩步，拉住阿秀的手放在自己面前細(xì)細(xì)的看了一番，發(fā)現(xiàn)上面的血珠已經(jīng)消了，完全看不清傷口了，這才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