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聞言，早已經(jīng)羞紅了半個面頰，只背過身子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這么做，總覺著對不起我母親。”

    蘭婉聽到這里，已然猜測出這假山后頭的人是誰，看了眼自己身上已經(jīng)換去的衣服，嘴角浮現(xiàn)一絲冷笑，一把甩開了阿秀的手，大聲道：“我當(dāng)國公府的姑娘如何的貞靜嫻良，原來也不過就是背著自己的母親亂勾搭人罷了?！?/br>
    蘭婉站著的地方正好在荷花池邊上，離那假山不過兩丈遠(yuǎn)的距離，話音剛落，忽然從里頭飛出來一樣?xùn)|西，不偏不倚，打在她鬢邊的一縷長發(fā)上，將那一縷頭發(fā)割了下來。蘭婉驚呼一聲，身子不穩(wěn)，往后退了兩步，河邊上并沒有欄桿，眼見著自己要掉下去，情急之下就一把把阿秀給抓住了。

    撲通一聲，伴隨著湖面上薄冰破裂的聲音，阿秀被蘭婉拉著跌入了湖中。湖水冰冷刺骨，針尖一樣戳進阿秀的瘦小的身體中，幸好那荷花池岸邊是個淺灘，不過兩尺深淺，蘭婉只掙扎了兩下，便發(fā)現(xiàn)腳底下踩住里頭的河泥了。阿秀卻還是一個矮冬瓜，勉強站直了，那水還是漫在了腰間。

    這時候假山后面?zhèn)鱽頋u行漸遠(yuǎn)的腳步聲，兩個身影急忙離去。蘭婉凍得渾身發(fā)抖只大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阿秀顧不得濕光的身子，只急忙拉住蘭婉，鎮(zhèn)定道：“姑娘別喊，這樣子若是讓國公府里頭的小廝見了，會影響姑娘的清譽的?！?/br>
    蘭婉這時候才如夢初醒，可此時閉嘴又有何用，幾聲救命聲早已經(jīng)把這后花園附近所有的丫鬟小廝都給招來了。

    蕭瑾璃身后領(lǐng)著兩個丫鬟，閑庭信步的走過來，看了一眼站在水中落湯雞一樣的蘭婉，捂嘴笑道：“蘭二姑娘，你這是怎么了？難道蘭家沒有熱水洗澡嗎？跑到我們國公府的荷花池里洗來著！”

    “你！”蘭婉正欲反駁，忽然瞧見蕭謹(jǐn)言從遠(yuǎn)處走來，她頓時心下一動，咬了咬唇，只裝作怯生生道：“世子爺，快救救婉兒。”

    蕭謹(jǐn)言這會兒正飛一樣的跑過去，卻是因為瞧見站在蘭婉邊上半邊身子還在水里頭泡的瑟瑟發(fā)抖的阿秀。蘭婉見蕭謹(jǐn)言朝著自己跟前來，早已經(jīng)心花怒放，心道方姨娘說的辦法果然有效果，男人都喜歡女子不勝較弱的模樣。

    蕭謹(jǐn)言走到水池邊上，瞧見阿秀瑟瑟發(fā)抖，顧不得丫鬟們的阻攔，便要下去拉阿秀上來。蘭婉見蕭謹(jǐn)言下水，以為是來救自己的，便假裝虛弱的闔上眸子，朝著蕭謹(jǐn)言身上靠過去。蕭謹(jǐn)言習(xí)慣性的避讓，一個閃身抱住阿秀往岸上去，只聽河里頭撲通一聲，原本以為會靠在蕭謹(jǐn)言身上的蘭婉再一次摔入了冰冷的水中。

    蕭謹(jǐn)言看著阿秀凍僵的笑臉，滿眼心疼，只將自己的大氅拉過來，將阿秀卷住了，轉(zhuǎn)身吩咐道：“你們把蘭二姑娘拉起來，送回懷秀院去，清霜，吩咐廚房熬兩碗姜湯，送到文瀾院里來?！?/br>
    阿秀被蕭謹(jǐn)言抱在懷中，低下頭就能瞧見蕭謹(jǐn)言俊逸瀟灑的臉頰，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寸許，每一次呼吸都能拂動蕭謹(jǐn)言額頭上的幾根碎發(fā)。阿秀低頭，只小聲在他耳邊道：“世子爺，放奴婢下來吧，您的靴襪濕了?！?/br>
    “你叫我什么？”蕭謹(jǐn)言抬起頭，一邊走一邊看著阿秀，見她蒼白臉上有了一些微紅，只稍微放心了些，玩笑道：“你才多大，臉紅什么，怕我吃了你?！?/br>
    阿秀越發(fā)窘迫了起來，掙扎著要下來，一路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國公府里頭大大小小的丫鬟們跟圍觀一樣的看了一路，不由發(fā)出了感慨來：原來世子爺如此重口，居然喜歡這么小的小姑娘嗎？

    眾人再看看自己發(fā)育姣好□□的身材，頓時覺得自己沒希望了。

    蕭謹(jǐn)言直接把阿秀抱回了文瀾院，清瑤忙不迭的迎上去，見蕭謹(jǐn)言懷里抱著個小丫鬟，也很是詫異。不過這小丫鬟看起來實在太小了，若是說蕭謹(jǐn)言對她有意思，實在是……怎么可能呢！

    “清瑤，吩咐下去，打一桶熱水進來，服侍她沐浴更衣?！?/br>
    清瑤瞧了一眼蕭謹(jǐn)言滲水的靴子，只開口道：“世子爺，奴婢先打水讓你沐浴更衣吧，這大冷天腳底若是著了涼，可是要害病的?！?/br>
    蕭謹(jǐn)言只揮手道：“我說什么你沒聽見嗎？叫你吩咐下去打水。”

    清瑤被蕭謹(jǐn)言突如其來提高的聲線嚇了一跳，只咬唇福了福身子出去安排熱水。蕭謹(jǐn)言把阿秀放在他房里的羅漢榻上，只握住她的手暖了暖，想跟她說什么，卻又不知說什么好，只拿了一塊帕子，輕輕的擦了擦阿秀臉頰邊上的水珠，笑著問道：“國公府不好嗎？你想不想和你那個小姐妹一樣，留在國公府做丫鬟？”

    阿秀看著蕭謹(jǐn)言，此時心里復(fù)雜的情緒卻不知如何說起，只低下頭咬了咬唇，并不說話。國公府自然是好的，能陪在世子爺你跟前也是好的，可是……可是要如何忘記前世那些事情呢？世子爺總有一天又要娶妻生子，不管自己多么喜歡你，你都是別的女人的相公，自己只是一個妾而已。并不是不愿意做妾，只是做妾之路她走過了一次，還那么失敗。

    蕭謹(jǐn)言似乎也看出了阿秀的矛盾，并不著急等她的回答?，F(xiàn)在的阿秀對國公府的一切都很陌生，要是逼緊了，反而會適得其反。蕭謹(jǐn)言有些無奈的把手帕丟到一旁，理了理阿秀的碎發(fā)，柔聲道：“你好好想想，其實你不留下也可以，但是今兒的事情大家伙都看見了，以后你要嫁人只怕也難了?！闭f實話蕭謹(jǐn)言說出這樣的話自己也說服不了，就算自己已經(jīng)成年，那阿秀充其量就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黃毛丫頭，平板的身材便是在大夏天也瞧不出什么來，更何況是這一層一層包得極其嚴(yán)實的冬天。

    阿秀果然抬起頭看了蕭謹(jǐn)言一眼，眼中多少有些無奈，這都第二世了，世子爺為什么偏偏還要纏上來呢。

    兩人一時有些沉默，正這時候，丫鬟們已經(jīng)送了熱水進來，清霜親自去廚房端了兩碗姜湯進來，只送到跟前道：“爺，快跟阿秀都喝一碗吧，一會兒泡個熱水澡，就不會受涼了?！?/br>
    阿秀接過清霜遞過來的姜湯，只低頭抿了幾口，略略躲開蕭謹(jǐn)言那帶著幾分柔情蜜意的眼神。

    阿秀在房里頭沐浴更衣，蕭謹(jǐn)言則在凈房里頭由清霜服侍著泡腳。清霜蹲下身子，稍稍試了試水溫，只覺得手背上微微有些燙，便知道這是蕭謹(jǐn)言喜愛的溫度。只坐在繡墩上，為蕭謹(jǐn)言除去了鞋襪，稍帶著幾分探究問道：“爺，您心里頭想著的那個人，只怕不是蘭姑娘吧？”

    蕭謹(jǐn)言把腳放入木盆中，頓時覺得全身都暖和了起來，再聽見清霜的話，便笑道：“你既然知道了，就只把這事情放在肚子里，誰也不準(zhǔn)說?！?/br>
    清霜挑眉瞧了蕭謹(jǐn)言一眼，自他病愈后難得見他心情這般好，便笑著道：“阿秀才多大呢，就算奴婢多嘴說了出去，只怕也沒有人相信，我家爺喜歡這樣的小丫鬟。”

    蕭謹(jǐn)言不以為然，嘴角帶笑：“姑娘家長起來還不快，前兩年你不就跟阿秀一個模樣，如今還不是出落的……”蕭謹(jǐn)言看看清霜如今胸口傲人的曲線，把話咽了下去，只小聲吩咐道：“這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便是老太太問起來，你也不準(zhǔn)說。”蕭謹(jǐn)言說著，忍不住又略略蹙眉道：“你說要怎么樣才能把阿秀留下來呢？總不能跟行哥兒一樣，撒潑耍賴……”

    清霜想了想，只笑著湊到蕭謹(jǐn)言的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蕭謹(jǐn)言聞言，只一個勁的點頭道：“你說的這個辦法倒是有點意思，先別打草驚蛇，等她們走之前再提出也不遲?！?/br>
    清霜只笑道：“爺您就放心吧，姑娘家濕了身子，就等于損了名節(jié)，爺愿意承擔(dān)起這責(zé)任，蘭家那邊不會不愿意把阿秀留下的?！鼻逅粩Q眉想了想，又道：“其實我覺得爺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如今瞧太太的意思，一準(zhǔn)是想把蘭姑娘給了爺?shù)?，若是這樣，害怕阿秀不入我們國公府嗎？”

    蕭謹(jǐn)言只連連擺手，回絕道：“蘭姑娘是個好姑娘，我倒是不想耽誤了她，有阿秀就夠了?！?/br>
    清霜瞧著蕭謹(jǐn)言這架勢，倒像是對阿秀有著很深的依戀，也不知道蕭謹(jǐn)言是什么時候遇上這個小姑娘，被勾引的魂都沒了。

    外頭阿秀已經(jīng)沐浴完畢，穿了清珞以前的衣服，雖然是半舊的衣服，但料子都是上等的杭綢，國公府對待下人從來不摳門。

    蕭謹(jǐn)言穿上了鞋襪出去，見阿秀恭恭敬敬的站在廳里頭，看見蕭謹(jǐn)言出來，只慌忙低頭福身行禮，剛剛泡過澡的臉頰上泛著粉紅的血色，看著可愛動人。清珞只笑著道：“世子爺，你瞧瞧阿秀多秀氣，比舊年年底王mama買回來的丫鬟們好了不知多少，王mama肯定是老眼昏花了，挑丫鬟都挑不明白了?！?/br>
    阿秀當(dāng)然不會說當(dāng)初王mama在她跟前停留了半刻，是自己以為低頭躲著，王mama瞧著以為她膽小怕事，所以就沒選上她。蕭謹(jǐn)言坐下，端了茶盞喝了一口茶，外頭丫鬟便進來回話，說是太太來了。

    原來孔氏陪著趙太太玩了一會兒葉子戲，年紀(jì)大了精力不濟，所以只玩了幾盤，老太太就命人散了各自玩去，正巧遇上趙小將軍來訪，孔氏深怕蕭瑾璃又偷偷摸摸去見他，所以從榮安堂出來，特意去了玲瓏院一趟，見蕭瑾璃正在房里頭描紅，便走了。才走到花園里，就聽見院子里小丫鬟瘋傳蘭二姑娘落水的事情，孔氏命春桃去問了，才知道蕭謹(jǐn)言救了一個小丫鬟回文瀾院，所以就一徑過來了。

    “好好的，花園里怎么會有人落水了呢？”孔氏才坐下來，便開口問道，這里并沒有別人在落水的現(xiàn)場，除了阿秀之外，阿秀便知道孔氏這是在問自己，只略略想了才開口道：“荷花池邊上的積雪沒化全，路有些滑，姑娘滑了一跤，我想著去扶她，沒想到一起摔河里頭了。”偷聽蕭瑾璃和趙小將軍說話的事情，自然不能說的，好在方才那地方已經(jīng)被踩得滿地都是水，也瞧不見到底有沒有沒化開的雪了。

    孔氏見阿秀說的詳實，便只點了點頭，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雖然是個好模樣，可惜年紀(jì)太小了，也幸好年紀(jì)小，不然的話，只怕也麻煩了?？资现粺o奈的看著蕭謹(jǐn)言一樣，嗔怪道：“雖說這丫頭不過十來歲，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一路抱著她回來，太不尊重了，若是讓你爹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挨一頓訓(xùn)斥。”

    蕭謹(jǐn)言只急忙辯解道：“太太也說她年幼，她不過就是一個小女孩，我是瞧她凍得邁不開步子，這才抱的她，當(dāng)時只有幾個看門的小廝在，粗手笨腳的，如何能抱姑娘家，少不得我親自抱了。”

    孔氏聽了蕭謹(jǐn)言這話，越發(fā)沒了脾氣，前世的蕭謹(jǐn)言就是這么一個憐香惜玉的主，府上的丫鬟，得過他賞賜的也不是一個兩個，直到后來收了通房，娶了欣悅郡主這才好些，這些事情只有蕭謹(jǐn)言自己知道，而孔氏眼中現(xiàn)在的蕭謹(jǐn)言，還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蕭謹(jǐn)言。

    孔氏只搖了搖頭，既然心里已下了要讓蘭嫣進府的決定，以后這丫鬟橫豎還是蘭嫣的房里人。

    “你回去吧，蘭姑娘已經(jīng)回了懷秀院，別讓她等急了?！?/br>
    蕭謹(jǐn)言看著阿秀離去的背影，只吩咐道：“清霜，你送阿秀回去?！鼻逅藭r已知道阿秀才是蕭謹(jǐn)言心尖尖上的的人，只脆生應(yīng)了，領(lǐng)著阿秀往外頭去。

    蕭謹(jǐn)言目送兩人離去，孔氏瞧著蕭謹(jǐn)言眼中的熱絡(luò)，心中喟嘆：不過是她房里的一個小丫鬟，也值得自己兒子如此上心，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若是這樣，少不得會委屈了姝姐兒的。

    ※※※※※

    孔氏回到海棠院，見孔姝正在院中折那盛開的梅花，孔姝雖然不是頂尖的容貌，可孔家世代書香醞釀出來的這份嫻靜，讓孔氏對孔姝非常喜歡，況且她還是自己的親侄女，以后婆媳之間也能和睦不少。

    “姝姐兒，外頭風(fēng)大，去里邊吧?！笨资弦贿呎泻艨祖贿吚氖滞鶑d中走了幾步，小丫鬟連忙上前挽了簾子，孔姝手里的梅花香氣撲鼻，就是瞧著有些寂寞。

    孔氏拉著孔姝坐下，丫鬟取了白玉凈瓶，將梅花養(yǎng)了進去，眾人退出了房外，孔氏才開口道：“姝姐兒是聰明人，大抵也知道姑媽想說些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