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阿秀嘆了一口氣,想了想只開口道:“太太,我家住世康路,不知道離這兒多遠?!鼻笆腊⑿沲r少出門,所以對于京城的地理位置方面,并不是很熟悉。 朱氏只擰眉想了想道:“世康路,我來京城這么長時間,也沒聽說過這條路啊。” 柳mama一壁給朱氏倒茶,一壁道:“太太您不知道,這世康路就是討飯街,外頭來的活不下去的窮人,多半住在那兒,倒是離這兒算不得太遠,走路的話得要半個時辰,要是坐車那就快了?!?/br> 朱氏看著阿秀,細細的眉眼,大大的眼睛,一張櫻桃小嘴微微抿著,真是說不出的好看,這樣的姑娘,就算是賣了,家里人多半也是舍不得的吧。 “那一會兒就讓門房的永壽駕了車送你回去吧,大過年的,一家團聚也是應(yīng)該的?!?/br> 阿秀重重的向朱氏磕了幾個響頭,一疊聲的謝恩。朱氏只笑著道:“那明兒一早,我派人去接你回來?!?/br> 阿秀只搖搖頭道:“不用,明兒我自己能回來,我讓我爹送我回來。” 即使是大過年的時節(jié),討飯街上仍舊是一派蕭瑟,唯一有些喜氣的地方,就是各家各戶門口新貼的春聯(lián)。阿秀抱著一個小包袱,從馬車上跳下來,謝過了永壽:“里頭路窄,馬車進不去,替我回去回了邢mama,說我明天自己回去?!?/br> 永壽駕車離開,阿秀才覺得頓時輕松了起來,邁著輕快的步子往討飯街的巷子里走去。阿秀左看右看,總覺得今年這村聯(lián)上的字沒往年好看了,可一時卻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越走到自家門口的時候,阿秀心里卻有些害怕了起來,她不知道她爹看見她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反應(yīng)。 “阿秀,真的是你嗎?”阿秀還沒推開自家小院的門口,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喊住了。阿秀回頭,見是住在隔壁的趙阿婆。 “阿秀,你怎么在這兒呢?你不是跟你爹一起回老家了嗎?”趙阿婆走過來,上上下下的大量了阿秀一眼,笑著道:“長漂亮了,也比以前胖一些了?!壁w阿婆左右看看,見阿秀身邊并沒有別人,只問道:“你爹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阿秀一開始并沒回過神來,可細細聽完了趙阿婆的這些話,她也明白了。他爹是個秀才,如何能做賣兒賣女的事情,鐵定是她已一被賣掉,就帶著弟妹離開了這里。 阿秀只抿了抿嘴,咬唇道:“我……我是和我爹一起回去的,可路上走丟了,有個好心人收留了我,如今我在他們家做丫鬟呢?!?/br> “怪不得穿這么好看,是在有錢人家做丫鬟吧?”趙阿婆一雙長滿了皺眉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只拉著阿秀上下大量,“做有錢人家的丫鬟,怎么也比跟著你爹受苦的強,只不過你這丟了,你爹可不得急死了,這樣吧,一會兒你給我留個口信,要是你爹回來了,我也好告訴他你在哪兒?!?/br> 阿秀點了點,卻是笑不出來,只看了看自己的家門口,伸手推門進去。趙阿婆忙拉著她道:“你家里能有什么,人走了一個月,都落灰了,走,上我家過年去?!?/br> ※※※※※ 國公府的除夕夜,按例是要一家人吃團圓飯的。自從三年前二老爺一家外放在外之后,用趙老太太的話說,這年夜飯總是吃的不夠熱鬧。 趙老太太心里其實還是有些怨恨孔氏,你既不能跟母雞一樣能生,好歹也讓國公爺納幾個妾,好讓她多享受享受天倫之樂,如今白白被孔氏耽誤了十年,趙老太太的兒孫輩,都比同輩里的人小了許多。 國公爺衙門里頭事務(wù)繁忙,一直到了申時,才真正落了衙,上了鎖,開始放過年的大假。趙老太太的榮安堂里頭,所有的人早已經(jīng)來齊了。因為二少爺和三少爺年紀小,身邊離不開人,且二少爺?shù)囊棠镖w氏又是趙老太太面上的人,所以孔氏也特別給了一個恩典,讓蘭姨娘也跟著一起過來服侍著。 蘭姨娘正巧有事情要回孔氏,便也沒推辭,只換了衣服,也到榮安堂給老太太請安。 雖然蘭姨娘不是趙老太太親自挑的人,可她對孔氏挑人的本事還是肯定的,蘭氏非但容貌好,而且國公爺還經(jīng)常夸贊她才情高,更重要的是,這樣的人兒,還沒有懷的脾性,當真是讓人挑不出個錯處。 蘭姨娘進門時不過十七八歲,如今也不過才二十五六,正是年華最旺盛的時光,由不得國公爺對她是寵愛難消。 眾人都依依給趙老太太行過了禮數(shù),便說起來初二請了姑娘們過來做客的事情。蘭姨娘見時機成熟,便旁敲側(cè)擊道:“昨兒我兄長給我送信,只說嫣姐兒聽說能來國公府上小住,正高興的收拾行李呢,我那二侄女知道了,還暗地數(shù)落太太偏心,只讓大姑娘來,不讓她來,真是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呢?!?/br> 孔氏瞧了蘭嫣,已是非常滿意的,忽然聽說蘭家還有姑娘,眉梢便少少的動了動,往趙老太太那邊看了一眼,只聽趙老太太笑道:“既然想來,那就讓她一起來好了,橫豎都是姑娘家,大家玩在一塊兒了?!?/br> 蘭姨娘先是一喜,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妥,可是自己的兄長托人親自上門說了,這個忙,無論如何也是要幫的。 蕭謹言正愁她們以為他看上了蘭嫣,非要鬧著蘭嫣進府,如今聽說還有另外的姑娘,索性也高高興的贊同道:“那感情好了,老祖宗就是喜歡熱鬧的,這回元宵節(jié)可有的玩了。” 孔氏見蕭謹言點頭,自然是無不歡喜的,也只跟著道:“就讓她們一起來罷了。” 因為二老爺不在府上,所以團圓宴上只有大老爺許國公一家。趙氏原本也是有兩個庶出兒子的,老太爺去了之后,趙老太太便發(fā)了恩典,把他們分了出去,各自帶著自己的姨娘單過去了。雖說沒有了國公府這顆大樹,但也總算母子團圓。明兒大年初一,兩位老姨娘定然也是要上府上來拜年的。 宴席吃到了一半,蕭謹言也覺得沒什么胃口,每年過年就這幾樣菜色,半點沒有新意。況且蕭謹言還是八年后重生回來的人,等于他吃這些菜又比席上的這群人還多了八年,肯定是越發(fā)食之無味的。 孔氏見蕭謹言不動筷子,只當他身子又有什么不是,悄悄的喊了身邊的貼身丫鬟去問話。蕭謹言只搖搖頭,推說下午的時候多吃了幾塊糕點,這會兒還沒克化,所以并不覺得餓。 孔氏聞言,稍稍放心,國公爺又說了一些二老爺在淮南的事情,只笑著道:“自從二弟上任至今,那淮水就沒發(fā)過大水,真是祖宗保佑啊?!?/br> 趙老太太只點點頭道:“也是他的運氣,當初聽說要他去那個地方,我?guī)滋鞄滓箾]睡著,深怕他跟老李家那個一樣,發(fā)了大水給沖走了,連個尸首也找不回來?!?/br> 孔氏便笑道:“老太太誠心禮佛,二叔又是一個有運道的,這種事情自然不會被我們家遇上?!?/br> 前世孔氏一語成讖,第二年淮水就發(fā)了大水,蕭二老爺在大壩上指揮救災(zāi),一個浪頭打過來,尸首都沒找到。趙老太太喪子心痛,猛然想起孔氏說過的這些話來,對孔氏越發(fā)怨恨起來。 蕭謹言想到這里,腦筋一動,只開口道:“我記得二叔今兒已是第三年了,應(yīng)該已經(jīng)上呈了考評,既然淮南那邊危險,不如就讓二叔回京城罷了?!?/br> 國公爺只捋了捋下頜幾根美髯,開口道:“你二叔的意思是,淮南那邊才稍微有些政績,若是這次只是平調(diào),還不如再連任一屆的好?!?/br> “就算是平調(diào),在京城里頭畢竟一家團圓,老祖宗想他,只能看看書信,終究是不方便的,再說了,瑾書和瑾畫兩位meimei也許久沒見老祖宗了,棋哥兒都一歲多了,老祖宗還沒見過他呢!” 趙老太太見蕭謹言提起這些,只一個勁點頭道:“還是言哥兒孝順,知道我老太婆心里頭想什么,你們做多大的官都不打緊,只是不能忘了我這個老太婆,棋哥兒可不是一歲多了,我老婆子還沒見上一面呢?!?/br> 孔氏見趙老太太實在想二老爺,便看著朝國公爺看了一眼,只小聲道:“老爺,既是如此,不如還是讓二叔回來吧,我上回聽我嫂子說,我兄長衙門里頭的事情繁多,好些調(diào)任的文書都要等過了年節(jié)才給皇上御批,也不知是不是這樣?” 許國公想了想,只點頭道:“那好吧,明兒一早我就寫一封書信,讓老二那邊遣回京拜年的老下人帶過去,讓他準備準備回京吧?!?/br> 蕭謹言掐指算算,那年大水是發(fā)在五月份,按照朝廷的規(guī)矩,一般三月底四月初,新任的官員就會去那邊上任了,希望蕭二老爺能逃過這一次的水災(zāi)才好。 趙老太太見大兒子應(yīng)了讓老二回來的事情,不由連飯都多吃了一碗,頭一次對孔氏也客氣了幾分,只用過晚膳,還各賞了每人一碗寶善堂獨家配置的消食茶。 蕭謹言原本就沒吃什么東西,這消食茶也只喝了半口,忽然瞧見多寶閣外的簾子動了動,有人依稀朝著他招了招手。 蕭謹言起身出來,才瞧見原來是老太太房里的如意在外頭等他。如意見蕭謹言出來了,只上前道:“清霜讓我進來喊你,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只說別驚動了主子們?!?/br> 蕭謹言朝如意鞠了一禮,笑道:“那就謝謝好jiejie了。”如意只撇過頭,裝作不理他,冷冷道:“少跟我來這一套,怎么身子才好些,又跟以前似的了?” 蕭謹言摸摸鼻子,朝門外走了幾步,前世自己這個年歲的時候,好像是有那么些不好的習(xí)俗。雖然也沒有胡鬧到跟著一些狐朋狗友去逛窯子,但是家里頭小丫鬟的手帕肯定是收過不少的。 蕭謹言只搖頭笑了笑,想起那句話,叫做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后來遇上了阿秀,蕭謹言就一下子像遇上了港灣一樣,收心了不少,也許只有阿秀能給他這種,安定、安逸、安心的感覺。 “爺,您可出來了,可急死我了?!鼻逅埔娛捴斞猿鰜?,忙迎了上去,見他身后沒跟著人,便問道:“我就知道你慌忙出來肯定會忘了大氅,幸好我還給你帶了一件?!?/br> 清霜說著,只上前把攬在臂彎的大氅給蕭謹言穿好了,只開口道:“柱兒在后角門口等你呢,說是有急事,我瞧他那樣子,像是真有事,就過來了,幸好今兒清瑤回去家里過年了,不然這信可傳不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