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只放下針線，伸手按著阿月的肩膀問道：“你當(dāng)真是這么聽說的？”

    阿月從來沒見過阿秀這個模樣，一下子被她也給嚇傻了，只結(jié)巴道：“我……我也是聽她們說的……你說我們姑娘，這人品相貌是沒的說，可是人家公府侯門，能看上我們這種商賈之家嗎？”

    阿秀這時候已經(jīng)恍然大悟，也顧不得吸指尖上的血，終于把這兩天的事情給想明白了。原來蘭家人一直籌謀的，就是想讓蘭嫣進(jìn)國公府，給世子爺當(dāng)小妾。

    阿秀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要是讓她看著世子爺和別人恩恩愛愛，白頭到老，這對自己來說，會是一個怎樣的折磨呢？況且如今這個人，很有可能是自家的小姐。

    阿秀又仔細(xì)回想了一下那晚的見面，她一直低著頭不敢看蕭謹(jǐn)言，但依稀總覺得蕭謹(jǐn)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原來這也是錯覺而已，這樣優(yōu)秀動人的蘭嫣，能有幾個男子不為她動心呢？

    “阿秀……阿秀……你怎么不說話呢？”阿月見阿秀不說話，只搖了搖她的手臂，阿秀猛然抬起頭，咬著牙一時卻實在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阿秀才稍稍緩和了情緒，開口道：“若是那個人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姑爺，我倒是真的瞧見了?！?/br>
    阿月興致勃勃的問：“長什么樣？好看嗎？”

    “好看，是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卑⑿阏f著，心里又忍不住酸了起來，只強(qiáng)忍著淚意繼續(xù)道：“下次你要是看見了，就知道了?！?/br>
    阿月一臉羨慕：“太太嫌棄我繡工不好，讓我在家練繡花，你看就這一天一夜，我已經(jīng)毀了好幾塊帕子了?！?/br>
    阿秀只無奈笑笑，收了手中的活計，側(cè)躺在炕上，眼淚卻不聽使喚一個勁的落下來。阿月見阿秀睡了，以為她這兩天服侍蘭嫣累了，也悄悄的吹熄了燭火，到床上睡下了。

    沒過多久，就傳來了阿月均勻的呼吸聲，阿秀再也忍不住嗚咽了一聲，急忙捂住了嘴。十六的月亮很圓，阿秀看著窗外的月光，擦干了眼淚想：如果蘭嫣真的要進(jìn)國公府，如果蕭謹(jǐn)言這輩子還是娶了欣悅郡主，那自己如何能讓蘭嫣進(jìn)去涉險呢？

    24|第 24 章

    許國公府老太太住的榮安堂里頭，這時候正是一片和樂。蕭謹(jǐn)言正和老太太說起了蘭嫣的事情，難得今兒趙暖玉也過來了，聽了蕭謹(jǐn)言說起蘭嫣，也很是有興趣。

    “既然如此，老太太就把那位meimei接進(jìn)府上住一陣子好了，都說江南的女子是水做的，蘭姨娘長的那么好看，想必那位蘭姑娘定然也是一個大美人呢！”趙暖玉性格爽朗，趙家這幾代又沒娶什么特別重規(guī)矩的大戶人家的媳婦矯正過，基本上都是武將和武將聯(lián)姻，所以如今趙姑娘的性格，也是豪爽的可以。

    蕭謹(jǐn)言想了想，也不好在老太太跟前表示出對蘭嫣太大的興趣，萬一老太太想差了，弄出什么哭笑不得的事情，到時得不償失，主要還是想著能把阿秀接進(jìn)來住一陣子，在自己眼皮底下看著，總比養(yǎng)在別人家的強(qiáng)。

    “蘭姑娘人長得漂亮，也安靜，我想讓她進(jìn)府上住幾天，主要也是想著蘭姨娘平素鮮少有機(jī)會出門，如今好容易娘家的人搬到了京城里，總也要讓人家團(tuán)聚團(tuán)聚的?！?/br>
    對蘭姨娘的人品，趙氏倒也認(rèn)可，至少比自己那個娘家侄女趙姨娘拎得清楚，于是便點了點頭道：“這個事情我說了還不算，你還要回去問問你母親，要是你母親同意了，那我才敢做這個主?！?/br>
    蕭謹(jǐn)言便道：“母親一早就同意了，只讓我回來問老太太，如今老太太也同意了，我倒是可以去回了母親了?！笔捴?jǐn)言說著，便出門去海棠院回話，老太太還沒及叫住他，早已經(jīng)一溜煙不見了人影。老太太只搖了搖頭，把趙暖玉喊到了跟前道：“這么大個孩子，怎么不懂為自己考量考量，瞧見他對別的姑娘家熱心熱腸的，不勸著點，還跟著他起哄?！?/br>
    趙暖玉只撓頭想了半天，才悟出老太太這句話的意思，只笑著點點頭道：“老太太您不說，我可真一點兒沒想明白，不過老太太既然說了，我也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

    “我想明白了，既然以后跟那蘭姑娘或許有緣分當(dāng)姐妹，自然是要接過來多了解了解的?！壁w暖玉只俏皮笑道。

    老太太只嗔怪的戳了一下她的腦門，萬般寵愛道：“你也別回去了，今年就在我這邊過年吧，你家老太太的身子，只怕過年也未必能起來，不如呆在我這邊，還有言哥兒、璃姐兒陪你玩也熱鬧。”

    “老太太，我還是回去吧，橫豎我騎馬過來，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如今我爹娘哥哥都不在京城，我更要照顧好我家老太太才是?！?/br>
    老太太只點點頭：“行吧行吧，那等過完了年，我喊下人去姐你，到時候你來我這里住上幾日。以后就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騎著馬出來了?！?/br>
    ※※※※※

    眼下年節(jié)越發(fā)近了，蘭家也比往常更忙亂了起來，這是蘭家頭一年在京城過年，好多不懂的規(guī)矩，都是朱氏請了兩位老mama挨家挨戶的問來的。比如北方人過年要吃餃子，餃子里頭還要包銅錢。從臘月二十四開始，朱氏就按照北方人的習(xí)俗，一樣樣的在府上安排開來。

    正院里頭，幾個大丫鬟正領(lǐng)著幾個小丫鬟在掃塵。泓哥兒、瀟哥兒跟著幾個小廝小丫鬟在院子里頭捉迷藏，阿秀端著一個托盤，里頭整整齊齊的碼著百來個的大紅荷包，從門檻外頭進(jìn)來。

    瀟哥兒走的太快，一時沒看著路，只往阿秀的身上沖過來，瀟哥兒不過七八歲的光景，但是男孩子瓷實，已經(jīng)和阿秀也差不多高，兩廂一撞，便撲通一聲跌了一個四腳朝天。

    阿秀也才不過十歲，正是瘦弱的跟麻桿一樣的年紀(jì)，一下子也沒站穩(wěn)，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滿盤子的荷包散了一地。

    瀟哥兒又是被方姨娘寵壞了的性子，只指著阿秀哭鬧道：“哪里來的死丫頭，撞死我了！”

    邊上的正嘮嗑的奶娘聽見了哭聲，只吐了嘴里的瓜子殼迎上來，見阿秀又是一個面生的，便趾高氣揚道：“你哪個院子里的，懂不懂規(guī)矩，撞了大少爺，還不快起來賠罪?！?/br>
    阿秀自己還蒙著呢，可她兩世當(dāng)下人，當(dāng)然知道和主子頂撞只有死路一條，便急忙爬起來，跪在地上向蘭瀟認(rèn)錯。蘭瀟也是摔得不輕，只一味的抹眼淚哭，那奶娘見他哭個不停，生怕把方姨娘招來了，又要自己受罪，只上前一巴掌把阿秀打在地上道：“不知死活的丫頭，竟然敢撞大少爺！”

    奶娘打完，又回去哄瀟哥兒，可這小哥兒還是一味的哭，在地上撒潑耍賴。阿秀被奶娘一巴掌打在臉上，半邊臉又麻又疼，她雖然不是十歲的孩子，可這眼淚還是忍不住撲簌簌的落下來。

    泓哥見了，只跑上前道：“李奶娘，是大哥走路不看路，先撞了他的。”

    正巧這時候，方姨娘從外面進(jìn)來，聽見里頭瀟哥兒的哭聲，頓時開啟的斗雞狀態(tài)，扯著嗓子道：“這是誰惹大少爺哭的？”

    泓哥兒畢竟年紀(jì)小，再加上以前自己跟著陳姨娘的時候，估計沒少受方姨娘的嚇唬，所以一下子結(jié)巴的說出話來了。

    蘭瀟見方姨娘來了，有了倚仗，指著阿秀道：“就是她，是她把我撞倒的?！?/br>
    方姨娘瞧了一眼阿秀，見是蘭嫣房里新買的小丫鬟，瞧著眉眼還真是生的秀氣呢。方姨娘想起前幾天不過就是折了蘭嫣繡閣里頭的兩枝梅花，就整整看了她幾天的臉色，最后還不得不讓蘭婉親自去道歉了，才算罷休。一想到這些，她這股氣就咽不下去，只走到阿秀跟前，橫眉冷對。

    “哪個房里的小丫鬟，這般不懂規(guī)矩，既然沖撞了主子，那就拉出去好好教訓(xùn)一頓?！狈揭棠镎f著，只朝身后努了努嘴，她身后的兩個老婆子便上前，一副要把阿秀生吞活剝了的樣子。

    阿秀見那兩人靠近，心里頭也是叫苦不堪，蘭嫣早就跟自己交代過，現(xiàn)在方姨娘來了，出門之前都要看看黃歷才好的。

    那兩個婆子的手才預(yù)備伸上來，忽然聽見身后一個清亮的嗓音開口道：“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方姨娘好大的威風(fēng)，在這正院里頭就敢喊打喊殺了嗎？”

    方姨娘才見是蘭嫣進(jìn)來，才預(yù)備還口，忽然瞧見朱氏領(lǐng)著一位年紀(jì)稍微大一些的老mama，從外頭進(jìn)來。那老mama雖然看著是個下人模樣，但身上穿著的卻是上等的杭綢，頭上帶著赤金嵌寶的朱釵，手上一個金手鐲，看上去足有二兩重。方姨娘再沒有眼力見，也知道這位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老媽子。

    朱氏看了一眼方姨娘，只嫌棄的吐了一句：“還不帶著孩子們下去?！?/br>
    方姨娘終究不敢在朱氏跟前太過撒野，況且還有一個來路不明、身份不明的外人。

    見方姨娘走了，朱氏才嘆了一口氣，對王mama道：“讓王mama見笑了，我們小地方出來的人，總有些上不得臺面，承蒙國公夫人不嫌棄，肯見我們一面?！?/br>
    王mama跟在孔氏身邊多年，這些事情也是司空見慣了的，更知道失去了丈夫?qū)檺鄣呐?，在后宅的艱苦?？资仙耸捴?jǐn)言，有兒子依傍，在那種國公府里也尚且如此，只怕在小門小戶里又沒有兒子的朱氏，更是不容易了。

    “太太是真心喜歡你們家姑娘的，況且這些年，太太和蘭姨娘之間，關(guān)系也是和睦的，這次既然老太太也發(fā)話了，所以太太請我來府上說一聲，就說請姑娘初二來府上做客，多住幾日，除了姑娘，太太還請了其他的幾位表姑娘，一起住過了元宵節(jié)，大家伙熱熱鬧鬧的過個年節(jié)。”

    朱氏是當(dāng)真沒想到這事情真的會成了，原本只想著，若是不成，自己再找機(jī)會找了蘭姨娘，看看能不能再安排個什么事情，好讓蘭嫣在蕭謹(jǐn)言的跟前多露露臉的，誰想如今竟這么容易就成了。

    “這……嫣兒從小也沒在別人家住過，我只怕她不懂規(guī)矩，要是沖撞了老太太、太太她們，那可……”這好事來的太快，朱氏又覺得不安起來了，終究是自己的親閨女，實在放心不下。

    “夫人放心，我們家老太太最是隨和的人，又喜歡熱鬧，姑娘又那么聰明伶俐，一定會討老太太的歡喜的，對了，我們世子爺還說了，上回見到的那個小丫鬟挺有意思的，叫一起帶了進(jìn)去，府里頭正好也有新進(jìn)的小丫鬟，可以一起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