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蕭謹(jǐn)言從睡夢中嚇醒過來,腦門上滲著細(xì)密的汗珠,忽然有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讓他一瞬間以為自己還活在八年后,以為回過來的這半年,才是他的一場夢而已。 “娘……娘子……”蕭謹(jǐn)言張嘴,有些艱難的喊了坐在他床前的欣悅郡主一聲,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的容貌雖然沒有改變,但腦后長長的秀發(fā),分明昭示著她還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欣悅郡主偶然聽見蕭謹(jǐn)言這么喊她,也略略嚇了一跳,臉上緋紅起來,只低下頭,裝作沒聽見而已。外頭的丫鬟們聽見里頭有響動,忙不迭就從外面進(jìn)來。蕭謹(jǐn)言見清霜進(jìn)來,只有些結(jié)巴的問:“我……我娘呢?” 清霜忙倒了一杯熱茶,送過去給蕭謹(jǐn)言道:“太太去前頭廟里讓老和尚為世子爺念經(jīng)祈福了,吩咐奴婢們好好服侍世子爺??ぶ髡f一會兒就要回去了,這才進(jìn)來瞧了瞧世子爺?!?/br> 蕭謹(jǐn)言這會兒的神色卻有些復(fù)雜,索性欣悅郡主已經(jīng)從他的床前站了起來,往房外頭走了幾步,扭頭看著蕭謹(jǐn)言道:“言表哥方才說過的話,欣悅可已經(jīng)記在了心上了,那欣悅就在家中靜候佳音了。” 蕭謹(jǐn)言頓時臉色就起了變化,奈何當(dāng)著下人的面,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辯解,便索性冷著臉道:“郡主大概是誤會了,方才我并沒有說什么話。” 欣悅郡主畢竟是還是姑娘家,哪里知道蕭謹(jǐn)言居然臉皮厚這個程度,直接就把自己說過的話給吞了回去。欣悅揚(yáng)起頭,正打算辯駁,想了想忽然就把話頭給壓住了,只笑著道:“沒事,我會想辦法讓你再說一遍的。” 蕭謹(jǐn)言還想再說什么,那邊早有丫鬟上前為欣悅郡主掀開了簾子,兩人一行就走了出去。 清霜上前,見蕭謹(jǐn)言額頭上還滲著汗珠,只拿了帕子上前為他輕輕的擦了起來。蕭謹(jǐn)言伸手摸了摸身上,忙問道:“方才你們服侍我更衣的時候,有沒有瞧見一個東西?” 清霜只笑著,從袖中拿出一個銀白色的荷包,上面繡著淺碧色的青竹,甚是精細(xì)。蕭謹(jǐn)言忙不迭就荷包拿了過來,只放在掌心反復(fù)的看來看去。那邊清霜見了,只笑道:“這種荷包,也不知清瑤做了多少給你,從沒見你這樣寶貝的,怎么房里人做出來的東西你不懂得珍惜,偏就喜歡這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 這話還當(dāng)真說到了蕭謹(jǐn)言的痛處,他還當(dāng)真不知道這荷包的主人現(xiàn)下在哪兒,只小聲的把清霜喊道了門口道:“你悄悄的幫我出去打聽打聽,今兒都有哪些人家來紫廬寺上香了?” “世子爺,你該不會真的連這荷包是哪家姑娘的都不知道嗎?”清霜見蕭謹(jǐn)言一臉的為難,只勸慰道:“爺,憑她是哪家姑娘,難道國公府的門第還不夠高嗎?便是一般人家的小姐,能進(jìn)到國公府做個貴妾,那也不算糟蹋了,爺何必要受這相思之苦呢?依我看不如回了太太,等爺和孔家表姑娘大婚之后,讓太太和少奶奶提一提,抬進(jìn)了門也就是了?!?/br> 蕭謹(jǐn)言卻是不說話,反而抬起頭問了清霜一句:“那若是我要納你做妾,你可愿意?” 清霜冷不防見蕭謹(jǐn)言問出這么一句話,頓時漲紅了臉,一時間無言以答,怔了良久,才認(rèn)命的開口道:“奴婢本就是爺房里的人,爺要怎么樣,自然都是聽爺?shù)??!?/br> 蕭謹(jǐn)言只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只安心替我去辦差去吧。” ※※※※※ 下午雪下的小了許多,用過了午膳,蘭嫣在房里歇中覺,阿秀趁著這個空當(dāng),往觀音殿那邊跑了一趟。她本就身量矮小,方才的積雪還未來得及清掃,鋪在冗長的巷道里頭,阿秀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 走到一處禪院門口,瞧見一個小和尚正在那邊掃路上的積雪。院里頭的積雪還未掃清,倒是先掃起了門口路人行走的地方。阿秀打著黃紙傘,頂著風(fēng)雪前行,忽然腳下打滑,小身子整個往雪堆里頭倒了下去。 一旁的小和尚見了,忙不迭就上前,把阿秀扶了起來。阿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抬起頭瞧了一眼那小和尚,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那小和尚見阿秀長相秀氣,一雙大眼睛跟會說話一樣,且又是十來歲的孩子,也無端覺得有些喜歡,只彎腰幫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道:“小姑娘,別亂跑了,這寺廟不小,小心迷路了?!?/br> 阿秀雖然記性不算太好,但是這聲音他還是聽了出來,前世她只來過這紫廬寺一次,便是和世子爺一起看望一個染病的故人。阿秀再抬起頭看了周顯一眼,忽然恍然大悟,眼前這個人,不正是世子爺口中所說的小郡王嗎? 明明知道對方不可能認(rèn)出自己,可阿秀還是緊張的渾身冒出冷汗來,撿起一旁的傘,一句話不說就跑了。阿秀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也是白活了,只要和世子爺有關(guān)的人和事,她遇上了,就怎么也淡定不起來,索性她這小小的軀殼,成了她很好的掩飾。 ※※※※※ 觀音殿中,王mama遞了一炷香給孔氏,孔氏三拜九叩,只親自起身,將香插入了佛像前的香爐中。王mama上前扶了孔氏,開口道:“給世子爺祈福的經(jīng)文已經(jīng)念過了,香油錢也另外添了,方才小丫鬟來傳話說,世子爺已經(jīng)醒了。” “阿彌陀佛?!笨资厦Σ坏蛛p手合十,對著菩薩念了一句。 大殿的后方,朱氏正也跪在菩薩的跟前,口中也是念念有詞,邢mama上前扶了朱氏起身道:“太太,國公夫人那邊已經(jīng)好了,太太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朱氏只擺擺手道:“身份有別,還是不去了,我們在這兒跪了也有許久了,她身邊的王mama是認(rèn)得我的,若是她沒向國公夫人提起,只怕也是不方便?!?/br> 邢mama只想了想道:“不如一會兒我親自去把王mama喊出來,讓她……” 朱氏忙不迭就搖了搖頭道:“千萬別,你若這么做了,那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她們?nèi)羰钱?dāng)沒瞧見我們,我們也只當(dāng)沒讓她們瞧見而已?!敝焓险f著,正轉(zhuǎn)身要走,就瞧見阿秀打著傘從遠(yuǎn)處過來了。 阿秀見朱氏在觀音殿后殿,只忙上前行了禮,朱氏問了她幾句蘭嫣的事,又道:“這下著大雪的,你從禪院跑過來,可別凍壞了。” 阿秀只笑著道:“回太太話,前幾日給姑娘繡了一個荷包,今兒趁著來廟里,放在佛臺上,受眾人叩拜開光,正好送給姑娘保平安用。” 朱氏對阿秀也格外偏愛,明明才十歲的姑娘,這小腦瓜已經(jīng)會關(guān)心別人,為別人著想,若是以后有她陪著蘭嫣,想必蘭嫣的日子也會過的好些。更何況……朱氏瞧了一眼阿秀這俊俏的眉眼,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出落的這般秀美清靈,長大了,只怕是一個了不得的美人坯子。 “還是你有心,阿月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把她帶出來見見世面了?!?/br> “阿月還小呢,以后她只會比我更懂事。” 朱氏只寵愛的揉了揉阿秀的發(fā)頂,繼續(xù)道:“我和邢mama先回去了,你一會兒也早些回去,陪著蘭嫣?!?/br> 阿秀送了朱氏離去,才繞到了前殿里頭,孔氏正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去。阿秀瞧見孔氏的背影,便知道今日她只怕沒有看錯,那一閃而過的背影,正是蕭謹(jǐn)言無疑。 阿秀闔眸,跪在蒲團(tuán)上,小小的雙手合并,默默許下心愿。對阿秀來說,孔氏也是再寬厚不過的主子,雖然她不過是蕭謹(jǐn)言的一個通房而已,卻也從不曾苛待于她。 “佛祖,若是你真的能顯靈,保佑許國公一家,平平安安?!?/br> ※※※※※ 孔氏回到菩提院的時候,蕭謹(jǐn)言已經(jīng)下床了,外頭的雪小了一點,但還是熙熙攘攘的。蕭謹(jǐn)言就站在廊下,看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發(fā)呆。孔氏見聞,忙不迭從王mama的傘下頭直接就上前幾步,走到蕭謹(jǐn)言的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腦門道:“怎么起來了?” 蕭謹(jǐn)言忙扶著孔氏進(jìn)門,屋里頭燒著滾熱的地龍,一下子呵氣成白,蕭謹(jǐn)言只笑道:“在屋里覺得悶得慌,所以在外頭站了一會兒?!?/br> 索性孔氏見蕭謹(jǐn)言身上披著大氅,手里捧著暖爐,想來是丫鬟們死活也拗不過他,所以才這樣全副武裝的讓他出去。 孔氏瞧著蕭謹(jǐn)言略帶病容的臉色,只心疼道:“言哥兒,你如今也越發(fā)大了,以后可不要再動不動就不見人了,我可受不住這樣的嚇。萬一要是有些什么,只怕我也是要活不成的。” 孔氏說著,是忍不住就擦了擦眼淚,蕭謹(jǐn)言也覺得對不起母親,他兩世為人,更深知母親在國公府的不易,自己便是她唯一的倚靠。如今既然知道阿秀就在這附近,他也應(yīng)該定定神,想一想后面的事情。 “母親不用擔(dān)心,孩兒保證,以后絕不會再這樣了。” 17|第 17 章 阿秀在佛臺上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那青竹荷包。給蘭嫣繡的蘭花荷包好端端的就躺在那邊,唯獨那個青竹荷包卻不見了。 這大殿里頭人來人往的,也不知道誰那么缺德,在佛祖的眼皮底下做這種順手牽羊的缺德事兒。 阿秀想了想,嘆了一口氣,跪在佛祖跟前道:“佛祖保佑,要是你瞧見了誰偷偷拿走了我的荷包,可不能輕饒了他,敢在佛祖的眼皮底下順手牽羊,好歹也要罰他一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