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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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打算胡攪蠻纏哭天喊地的范氏,也聽出了里正的意思,要是再折騰,只怕得連累自家大孫子呢。她這會兒心里也著了急,嚎啕著也顧不上抹眼淚,“里正啊,你是真要看著老婆子死啊。要不等會我就拿了繩子吊到老林家的墳上,也讓林家的祖宗知道,自家的媳婦可是被族人逼死的。” 這話一出,人們再看范氏的眼神可就不只是鄙夷了,而是帶了說不出的恨戾跟厭惡。更有幾個年老現(xiàn)在都恨不得撕巴了她。要說林家祖墳,可是大半個村人入土?xí)r的去處,這要是吊死個人,算哪門子事兒啊。 里正倒是不懼怕她這威脅,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怒著一張臉冷冷的說道,“行啊,你要真舍得吊死,我也不會舍不得那么一口棺材。只是林范氏你可要想好,只要你敢做,我立馬就開祠堂休了你。到時候,你們范家的墳地埋不埋你,可就跟林岸村沒關(guān)系了。” 單是發(fā)賣孫女,欺辱當家男人,就夠她受的了。誰想著,這潑婦竟然一點都不稀罕里正留的那點臉面,非得鬧騰個大的。 林成才現(xiàn)在也縮了脖子,看著正在氣頭上的里正叔,屁都不敢放一個,更別提說情跟反駁了。沒瞅見,他媳婦跟老娘還呲牙咧嘴的在地上半坐著哼唧呢么,這都怕打眼不敢去扶一下,可真是范氏的好兒子。 “大柱,既然你爹說要分家,那就等他情況好點了,我再來主持。不過,你娘這脾性做派也該改改了。趁著這兩天,你要么就帶了一家子搬出村去住,要么就把你娘送到大石村范家好好想想自己的錯處?!?/br> 里正這是鐵了心的不能讓范氏禍害了一家子,更不能連累的村上的名聲。至于范氏會不會覺得被掀了面皮沒臉見人,他可顧不得了。但凡她能尋思出錯處來,好好過日子,林家也不是不要她。 “行了,大勇,你先湊湊錢給你爹看病,要是實在不夠,就去我那拿點應(yīng)急。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總不能看著人病死不管。”里正拍了拍林大勇的肩膀,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兒。等臨走時候,才沖著林月娘說了兩句,“月娘是個明白人,好好帶著倆meimei過日子,說到底村里還是有明事理的人呢,老叔跟你太公可還沒死呢?!?/br> 后晌做飯的時候,月嬌竄到灶房,眉飛色舞的揮著手學(xué)話,說是范氏被自己的心肝兒子抱上牛車送回娘家了。當時范氏罵咧了一道兒,就連壓著她的章氏也幾次差點被掀翻到車底下。 “大姐,你說奶奶是不是以后都不能來咱家鬧了?那二嬸呢?是不是也得送回娘家?”林月梅雖然也有十來歲了,可到底還沒經(jīng)過事兒,是個孩子心性。當初娘親帶meimei去鎮(zhèn)子上看病,爹不在家,奶奶說好了要照看自己半晌??僧敃r自己跟著他們?nèi)ダ险燥垼瑒傔M了門洞里就被堵著趕了回來。后晌的時候,餓的正干癟的她,還被二叔家的錘子哥打著玩。 當時她身上可都是青一道紅一道的傷痕,可奶奶還舔著臉對爹娘說,這是小孩子鬧著玩呢。當時要不是爹娘攔著,她肯定要跟林錘子打起來。 “奶奶只是去思過,估計年前就能接回來了。二嬸兒這次沒干啥,再說牛蛋剛出滿月不久,里正叔再不喜歡她的做派,也不會落井下石的拆散一家人?!绷衷履镆艘黄八碓阱伬?,然后擦了擦手,擰了兩塊剛剛出鍋的饅頭塞進月梅跟月嬌的嘴里。這倆妹子,她是打心底里疼的。自己剛剛回來的時候,這倆小東西還擔(dān)心她想不開,非得死賴著要一起睡。 想起當時月梅拍著小胸脯說以后要養(yǎng)活她的話,她心里就泛起一陣酸澀。 “還回來啊。”月嬌還小,一邊囫圇著咽下好吃的饅頭,還沒等眉開眼笑,就又遺憾的皺起了小眉頭?!拔易钣憛捘棠塘?,總是教著二叔家的孩子欺負我,連帶著舅舅家的閨女都敢從咱們屋里搶東西?!?/br> 林月娘在圍裙上擦了把手,這才伸出手指點了點小妹的腦袋,開始教育起兩小人兒來,“那是咱奶,再咋討厭,也不能說出口來,也不怕自個名聲臭了?!?/br> “臭就臭了唄,反正跟著大姐挺好的。”林月嬌撇著嘴,憤恨的咬牙切齒道,“咱拿她當奶奶,她可不把咱當一家子,那從來都是咋能磋磨死咋來?!?/br> 這話倒是讓林月娘又好笑又心酸,小小的閨女,就算是在別的莊稼戶里那都占著幺女的光/寵/著呢??上Т钌蟼€范氏那樣攪屎棍的奶奶,好好的光景也搞成這樣。 “胡說啥啊,別人作踐你,你還能自己作踐自己?咱自己好好的日子過起來,可不是得眼饞是那些人!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以后也不能任由二叔家的孩子們欺負,要是碰上能打得過的就打,打不過的就回來找大姐。”林月娘估摸著倆妹子的年紀,月梅雖然算不上小了,可相比于明子跟雪子,還是年幼的。月嬌就更不用說了,也就是個六七歲的年紀,任性一點,更人打了罵了,說到底也只是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她也不怕被二叔二嬸拿來說事兒?!芭錾舷肫圬撟约旱娜耍茨苤苯影讶瞬人?,要么打人悶棍,讓人挨了疼還不敢喊叫?!?/br> 林月梅跟月嬌都沒想到,自家一向老好人的大姐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一時間,倆人都有些發(fā)愣,有些不確定的小聲叫到,“大姐......” 往日里,大姐不都順著娘親的意思,讓她們?nèi)塘嗣矗?/br> 月娘也不在意兩個小姑娘的態(tài)度,看著鍋里的水開了,就麻溜的把淘好的黍米倒進去,順便還切了幾塊北瓜丟進鍋里。前世在家的時候,母親就總給她熬小米北瓜粥,既暖胃又填飽。 念著現(xiàn)在的日子穩(wěn)妥了,林月娘就開始琢磨去鎮(zhèn)上買細糧跟rou食的事兒了。 正好擦抹黑的時候,林大勇拖了板子車把林老漢弄了回來,所以月娘一說要給爺爺補身子,這兩口子直接就應(yīng)下了。 晚上,林大勇給他爹喂了藥,看著他睡下了,才匆匆到灶房弄了口吃的。就這個空檔,林月娘把爹娘都拉到自己屋里,然后從炕柜里頭摸出一個小包。 “月娘,你趕緊收起來,回頭讓你爹去山里打幾次獵,藥錢也就出來了。你的嫁妝可不敢動。”劉氏咋能不認識那個小包里的妝奩呢,那還是她看著木匠給割的樣子呢。想到自家閨女年紀輕輕的嫁到那種人家,往后也不知道新女婿會不會嫌棄...... 她也是個眼淚包,都是自己沒出息,讓閨女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但凡自己能給老林家生個兒子,也不至于讓婆婆欺負到這個份兒上啊。 腳趾頭想,也知道劉氏心里又在自責(zé)了。林月娘心里也有些堵得難受,可她還是笑著把小妝奩打開。摳唆了半天才摳下來一層小板子,原來里面還有個夾層。 “爹娘,我之前給繡坊繡了兩個大件,就是鎮(zhèn)子上前一段時間傳出來的那個夏家壽禮跟牡丹圖?!绷衷履锇蚜闵⒌男°y塊倒在炕上,然后摸出銀票展平,“連帶著李家那邊賠的一兩半銀子的嫁妝錢,這會兒閨女也算是有六十來兩銀子的富足戶了?!?/br> 她也是留了心眼的,自己貼身藏了幾兩銀子。萬一要是有個什么急事兒,好歹也能留下當體己不是? 看著爹娘瞪大了眼的模樣,林月娘嘆了口氣說道,“閨女沒啥大本事,那個繡活兒也不是能長干的,能賣大價錢的說不準啥時候就能惹大禍端。所以我也就沒再接過那活兒?!?/br> 好在林大勇跟劉氏都不是貪財?shù)娜耍绕涫橇执笥?,他是見過自家媳婦打絡(luò)子跟縫荷包的。既費眼又累,做久了,媳婦那腰身都直不起來了。所以他見到這么多銀子,第一反應(yīng)不是自家閨女有本事,而是覺得苦了閨女了。 鐵錚錚的農(nóng)家漢子,盤坐在炕頭紅著眼,半天沒吭一聲。倒是劉氏趕緊把銀票疊好了塞回去,捂著心口張大嘴巴,老半天也回不過神兒來。 當聽閨女說起刺繡的事兒,她那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了,摟著月娘就是又摸又心疼。她閨女她還能不知道?閨女年幼的時候,正是她們?nèi)兆与y的過不下去的時候,哪顧得上教她做繡活兒?后來有了月梅跟月嬌,這閨女更是整天幫著自己帶孩子做飯,那壓根就沒動過幾天針線。 要不是被逼的過不下去了,那么精細的活兒,閨女哪能想得到? “娘,別可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么?經(jīng)了這么多事兒,我也看透了。咱總這么忍讓也不是法子,何苦為了那么點名聲,過得糟心?索性咱們一家子過舒坦了,女兒也想著法子掙點錢,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離了老宅那邊,讓二嬸他們眼好死。” 林大勇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嘆口了氣讓閨女把錢銀都收起來,跟老宅的事兒他心里有底兒。說到底,還是不愿意斷了兄弟情分。 林月娘也不逼他,對于古人的思想,她雖然不贊同,但也理解。更何況是林大勇這種心眼實在到連偷懶都不會的漢子,只怕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了。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劉氏越發(fā)覺得自家閨女長大了,有能耐了,心里可是稀罕的不行。閨女的話,句句說在她心坎上了,也可能是因為家里有了銀子,她心里莫名的也生了不少底氣。說話都不在軟的跟個面團一樣了。 回正屋之前,劉氏專門跟自家男人說了這事兒。閨女掙的錢,絕對不能露出去,更不能讓二房染指。誰知道自家男人萬一說抖露了嘴,會不會引的那兩口子再生事兒。 林大勇也有考量,就算媳婦不說,他也知道財不外露的老話。更何況,他一個大男人,怎么也不能尋摸閨女攢的錢。他是打定主意,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能伸手跟閨女要體己錢,就算以后閨女要成親,也得讓她把銀子帶走。 畢竟,有了錢才能挺直腰板啊。 因為爹娘跟jiejie有事兒說,所以月梅就懂事兒的帶了小妹來照顧爺爺。這會兒因為犯困,倆人正抵著腦袋湊在一起犯迷糊呢。 林老漢睡了一后晌,這會兒早醒了呢。說起來,也是聽見老大兩口的腳步聲,這才趕緊合上眼假裝睡著。他哪還有老臉見自家這個兒子啊,沒想到臨入土了,老二會把他當累贅。就算是活了一輩子的婆娘,也會嫌棄自己不能動彈。 他一直知道二兒子性子貪婪,婆娘也是個沒主意光知道攪合事兒的,可他從來沒想過,那家人就這么著把自己丟出了門。想他忙了一輩子,蓋房置地,給兒子娶媳婦,卻不想老了會這么凄慘。 這一輩子,除了為了家和,任由婆娘跟老二把大勇一家擠兌走之外,他從沒做過啥虧心事兒,更沒傷天害理過。咋老天爺這么狠心? “當家的,我等會給你再炕邊上鋪床被子,你先守著爹。白日里,我跟月娘再看著。”劉氏壓低了聲音,借著昏黃的油燈從炕柜上夠下一床被褥。 看到公爹落到這么個狼狽的下場,劉氏也有些戚戚然。相比于幸災(zāi)樂禍,她還是有些同情他的。公公要強了一輩子,又很在意臉面,誰知道如今是面子里子全都被掀開了。 “行,那你先跟月娘她們?nèi)D一擠,回頭騰出放農(nóng)具的那個小屋,按個門,你再搬過去?!绷执笥滦⌒牡谋鹪聥?,然后叫了叫月梅。 半睡半醒間,林老漢想了很多。想范氏年輕的時候,想老大打小跟著自己下地干活,老二卻慣會耍懶。想這些年,范氏跟老二媳婦一次次的找茬,自己都會看著兩個大孫子的面兒上,勸老大家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