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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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習慣剛剛糾正過來三分,被曹家這么一打岔,一下子又打回了原型。 徐慨心頭悶沉,聲音壓了壓,“別忙活了?!?/br> 抬頭看了眼含釧。 氣色看上去還行,也沒瘦,也沒見眉眼中有郁氣。 還行,應當還挺舒心的。 不過想一想也是,曹家鋪了萬兩白銀找這個姑娘,如今機緣巧合之下終于找到了,怎能不偏疼? 猜是這么猜測,可心里仍有些不放心。 “曹家怎么樣?”徐慨言簡意賅。 含釧低頭想了想,抿唇笑,“挺好的?!辈挥勺灾鞯匦ζ饋恚白婺负蜕?,哥哥暖心,家中人口不多,處事簡單?!毕肫鹉莾蓚€牌位,含釧眼神暗了暗,“...只是父親與母親在十年前墜崖身亡,我頭上那個疤就是馬車跌落山崖時磕到石頭造成的...記不住之前的事,恐怕也是磕到頭的結(jié)果...” 徐慨伸手摸了摸含釧的頭,聲音逐漸柔和起來,“我找來找去,尋來尋去,卻沒想到你的親人,原就在咱們隔壁?!?/br> 含釧拿圍兜子擦了擦手,也笑起來,“誰說不是呢?翻來覆去地找,還去山東找也沒有一丁點線索。”突然想起什么來,“我見到當初簽字畫押把我賣到宮里的那對夫婦了!上次他們受了刑遭了罪,心里絕對不對,連夜逃到了雍州。哥哥一個晚上便把那兩人捉了回來,拷問了許久,剁了...” 含釧止住了話頭,剁手這種血腥事兒,就不用給徐慨說了吧... 免得徐慨認為曹醒是帶著漕幫惡習、殺人不眨眼的盲流子。 含釧話鋒一轉(zhuǎn),語氣真誠,“這幾日著實是太忙了,忘記同你說了。往后我有任何事,都一定記得跟你匯報?!?/br> 約莫是小姑娘認錯的態(tài)度太過真誠,徐慨難得地笑出聲,終于舍得搬了兩個竹凳子,和含釧面對面地坐在灶臺邊上。 灶上的火還沒熄,火苗子忽明忽暗,傳出一股好聞的柴火香。 火光旁的小姑娘,眼神里藏著水,清清澈澈的,半點雜質(zhì)都沒有。 徐慨為何喜歡含釧? 他問過自己很多次這個問題。 后來看到含釧那雙狹長上挑的眼睛,他有些明白了。 從掖庭出來里廝殺出來的姑娘,很少很少會有人眼神如此澄澈,心境如此干凈真誠。 真誠地做事,真誠地做人,就像她手下制出的菜品,真真切切地,不摻雜一絲水分。 這樣真、這樣純的一個姑娘,竟是曹家人? 就像一窩狼崽子里生出了一只白兔子,一大簇劍竹里生出一支脆生生、白嫩嫩的小竹筍。 徐慨一邊搖頭,一邊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當真是世事弄人,造化弄人。 “你笑什么呢?”含釧伸出手烤火。 徐慨先是搖頭,后來想了想,仰頭輕聲道,“你...了解曹家嗎?” 含釧愣了一愣, 徐慨換了種說法,“你了解曹醒多深?” 說起一直很推崇喜歡的曹醒,含釧彎了眉眼,“哥哥很好,性情平和溫柔,常年掛著笑,幾乎不大聲斥責或是色厲內(nèi)荏。相貌也好,你看出來了嗎?我同哥哥有五六分的相似,特別是嘴邊的梨渦!我的在左邊,哥哥的在右邊,我們笑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徐慨知道她一直有多向往家,與家人。 徐慨點了點頭,沒反駁,側(cè)頭想了想,輕咳一聲道,“曹醒其人,為人滴水不漏,在京中八面玲瓏曹公子的美譽。來北京城里不過短短半年,便將京畿漕運使司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如今的漕運使司年愈六十,家中老妻一直想回鄉(xiāng)落葉歸根,眾人皆猜測,曹醒將會是下一個京畿漕運使司的三品大員。對了,曹醒幾歲來著?” 含釧不假思索答道,“還未到二十四。” 徐慨眼風掃了眼含釧。 含釧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自個兒錯事在先,再見徐慨,確實有些心虛氣短呀... “二十四五歲的漕運三品大員,風評贊譽極佳,交往之人無人說他不是,又有天下漕幫背書,且去年曹家非常懂事地捐了十萬兩雪花銀給朝廷疏通河道?!毙炜隽藗€總結(jié),“曹醒前途可謂是不可限量?!?/br> 含釧與有榮焉地點點頭。 自家哥哥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好的呀。 徐慨話鋒一轉(zhuǎn),“可這樣的人,與你口中的性情平和溫柔、遇事掛笑,絲毫不沾邊?!?/br> 徐慨頓了頓,“你知道曹家是怎么起家的嗎?” 漕運怎么起家的? 涉及利益的生意,總歸是不好做的,利益越大,越是腥風血雨。 徐慨面色微凝,“德祖皇帝,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即位,斥巨資修繕大運河,那時的運河甚至還未通到山東。曹家當初只是江淮地帶的磚瓦匠,應詔修繕運河,曹家祖輩性情剛毅,且頗為仗義,在堤壩上漸漸打出了名堂,堤壩上做工的勞力都愿意跟著他混,修一處堤壩,他便集結(jié)一眾勞力,五年間,江淮地區(qū)運河河段打通,他手下有了三五百人的追隨?!?/br> 這段發(fā)家史,薛老夫人和曹醒沒同含釧說過。 準確來說,還沒親近到這份兒上? 雖是血親,可一隔十數(shù)載,相互間的接觸和親近總是需要時間的。 含釧手撐著下巴,靜靜地聽徐慨向下說。 “三五百人的追隨,可干事,卻不可干大事。且追隨者均為體壯義氣的勞工,多的是一把子憨力氣和掛在嘴邊的兄弟仗義。曹家祖輩便扯了‘漕幫’的大旗,一個碼頭一個碼頭地打,設(shè)下民間的‘鈔關(guān)’卡口,向來往的船只收取運送貨物價值的一定量錢財?!?/br>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含釧腦子里突然迸出這句話。 “有人惜命給錢,自是有人硬氣不愿給。遇上不愿給的船只怎么辦?”徐慨神色平和地看著含釧。 含釧沖口而出,“打!既是立了這規(guī)矩,只要有人帶頭不給,那再收這筆費用,就無人愿付錢了!必須殺雞儆猴!打服氣了才行!” 徐慨:... 還真是曹家的人呢... 沒抱錯... 徐慨轉(zhuǎn)了目光,火苗在灶中此消彼長,好不熱鬧,“是,曹家祖輩也是這么想的,遇上頭硬的,曹家祖輩放出狠話‘水路河道不可白過,過者要么留財要么留命’?!?/br> 所以這種民間集會的發(fā)展之路,泰半都帶了點血腥氣的... “曹家祖輩是硬氣的,寧肯漕幫的人死十個,也要死咬船只給錢保命。死的人,漕幫照顧他家眷親屬往前往后三代?!毙炜^續(xù)說,“行船經(jīng)商,求財也得有命花。漕幫不要命,過往的船只要命,如此一來過‘鈔關(guān)’時那一定數(shù)額的打賞,漸漸地就成了定律。漕幫有了錢,買船只、置產(chǎn)業(yè)、通渠道、做生意,借由水上之便利,一口氣拿下來了漕糧、信箋的航運。” 這就是漕幫的發(fā)家史,這就是曹家的發(fā)家史。 含釧喟嘆一聲,見灶中的火快熄了,趕忙拿竹杖挑一挑。 徐慨意有所指,“曹家的發(fā)家史,是染血的大運河。要從黑的變白的,就少不了锃亮的黃?!?/br> 含釧沒聽懂。 “漕幫要賺銀子,要拓地盤,且如此頭硬,便必須打通官府的通道。曹家收‘鈔關(guān)’,有三分之一的銀子都落入了朝廷的腰包。在漕運水路上,曹家只要不過界,他們做什么,官府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之前在戶部當差,朝廷每年的進賬收益本子有三千八百余本,其中三百本都是漕幫奉上的?!?/br> 這是自然。 你想喝湯,就得讓朝廷吃rou。 否則,朝廷連你的刀和拿刀的手,一塊兒收走。 不過,徐慨同自己講曹家的發(fā)家史作甚? 含釧看向徐慨。 徐慨垂眉輕聲點破提醒,“你說曹醒溫和平靜,能小小年紀被曹家當做繼承人推出來的少年郎,豈會是一頭溫順的羊?在曹家,凡事多留心眼,不要別人對你笑笑,便覺得是知根知底的好人。就算是有親緣血脈,你們也十幾年沒見了,曹家入京想做甚?你父母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曹醒與你祖母有什么打算?這些事要想,更要琢磨。不要傻乎乎的,大宅院里凡事皆有學問,不要盲聽盲從,更不要不聽不從...” 和老頭子沒什么分別。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 徐慨為何一直以為自己啥也不懂,甚也不會?沒了他,就立刻哭哭啼啼、帶雨梨花? 含釧仰頭笑起來,笑彎了眉眼,突然想起什么來,拿起鐵夾子撲滅了灶間的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灰里掏了兩只烤得流出蜜糖的紅薯。 含釧被燙得直摸耳垂,一邊摸一邊說話,“知道了知道了!”沖徐慨使眼色,“吃吃紅薯吧,燜了好幾個時辰,鐵定好吃?!?/br> 徐慨:... 行吧。 他面對含釧,總是不由自主地變成一個話多多的老頭子... 就像順?gòu)逡灰娝瓦哆哆秱€沒完一個道理... 第二百六十五章 紅柳羊rou串 (前文小曹同知年紀,部分文字及心理活動也作了小幅度修正,感謝大家伙的指正。) 正月的天兒,時不時落一場大雪,再時不時出一場金燦燦的太陽,胡同的街頭巷尾四處都擺攤賣貨,天下下頭雜耍賣藝的也沾了正月的光,賺了個盆滿缽滿的賞錢兒,時時處處都透露著喜慶歡愉的氣氛。 含釧認祖歸宗的消息漸漸散開了。 瞿娘子送了只半人高的紅珊瑚擺件,珍寶齋掌柜的把含釧抵押在他們當鋪的那支紅玉髓簪子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張三郎一邊在家好好溫書備考,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家盡掌天下事,為人耿直,沒啥虛話,直接送了兩個紅木匣子的銀錠子過來,順捎帶了一張英國公府的名帖,時辰也沒落,意思就是含釧想啥時候去做客,就能啥時候去做客。 說實話,兩木匣子銀錠子沒啥稀奇的。 那張能扣響英國公府大門的名帖,比較厲害。 黃二瓜送了一對玉石獅子擺件,算是給合伙人的分紅。 東郊集市的賈老板也來湊熱鬧,送了兩支肥嫩豐碩的羊腿,特意告知含釧,是從北疆運回來的,吃的草比他的飯還貴。 含釧表示那兩只羊腿送到她心坎上了。 讓含釧沒想到的是,竟收到了胡文和和魏書生的禮,胡文和送了一方松花石雕山水人物圖硯,看著像是古物件兒,被磨得溫潤細致,只是一看就不是送給含釧的,瞄準的是曹醒;魏書生送了一籃筐玫瑰花露水和乳膏,含釧拿手背試了試,真香! 拉拉雜雜的禮,堆了一個小暖閣,含釧記了冊子,薛老夫人說分到哪個庫便分到哪個庫。 曹醒回來樂淘淘地看了含釧收的這些禮,一邊看一邊同薛老夫人笑道,“都說路上的貨郎,城里的老板娘人脈四通八達,如今瞧著這話兒著實沒錯。”曹醒說著,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了張三郎送的禮,瞇了瞇眼,“英國公府的拜帖?” 薛老夫人笑起來,“英國公府三郎君送過來的,那小廝看上去伶牙俐齒的,直說要來給含釧請個安。我抵不住,便扯了張屏風,叫他給含釧磕了頭?!?/br> 自家妹子,得英國公府這般禮遇? 曹醒愣了愣,隨即偏頭想了想,之前好像是常常在食肆看見那油頭粉面張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