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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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揮又招來一個面生的仆從,“你想辦法進(jìn)宮找掖庭岑管事,跟他說,板子要打,力度還請他心里有數(shù),事成之后必不會虧待?!?/br> 小肅跟著上前,徐慨飛快說道,“讓百川去承乾宮找母妃,盯住敬和宮曲貴妃。”想了想,再道,“去將恪王請來...”話聲漸漸低了下去,抿唇搖了搖頭,“算了,等會兒再說?!?/br> 徐慨急切卻有條不紊地安頓下來。 含釧看不懂,卻一眼看見崔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福至心靈,陡然暗道一聲不對! “啪!” 含釧一巴掌拍在桌上,沉了一張臉,目光陰冷地看向崔氏,“不是說沒給嫁妝嗎!既沒給嫁妝,又如何給了整銀子!你小氣貪婪,不見兔子不撒鷹,如何連庚帖都還沒過,便將銀子給了那商戶!你好好給我說清楚!若再不清不楚,仔細(xì)我要了你的命!” 小肅折返回來,聽見含釧的怒斥,吃驚地抬了抬眼,再一瞥自家主子爺,卻見主子爺產(chǎn)神色如常,眉眼間絲毫未動,小肅忙低下頭去。 崔氏被嚇得打了個激靈,忙道,“...真沒騙人!那兩錠銀子是我送給那商戶女兒壓宅子的!那家商戶姓喻,家里只有一個嫡出的姑娘,說是吃了‘時鮮’的菜敬仰白家,這才主動牽了線說是聊聊!那家夫人說自家閨女出身時,高僧算了命說是命格弱,說親前得要婆家送兩錠銀子抬命,還要先對一對我們家四喜的生辰八字...” 崔氏哭著往前爬了兩步,“后來那個箱子就出現(xiàn)在我們家門口了!我有意與喻家說親,便背著公公拿了三錠銀子,送了兩錠給喻家,還把四喜的生辰寫了過去...” 含釧后背發(fā)涼,不由自主地望向徐慨。 太巧了。 整件事都太巧了。 說親前需要兩錠銀子抬命,第二天便有一箱銀子出現(xiàn)在白家門口。 女方命格弱,便在未過庚帖的情況下,要了崔氏手寫的生辰八字... 也就是說,宮里的人,在宅子里是否找到官銀都不重要。 崇文坊喻家處,還有兩錠官銀和崔氏親筆寫下的生辰八字...只要官家的人順藤摸瓜摸到喻家,那兩錠銀子和那張條子便會成了白爺爺?shù)拇呙緹o需解釋,也無從解釋,贓款、字據(jù)什么都在...白家哪兒的官銀...必定是收了宮中某個主子的銀子...為什么要收銀子...因為... 因為...白爺爺會放藏紅花在淑妃的吃食里... 這是陰謀。 這是誣陷。 這是借刀殺人。 白爺爺就是那把染血的刀,是博弈者手中的棋子,是一家用來誣構(gòu)另一家的工具。 此事不再是吃食、膳房或是白家的問題了。 有可能是中宮,有可能是敬和宮,有可能是景仁宮... 每一個得勢的娘娘都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以淑妃為餌料,直擊對家。 這是宮闈內(nèi)斗,拼個你死我活。 含釧揚了揚頭,輕輕闔眼,再睜開時目光灼灼,下定決心。 含釧站起身來,面向張三郎深深福了個禮,開口時語氣卻不容置喙,“您先回去吧。如今留您在這兒,沒有任何意義。此事兇險,若當(dāng)真...”含釧艱難地吞咽,“若當(dāng)真事不如人意,您留在此處便是話柄。先前是兒不懂事,腦子簡單,沒想到這里。如今想到了,既知前方是陷下去就拔不出來的沼澤,便不能拖著您往下墜?!?/br> 張三郎急迫地上前,正欲說話。 含釧擺了擺手,“您仗義,我記心里了。若還有機會,必定報答您。您不顧自己,也要想想國公府和尚家...” 張三郎急迫地上前,正欲說話。 含釧擺了擺手,“您仗義,我記心里了。若還有機會,必定報答您。您不顧自己,也要想想國公府和尚家...” 張三郎腳下一滯。 徐慨面無表情地開口,“得之,你先回去?!?/br> 說著小肅與另一個面生的公公便一左一右強硬地攙著張三郎往外走。 含釧轉(zhuǎn)過身,正欲對徐慨說什么,卻被門口急切的腳步聲打斷。 含釧回過頭看。 是那個去鐵獅子胡同拿銀子的黑衣小哥! 含釧面露期待。 那黑衣小哥躬身將那方銀子呈在徐慨跟前,徐慨拿手一掂,看了眼崔氏,“是官銀。”再翻過銀子的背面,細(xì)看了看,輕輕抬頭抿唇,露出了今夜的第一個笑容,“小肅,你拿著這錠銀子去恪王府把老三請過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甜金瓜八寶蓮子泥(二下) 徐慨笑了。 含釧一個大步向前,看到了那錠官銀底座的兩個大字—— “敬和”。 含釧抬頭看了看徐慨,張了張嘴。 她腦子有些攪得像隔了夜的熟漿糊,在宮里那么多年,她當(dāng)然知道,內(nèi)務(wù)府給每個宮室的俸銀會寫了各宮名號,宮里的銀子成色更純,這是防止宮人或低位妃嬪將銀子流出宮外...這是另一手段斷絕了宮內(nèi)宮外流通交往的途徑。 誰也不會傻到,拿印有自己宮室名號的銀子去買兇殺人啊! 含釧看向徐慨的眼神有些復(fù)雜。 他...一開始就預(yù)備請三皇子恪王過來的... 他...一開始就想到了這幾錠銀子上刻的是“敬和宮”曲貴妃的名號... 徐慨的臉在燈下輪廓更加明顯,眼神沉得如同深不可見的海底。 送走張三郎后,徐慨來回踱步,時不時和小肅交代幾句。一個時辰為計量的沙漏漏了一半,窗外響起一陣有力的腳步聲。 低低垂下的湘妃竹門簾被猛地一把打起,竹簾子掃在門欄木框上“啪啪”作響! 含釧望過去,一個神色匆忙,披了一件靛色外衫的俊朗男子沉著臉從游廊跨步進(jìn)來,見室內(nèi)還有個不認(rèn)識沒見過的小娘子,瞇了瞇眼看向徐慨。 “三哥?!毙炜酒鹕?,輕聲招呼道,目光投向含釧,粗略一帶而過,“這便是那位苦主御廚的弟子,她發(fā)現(xiàn)自家?guī)煾导依镉杏】獭春蛯m’名號的官銀,又想到今日她師傅在宮中被扣下了,覺得事有蹊蹺,這才來尋我?guī)兔?。我見了‘敬和宮’的字樣,絲毫不敢大意,立刻遣人過去尋你?!?/br> 這番話說得... 含釧微微咂舌。 她從未想過徐慨是個如此有成算之人? 三皇子恪王手里正好拿著那錠銀子,往地上一丟,冷笑一笑,“被扣下!呵!長樂宮淑妃的胎出了問題!吃食里有藥!父皇大怒,如今正封了宮門,讓皇后一宮一宮地搜查!母妃的敬和宮和順?gòu)宓某星瑢m也沒躲過去!龔皇后好大的心胸!” 恪王語聲里的陰冷叫人不寒而栗。 許是察覺到自己言語間的失態(tài),轉(zhuǎn)了眸子看向徐慨,“這銀子,是在那廚子家里找到的?” 徐慨輕輕頷首,把話分成兩段說,“那廚子的兒媳是個眼皮子淺的,在自家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匣子白銀,她沒敢全拿,就拿了三錠銀子?!?/br> 恪王眉頭一蹙。 如今手上的,只要一錠! 恪王正欲開口,卻被徐慨中途截斷,徐慨語氣不急不緩,“在自己家里藏了一錠,又拿了兩錠給預(yù)備下定的姑娘家,姑娘家是崇文坊賣澄心堂紙的喻家。這喻家和背后主使,有無勾結(jié),咱們暫且不談。那兩錠銀子在喻家放著,便是個禍患?!?/br> 當(dāng)真是個禍患。 一點兒火星就可被立時點燃。 恪王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不過是個商戶,滅了他滿門也無妨?!?/br> 徐慨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笑了笑,“那倒也是不必,咱們只需無聲無息地將那兩錠銀子替換出來即可?!毙炜忠粩?,讓恪王看看內(nèi)室四下,“三哥,你知道的,弟弟是個不受寵的,手下沒多少可用之人。但凡弟弟手下有幫手,替您解決了便是,必定不叫您更深露重跑一趟?!?/br> 含釧低著頭眼皮子跳了跳,克制住了抬眼看徐慨的沖動。 剛才一瞧便是練家子的黑衣小哥...聽話聽音十分得宜的小肅...先頭領(lǐng)命離開的黑臉小哥...哪一個不是可用之人? 徐慨身邊臥虎藏龍,卻是含釧活了兩輩子,頭一遭發(fā)現(xiàn)。 恪王眼神掃了掃。 內(nèi)室干凈樸素,沒甚擺件,最值錢的還是擺在門廊撐場面的大金魚缸。 恪王嘆了嘆,拍了拍徐慨的肩頭,響指一打,跟過來的仆從悄無聲息地立在了身后,恪王語氣陰冷地吩咐,“去,去崇文坊喻家找那兩錠銀子,偷偷找也好,威逼利誘也好,必須找出來!” 徐慨眼神在地上定了定,目光平靜無波地看向含釧,恰好遇到含釧抬頭與他對視。 二人交換了眼神,徐慨輕輕補了一句,“三哥,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銀子。若是喻家與背后主使有勾結(jié),豈不是打草驚蛇,置自己于險地?” 恪王想了想,沖仆從輕輕點了點頭。 老三老四依次坐下,崔氏被帶了出去,含釧坐在徐慨的身邊。 含釧手腳冰涼地坐著,腦子里過得飛快,若是找得到自然好,若是找不到呢?如若喻家是背后主使的棋子,又怎會將那兩錠銀子堂堂正正放出來——必定是精心藏好,作為最后一擊。 含釧迷惘地抬起頭,徐慨正靠在椅子上與恪王神色如常地說著話,手卻背在了身后。 含釧仔細(xì)看,卻見徐慨將手往下輕輕往下壓了壓。 是叫她放心、稍安勿躁的意思。 沙漏滴滴噠噠向下流得飛快。 天際盡處,出現(xiàn)了微光,不一會兒便有了魚肚白的影子。 真神奇。 夜里無論再大的狂風(fēng)驟雨,只要東升日出,便烏云退散,日光乍泄。 等待讓人難熬。 含釧艱難地坐在椅凳上等待著,抬眼看恪王雙手抱胸瞇眼假寐,徐慨卻偏過頭看向窗外,一半側(cè)臉在白光中,一半側(cè)臉在昏黃的油燈下。 含釧靜靜地看向他。 突然心底涌出了一股平靜的氣息。 有門簾被撩開的聲音! 含釧猛地站起身來。 恪王的仆從三步并作兩步走,撩袍單膝下跪,未置一詞,雙手過頭呈上了兩錠白花花的銀子。 含釧鼻腔發(fā)酸,熱流向上倒涌。 徐慨拱了拱手,“還是您的手下得用,若非您,此事也不會如此順利?!?/br> 恪王伸手接過那兩錠銀子,轉(zhuǎn)過底座,臉色發(fā)沉發(fā)青,“當(dāng)真有人要害母妃和我!” 徐慨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