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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妙手生香在線閱讀 - 第98節(jié)

第98節(jié)

    如此一想,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胡文和不過是六品武官,如何有實力草蛇灰線地在保全鐘嬤嬤家產的同時,手段近乎完美地鏟除掉鐘家那對豺狼虎豹!?

    這一團亂麻越來越大,思緒越來越亂,線頭越來越多!

    她根本不知道從何理起。

    徐慨在她身后,做了這么多嗎?

    幫她解決掉了這么多的麻煩,卻未置一詞?

    他...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含釧手緊緊攥成一個拳,短短的指甲深深地刻進了rou里,惶然無措地轉頭看向窗外。

    夢里,夢里的徐慨是否也為她做了這么多?

    她卻什么都不知道?

    更無從知曉?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夜色很美,夜空中點點閃亮得星辰就像今晚徐慨的眼睛。

    徐慨為何要這么做?

    答案就在唇齒之間呼之欲出。

    第一百五十三章 豆麥醬(上)

    六月中,天兒熱得像蓋上蓋子的蒸屜,含釧躺在雕花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眼就是徐慨歪著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她的樣子。

    風吹動院子那棵長勢良好的柿子樹簌簌作響,葉子與枝椏交疊在一起,成就了沙沙而輕快的響聲。

    含釧緊緊閉上眼,再翻了個身,隔了一會兒,猛地坐起身來,翻身趿拉了鞋,準備去點一柱安神香助眠,嘩啦了一根火柴。

    火星點亮了狹窄的方寸之地。

    跳躍律動。

    含釧看著那一小簇火苗兒,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在夢里。

    安哥兒正丫丫學語,也是這么熱的天兒,也是夜里,也有油燈閃爍的光亮,徐慨難得抱起安哥兒,小奶娃藕節(jié)一般粗細分節(jié)的胳膊被徐慨輕輕握在手里。

    “叫,娘——娘——”

    徐慨抱著安哥兒面向她,輕聲輕氣地告訴安哥兒怎么叫“娘”。

    那晚的燈光也很美。

    律動而跳躍,點亮了她眼前的那一片天。

    又是一陣風吹來,柿子樹沙沙作響。

    含釧一個激靈,眼前的火柴快要燒光了,發(fā)散出一股硝煙與木頭燒焦的味道,含釧愣了愣,鼓起腮幫子一下子將那股火苗吹熄滅了。

    整間屋子又變得黑黢黢、靜悄悄。

    含釧一晚上醒了夢、夢了醒,夢見了院子東南角的那株柿子樹結果了,紅彤彤圓滾滾的柿子墜滿枝頭,又夢見姑蘇城的小橋、流水和青瓦屋檐,剛要夢醒卻如同被人推下山崖似的,一下子又重重地跌入了另一個夢境。

    含釧沒睡得安穩(wěn)。

    徐慨睡得很香甜,香甜得第二日清晨,冷著臉吩咐小肅叫人進來換被褥。

    徐慨腦子暈暈乎乎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熱的龍井茶,頓了頓,“昨兒個我喝醉了,賀掌柜沒送醒酒湯?”

    小肅弓著腰,耷拉著腦袋,眼睛稍稍抬了抬。

    還送醒酒湯?

    人賀掌柜直接下了逐客令,打了烊就別去吃飯了!

    自家爺也是著實好玩兒的。

    橫眉冷對不許他漏了風聲,千方百計斥巨資請了告老還鄉(xiāng)的孫太醫(yī),還非得讓人裝成江湖游醫(yī)去“時鮮”瞧病...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告訴賀掌柜,如今可好,兩滴貓尿,啥都招了。

    招得他是進退兩難,在賀掌柜跟前只能故弄玄虛,否則壓根圓不回來!

    如今咋辦?

    他就看著,自家爺如今咋辦?

    幸災樂禍加痛心疾首的語氣必須藏好。

    小肅背弓得越發(fā)彎,“您...您都記不得了?”

    徐慨看了眼小肅,面色一滯,放了茶盞,沉聲道,“說?!?/br>
    徐慨的語氣太過凝重,小肅快跪下了。

    “...您昨兒個給賀掌柜的說了紅玉髓、鐘家、勇毅侯府的事兒...”小肅埋著頭,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地面,“許是沒說完,可賀掌柜的如此聰慧,必定順藤摸瓜猜到幾分。奴奉命接您時,賀掌柜的還逼問了奴,這些事兒的來龍去脈。”

    小肅提起衣擺,“噗通”一下跪下,“奴一點兒也沒說!看賀掌柜面色不太好,奴攙著您便回府了!”

    小肅說完,半天沒聽見響動,也不敢抬頭,借著擦額頭汗的機會,眼風飛快地瞥了眼徐慨的臉色。

    很好。

    自家主子爺臉都黑了。

    一只手正揉捏著鼻梁,嘴巴抿得緊緊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肅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自家主子爺的吩咐,見徐慨略微抬了抬手,便趕忙起身服侍著更衣、沐浴。

    徐慨出府的時候走得極快,如今勇毅侯府裴家大事一了,圣人順勢將他從戶部撤出塞進了吏部,將二皇子端王放到兵部,三皇子恪王入刑部,除卻端王,他與恪王都輪了一遍,六部雖在一起,每個部門之間卻相隔甚遠,戶部與國子監(jiān)相鄰,他每日坐馬車去上差即可,如今在吏部,吏部尚書左先生是位勤儉自勉的老生,家住煦思門坊口往東,尚且日日行路上差,他初來乍到,雖是天潢貴胄卻也不好日日馬車出行——免得落人口實。

    往日走路上差還挺高興,因為要途徑胡同尾巴,也就是“時鮮”。

    今日走,徐慨行如疾風,走得飛快,大步流星地從“時鮮”大門一閃而過。

    不好意思倒是其次。

    主要是不知道,他同含釧究竟具體說了什么?

    他...不至于說什么胡話吧?

    徐慨站在吏部門口反復想了想。

    應當是不至于。

    他與三皇子相約“時鮮”用餐,是為賀三皇子親事大定——定了定遠侯許家的嫡長女,據說是位賢良淑德且溫文典雅的姑娘,其父許長印如今外放出去,時任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駐成都府,是京中功勛世家里難得的實權派,待外放歸來,入閣拜相指日可待。

    這事兒本就不太下酒,就這么,他能喝醉?

    噢。

    三皇子自己也拿了兩壺酒來,說是自家酒窖釀造的糧食烤酒,雖不辣口,后勁兒卻足,他喝時無事,喝完坐在原處卻腦子嗡嗡的...

    如今怎么回想,卻也無法想起他究竟說了什么。

    徐慨在吏部門口磨了許久,終是沉了沉,轉身進了吏部大門。

    他在含釧身上花費的時間,太多了。

    無論是伸手幫忙,還是思考,還是單純地想念...

    這些時間,早已超過,他數年來對某一件事所有的關注。

    三皇子賜婚后,接著應當是大皇子。

    二皇子的婚事還在圣人的考量之中,大皇子之后恐怕就是他。

    封王賜府邸,緊跟著就應當是賜婚。

    賜婚...

    徐慨緊緊抿了抿嘴唇,再低頭看手上歷年名冊,只覺這一個個簪花小字糊成一攤爛賬,理也理不開,拆也拆不清,反倒叫人心里堵得慌。

    含釧清早起來睡了個回籠覺后,倒將這些破事甩到了腦后,只覺神清氣爽——有些事,只要沒說開,就如同生米下鍋沒開火,悶再久,就兩個字兒,沒熟!把沒熟的事兒翻來覆去地想,煩惱的是自己,煩惱來煩惱去,頭發(fā)會掉光光的!

    含釧拎著菜籃子,帶上小雙兒,牽著小乖,哦不,牽著驢,逛東郊集市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豆麥醬(中)

    說句實在話,東郊集市,含釧當真是熟得不能再熟。

    哪處的瓜甜,哪處的菜好,哪處的rou新鮮,哪處的雞子是純正的跑山雞...

    她真是門兒清,至少能賈老板相較一二。

    越逛越覺得,食材少。

    這個食材少,是有對比的。

    往前在宮里,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無論啥,只要御膳房想要,內務府就四海八荒去采購。

    說要一只紅嘴六爪的雞,內務府可不敢供上綠嘴八爪的鴨子——誰知道是哪宮的貴人發(fā)了瘋,指名道姓要吃個啥呀?御膳房要東西,開罪得起?

    無論何時,無論天南海北,御膳房的菜簍子什么都有。

    冬天有廬瓜,夏天有蘿卜,一年四季都有魚鮮河鮮海鮮,更有小牛rou、乳鴿、乳鴨...

    唉。

    狐假虎威的日子,可真是懷念呀。

    含釧挑挑揀揀鋪子上的筍菜,再看看不遠處的菘菜和隔壁攤位的葵菜,心里頭嘆了嘆氣,這日日都是這么些食材,她想換方兒做也沒法子呀!矮子里面拔高子,挑了一簍子槐葉回去做冷淘吃,一小袋子蕎麥仁、一小筐扁豆和三兩烏梅,又跟賈老板定了豬蹄膀和羊肩rou。

    含釧一邊挑著碗里頭的,一邊四處打望看著鍋里頭的,陡然眼神一亮,那日那位賣西湖三潭月莼菜的老伯又出現了!

    含釧過去一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