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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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可怕了... 含釧努力克制住自己急促喘氣的欲望,竭盡全力讓自己目光看起來無所畏懼——這種人,你越恐懼,他開心;越掙扎,他越興奮。 含釧余光微不可見掃視了一圈里屋,方方正正的一間小屋子,四個角落都有人,她身后一左一右站了兩個漢子,把她的胳膊扣住。 她的背面開了一扇窗,應(yīng)當(dāng)是朝南開的,清冷月光下,窗外是郁郁蔥蔥的,層疊交替的草木。 若真如裴七所說... 那她只憑自己,根本無法逃脫。 若固有一死,她寧愿有尊嚴、干凈地死去。 含釧輕輕斂了下頜,低垂眸,掩飾住了微微發(fā)紅的眼眸。 不過一瞬,再抬頭,含釧神色已恢復(fù)如常,看向裴七郎的眼神里充斥著嘲諷和輕蔑—— “您是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顏面受了挫,便覺得這一輩子完了——我與您不同,我是命如草芥的蚤蟲,您要將我剝個精光也好,吊在城樓上也好,我不怕的,我穿上衣服,換個地方重新開始,誰也不認識我,憑我的手藝無論如何也有口飯。” “而您走不掉!您只能被圈禁在京城,無論五年、十年、二十年!所有人說起您,還是會異口同聲地嘲諷您,‘哦!便是裴家那個跛子!’您的一生就如同地下腐爛發(fā)臭的尸體!您永遠無法擺脫!永遠!” 含釧聲音陰狠,語速極快! 裴七郎被戳破心事,怒而揮手! “啪”地一聲! 一巴掌甩在了含釧右臉! 含釧嘴里陡然冒出一股腥氣的血! 含釧惡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聲,眉梢上挑,目光挑釁地看向裴七郎,“我說,我怎么聞見一股子爛rou的味道?原是您身上散出來的臭味?!?/br> 裴七郎氣得發(fā)抖,抬起劍橫在含釧脖子處! 含釧一點也沒躲,高高抬起下頜,嘴角又一股熱流涌出,眼神微微下垂,如俯視一般,“我賭你,不敢殺我?!?/br> 裴七郎被激得一發(fā)狠,將劍鋒狠狠抵靠在含釧白得像玉一樣的脖子上。 含釧猛地向前一抵,刀鋒瞬時劃破脖子,出現(xiàn)一道鮮紅的刀痕! 見了血! 反倒將裴七郎嚇得“咣當(dāng)”一聲,一松手把劍丟到了地上! 含釧咬了咬牙。 裴七郎這才反應(yīng)過來,順手又是一巴掌,“你個臭婊-子!你在激我殺你!” 含釧連挨兩個巴掌,眼睛前霧蒙蒙一片,卻仍舊目光灼熱地看向裴七郎,脖子上的劇痛如今只算九牛一毛,她知道面對明白過來的裴七郎,等待她的會是什么...她也完全能夠想象裴七郎說得出做得到——只為泄憤...被滿京城的人嘲諷了這么多天,如今只為泄憤!只為將這些時日忍下的閑氣全都發(fā)泄在她身上! “抓好她!”裴七郎高聲道,一手拿著劍,另一只手便將含釧所剩無幾的褻衣扒拉下來,露出薄薄的肚兜! 清冷的夜色下,少女的肌膚比月光還白嫩幾分,絳色的肚兜映襯在膚色上,讓裴七郎瞬時看得癡了,指腹攀上含釧正在冒血珠的頸脖,油膩粗滑的指腹反復(fù)在脖項和鎖骨之間來回游走! 含釧陡然眼眶發(fā)紅。 “呸!” 混著血絲的唾沫狠狠啐到了裴七郎面上! 終于反抗了... 裴七郎一邊拿手將唾沫抹開,一邊桀桀怪笑,深吸一口氣,不甚在意地將頭埋在了含釧雪白如玉的頸窩里,嘴里囁嚅著,“賀掌柜的...您說您賤不賤?推著不走,打著倒退,當(dāng)時答應(yīng)做我的妾室,如今又何必遭受這等屈辱...” 含釧肩頭和手腕都被人牢牢禁錮??!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討巧與絕招,都如同玩笑。 月光從她頭頂越過,將她和裴七的身影盡數(shù)投射在對面潔白的墻上,兩個黑影,逐漸重疊,黏膩潮濕的手指在她背上、頸脖上、臉上如饑似渴地滑過。 含釧低低嗚咽一聲,絕望地抬起頭,輕輕閉上眼。 是她無能... 縱然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 這么努力了,她已經(jīng)這么努力了! 她努力地出宮! 努力地好好生活! 努力地對待每一天,對待每個人! 她仍舊也沒有辦法過好這一生... 含釧手腕一使勁,用盡全身力氣,趁身后的人不備一只手猛地掙脫開束縛,伸手去抓裴七左手上的那個刀把,慌亂之中,她無法做到將刀刃折返向裴七刺去,只能順勢將自己的腹部貼送到刀鋒! 一行淚從含釧眼角緩緩劃過,她勾起嘴角,眼前一片漆黑,腦海中卻突兀地閃現(xiàn)出了徐慨的臉。 再見吧。 第二次。 “咻——” 一支長劍劃破長空,從含釧背后的那扇窗戶沖破窗紙直射而入,從含釧的耳朵呼嘯而過,直直扎進裴七的肩膀! 含釧被這股勁順勢帶倒在地,淚眼婆娑地睜開,卻見裴七捂著肩頭被箭風(fēng)帶到地上,痛苦地哎喲連聲,“去!快去!去外面看是誰!格殺勿論!” 這事兒決不能傳出來! 私扣民女這事兒! 不能傳出來! 若是走漏了風(fēng)聲,別說他,就是叔父也要完蛋! 裴七尚且還未站起身來,含釧轉(zhuǎn)過頭,反應(yīng)極快,匍匐過去,一把拿住跌落在地上的劍,迅速扶住墻,雙手握住劍把,深吸一口氣! 窗欞外刀光劍影! 含釧未曾有半分遲疑,握住劍把,目光堅定地走向裴七。 裴七尚未從肩頭的劇痛緩過神來,一扭頭,卻見含釧緊緊咬住牙,將劍尖拖在地上,發(fā)出“滋啦”的聲音,面無表情地朝他走來。 裴七驚恐地下意識向后挪了三寸,伸出手,還未開口說話,卻見一道寒光劈頭蓋臉地朝他襲來! 血,濺了含釧一臉。 含釧艱難地睜開眼,深吸了幾口長氣,鼻尖縈繞著濃烈的骯臟的血腥味。 含釧能感受到還有裴七郎的血珠掛在眼睫之上,有些無助呆愣地伸手抹了一把臉,再愣愣地低頭看了看手心。 全是血。 全是熱騰騰的鮮血。 全是骯臟的,火熱的裴七郎的生命。 含釧再一抬頭,張三郎已然頭身分離。 一顆還正大雙眼的頭顱,在地上翻滾幾圈后,立在了她的腳邊。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云松糕(下) 徐慨走進內(nèi)屋時,入目便是一個極其詭異的場景。 小姑娘穿著一件單薄的肚兜,單手拖著一支長劍,滿臉是血,肚兜上也是血,腳邊直立著裴七郎死不瞑目的頭顱。 他從發(fā)難到現(xiàn)在,不過十來個呼吸的時間。 就這么短的時間。 賀掌柜手起刀落,砍死了裴七郎? 徐慨握劍的手緊了緊。 黑影人緊跟著徐慨。 徐慨立刻擋在門口,單手脫下披肩,一個回手將含釧完完整整地籠在披風(fēng)之中。 “出去!” 徐慨側(cè)眸沉聲低叱道! 含釧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個機靈,手上的長劍“咣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轉(zhuǎn)過頭卻看見了徐慨那張臉。 是真的還是假的? 含釧伸出手拍了拍徐慨的臉頰。 直到看見徐慨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清晰的血手掌印。 噢,原來是真的啊...這個念頭闖入含釧腦海的同時,含釧目光沒有防備地落在了裴七郎頭身分離的尸體上,沒有頭的身體如斷了線的木偶人,斜靠在墻角,斷掉的頸脖處大股大股地涌出黯紅的血液! “嘔!” 含釧頭腦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身體已經(jīng)率先作出了反應(yīng),“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晚上沒吃飯,如今吐得全是粘稠青黃的膽汁。 含釧一手扶著墻,一手捂住肚子,彎著腰吐了個昏天黑地。 嘴巴里有血液腥甜的味道,有膽汁苦澀粘稠的口感,也有從腸胃翻涌而上的酸澀氣味,含釧吐得滿眼含淚,吐到胃中發(fā)空,嗓子發(fā)啞,手在墻上胡亂地摸索,下意識地想攀扯住什么。 徐慨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只絹帕遞到含釧手里。 帕子干干凈凈的,他都不曾拿出來擦拭臉上被含釧拍出的那個血手印。 含釧一把握住帕子,吐得再也吐不出來任何東西,目光呆滯地打了個擺子輕輕抬起頭來,眼神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身首相離的裴七身上。 眼前突然一黑。 是徐慨的手掌虛蒙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了。”徐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有點近,又好似虛無縹緲地遠在天邊。 “別看了,你不殺他,我也會動手,認真算起來,人也不是你殺的。”徐慨語氣無半分起伏,若只聽語調(diào)卻不會知道他正在安慰含釧,“你無需有絲毫介懷,他本就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