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節(jié)
褚紫晟直直地看著她,眼中有著些許不贊同:“你要是活不下去,妖兒豈不是就沒了娘?” 妖兒。 對,妖兒。 秦極云眼睛陡然一亮:“我走的時候,妖兒才三歲……妖兒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她是不是長成大姑娘了,是不是像個小妖精一樣,特別漂亮?” 褚紫晟走上第三道階梯,聞言答道:“我來之前,見過妖兒了?!鳖D了頓,唇邊笑意柔和,“她長得很漂亮,修煉也很努力,都快趕上我們了?!?/br> 秦極云也是忍不住破涕為笑:“是嗎。我好想她啊,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沒能撫養(yǎng)她長大,真不知道我走之后,那個女人會怎樣對妖兒,會不會比以前還要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fù)她,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吃很多苦……我還在褚王府里的時候,那個女人就會下很多的狠手,如果不是褚王私下里幫我,怕連我都會被算計,真不知道妖兒自己一個人……” “放心吧,那個女人已經(jīng)死了?!?/br>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是誰殺的?” “是褚王?!?/br> 秦極云笑了笑:“隱忍那么多年,倒真是難為他。” “嗯?!?/br> 那個女人。 說的是褚王妃。 顯然秦極云也是知道褚王妃背地里都在干些什么,所以她一直都在擔(dān)心,自己被擄來無涯海,只留妖兒一人在褚王府,妖兒會不會受到褚王妃的迫害。 好在褚王妃已經(jīng)死了,褚紫晟又已經(jīng)是見過妖兒的,她也就能放下心來。 這時褚紫晟已經(jīng)走上了第五道階梯。 秦極云身邊的那個人,也是將火把湊得更近,她已經(jīng)能感受到那能把皮膚都給烤化的高溫。 可她仍自和褚紫晟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完全無視了那火把:“你是在哪里見到妖兒的,是云間天嗎,妖兒總不能已經(jīng)來了無涯?!F(xiàn)在才多大啊,修煉也就兩三年的時間吧,天賦居然這么好嗎?不可能吧,她身上的神龍血脈,已經(jīng)覺醒了嗎?” 褚紫晟一句一句的答道:“之前在云間十三宮,我準(zhǔn)備越獄的時候見到的她。嗯,她應(yīng)該是進(jìn)了血戰(zhàn)七連境,已經(jīng)成年了,也已經(jīng)遇到了那兩個人,現(xiàn)在和墨主也在一起。她的神龍血脈比我的還要更加純粹,應(yīng)該是接受了皇室的傳承,我能感覺到她身上的傳承力量很濃厚,也很純正?!?/br> “這樣啊?!鼻貥O云滿足的笑,“真好,真不愧是我們的女兒?!鳖D了頓,才以一個母親的姿態(tài)問道,“那你見過天尊和墨主了?那位呢,你沒見到嗎?” 這是丈母娘要問女婿了。 十多年前,他們知道孩子真正身份的時候,也就知道很多年前的往事,自然也是知道和孩子有關(guān)的那些天命之人。 盡管他們兩個是奉行著一夫一妻制,但天意如此,他們也只能接受自家女兒在未來將會有好幾個夫婿的現(xiàn)實(shí)。 褚紫晟邊走邊道:“見過天尊了,是個不錯的人。墨主我沒去找,那位之前應(yīng)該是在大陸的,我也沒能見到。” 秦極云奇道:“王爺,你剛才不是說妖兒和墨主在一起?你沒見到墨主,那妖兒沒來找你嗎?” 說到這個,褚紫晟沉默了一瞬。 而后方才依舊是以一種平靜的語氣回道:“我不讓她來。” “為什么?” 秦極云不明白。 她此時還并不知道,參商遺宗肯設(shè)下這么個空城計,根本就是一個要讓來者有去無回的必死圈套。 她在見到褚紫晟的那一瞬,有想過,會不會是妖兒還在后面安排著什么,不然一定會來和她一家三口團(tuán)聚的。 褚紫晟卻是不說話了。 他此時已經(jīng)來到了第八道九層階梯之前,抬腳往上走。 距離秦極云所在的最高祭壇,僅只剩下九九十八層骨梯。 他越走,那挾持著人質(zhì)們的遺宗人便將手中的刀刃越發(fā)貼近人質(zhì)們的脖子,卻是被他這等平靜無比的威勢給駭?shù)弥荒茏龀鲞@么個要?dú)⒘巳速|(zhì)們的樣子來,并不敢真的要下殺手。 包括秦極云身邊的那個人! 無數(shù)次火把都是要點(diǎn)燃了柴禾,可那個人看著褚紫晟,愣是沒有真的去點(diǎn)。 實(shí)在是被褚紫晟的這種無形之中所散發(fā)出來的氣概生生駭住,明明只是手抖上那么一下就能完成任務(wù)的事,可那個遺宗人偏生要用著全部的心神來控制住自己的手指和力道,以免火把真的點(diǎn)燃了柴禾。 他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錯覺。 似乎,只要他敢將火把點(diǎn)上了柴禾,那紫王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內(nèi)解決了自己,然后再救下極云公主! 若真如此,那紫王的速度和反應(yīng),不可謂不是快到了頂峰! 而自己的任務(wù),也的確不是要在這個時候?qū)O云公主燒死,所以必須要死死地控制住力道,不能讓整個任務(wù)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毀在自己的手上。 持著火把的遺宗人額頭上都是有著大顆大顆的汗珠流下來,卻是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緊緊地盯著褚紫晟,觀察著他的動作,觀察著他的速度,在心中計算著什么,等待著最佳的時機(jī)到來。 只要他控制得住,那大帝親自安排下來的這一切,就能極度完美的完成了。 “踏,踏,踏。” 沉穩(wěn)的腳步聲似乎帶著回音一樣,響徹整個祭壇。 聽在人的心上,似乎連心跳都要隨之跳動著一樣的節(jié)奏。 而和褚紫晟一同從云間天來的那三百人質(zhì),則也非常信任褚紫晟似的,并不一齊過來,他們只散布在祭壇的最邊緣,防范著接下來極有可能會發(fā)生的危險。 如果他們猜得不錯的話,那危險,應(yīng)該是會在紫王到達(dá)了極云公主面前的時候! 也只有那一刻,真正面對著許久未見的妻子,紫王無論如何都會在心神之上產(chǎn)生種種情緒反應(yīng)。 這一點(diǎn),看似并不能說明什么,可巔峰強(qiáng)者之爭,只爭分毫,只要紫王會有那么一丁點(diǎn)兒的情緒波動,那么他由此便會出現(xiàn)破綻。 便趁著這極細(xì)微的幾乎能讓人直接忽略過去的破綻,潛伏在這里的危險,就一定會選擇在這個時刻爆發(fā)出來,從而將他們這些人,給全留在這里。 也可以換句話說。 紫王一路走過去,其實(shí)步步都是危險! 之前還在那條通道里的時候,大家都說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埋伏,其實(shí)每個人心中都清楚,沒有埋伏的埋伏,才是最致命的。 連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的埋伏,那就表明,其下隱匿著的人,不管是隱匿功夫還是絕殺功夫,絕對都比他們厲害! 參商遺宗,早已將一切都給計算好了。 先是放出空城計的消息來,吸引距離海底監(jiān)獄最近的他們前來;同時從參商海派來兵馬,一方面去插手墨域和遺域的戰(zhàn)爭,一方面去偷襲墨域的老窩,一方面則是安排在了這里,展開了最完美的埋伏,準(zhǔn)備在墨主和褚妖兒都被牽絆的這個空當(dāng),對他們進(jìn)行一擊必殺。 參商大帝想的很簡單。 只要他們一死,只要褚紫晟和秦極云一死,那褚妖兒,絕對會方寸大亂。 方寸大亂,那豈不是處處皆是破綻? 如此,參商遺宗想要捉住褚妖兒將她帶去參商海,就簡直是輕而易舉了。 所以,明白這一點(diǎn),褚紫晟并不愿意等褚妖兒一起過來。 可秦極云不明白。 她甚至不知道外界發(fā)生了什么事,想著就算這里的埋伏再危險,但只要自己和褚紫晟齊心協(xié)力,就絕對能殺出重圍。 于是見褚紫晟只默不作聲的走著路,沒有回答自己剛剛的問題,秦極云有些急了。 妖兒可是她懷胎十月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她在妖兒身上所花費(fèi)的心力幾乎要超過了對褚紫晟的。 “王爺,你為什么不讓妖兒來?難道你就不想我們一家三口團(tuán)聚嗎?還是妖兒在做很重要的事,脫不開身,就無法來見我?” 作為母親,盡管知道自己離開大陸之前,女兒體內(nèi)的魂魄只是一抹最簡單的魂思而已,對她的印象和記憶應(yīng)該早因這么多年的時光流逝,而變得平淡了。 可她還是相信,她的女兒,一定至今還記得她,也一定有在很努力的想要找她。 因?yàn)槟鞘撬呐畠海?/br> 是她的親生骨rou。 她在被擄來這監(jiān)獄之前,還在大陸上的時候,盡管只能留在褚王府哪里也不能去,可那幾年里,她撫養(yǎng)著妖兒長大,教給妖兒很多很多啟蒙知識,妖兒為她帶來了太多的歡聲笑語,太多太多愉悅的記憶,都是因?yàn)橛醒齼涸?,妖兒是她最貼心的寶貝。 而妖兒也很依賴她,不管到哪里、做什么,都是一定要她陪著,妖兒甚至都不肯喊褚王父王。 血脈上的牽扯,本就無法割斷,更何況如此嘔心瀝血的養(yǎng)育和寵愛? 所以,她相信妖兒,她相信她的女兒。 見秦極云堅持著要知道原因,褚紫晟踏上最后一道九層階梯,終于有些沉重的開口。 “因?yàn)?,我不想她死?!?/br> 秦極云愣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王爺,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這里,是必死之地?!?/br> 褚紫晟踏上第一層階梯,神色還是平靜到遺宗人都是有些膽寒。 每個遺宗人的手,都是濕滑得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刀劍火把,可他們還是不敢有絲毫的放松,只死死地握緊著,生怕手中的東西會一不留神就解決了他們挾持著的大陸人質(zhì)。 便聽褚紫晟這時平靜的解釋道:“我在決定來這里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和你一起死在這里的準(zhǔn)備。我們死了就算了,難道你想妖兒親自看到我們的死?” 秦極云聽著怔了會兒,然后果斷搖頭。 不會。 絕對不會。 她和王爺若是真的要死在這里,那絕對不能讓妖兒看見。 聽到他們的死訊,總比親眼目睹著他們死去要好,這兩者之間的區(qū)別,絕對要大上太多太多。 秦極云是個極聰明的,她知道褚紫晟說這話絕對不是無的放矢,若是沒有足夠的緣由,以褚紫晟的性格,不會這樣的認(rèn)死。 所以,現(xiàn)在海底監(jiān)獄之外,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包括海底監(jiān)獄這里,也肯定是被參商遺宗給布置了什么。 否則,褚紫晟這樣的梟雄,怎能會如此平靜的認(rèn)命? 果然聽褚紫晟繼續(xù)道:“其實(shí)我們十五年前便該死了,只是參商大帝手下留情,我們才茍延殘喘至今?!弊詈缶艑与A梯,他走得極緩慢,像是走在懸崖邊上一樣,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得個粉身碎骨,連帶著他說話也很是緩慢,“多活這十幾年,極云,你不覺得這已經(jīng)是上天的恩賜了嗎?至少你我都見到了妖兒,人生也算圓滿了?!?/br> 秦極云聽著,忍不住笑,笑容溫婉而燦爛。 她點(diǎn)頭贊同:“王爺說得極是。多活了十幾年,將妖兒養(yǎng)大,也已經(jīng)夠了?!毙磪s還是嘆息一聲,“只可惜,死之前,不能再見到妖兒了,我都不知道現(xiàn)在的她,是長成什么樣子了?!比缓笥粥?,“我還想再見見褚王,還想再見見岳巖,還想再見見皇兄??上Я?,但愿下輩子能再見吧?!?/br> 她目光很是平淡。 顯然這么短的時間里,她已經(jīng)做好了直面死亡的準(zhǔn)備。 盡管死亡很可怕,視線黑了,呼吸停了,心跳靜了,大腦死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但只要能和褚紫晟死在一起,為了他們的女兒,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只要妖兒不會被帶走,那他們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