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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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郡主像是有事要找您?!?/br> 陶德在外頭回了。 衛(wèi)起聞言,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的,擺手便道:“她要候著便叫她候著,若不想候著,自個兒帶了府里人出去玩就是。你下去吧?!?/br> 談事兒的時候,最忌諱人打擾。 更何況,衛(wèi)錦本不是那么要緊呢? 陶德一退走,光線昏暗的屋內便安靜得詭異。 衛(wèi)起坐在上首位,不過右邊也坐著一個人,只是有些看不清臉孔。 其余的角落里也有不少人,若是這時候有一盞燈照亮,叫人知道這里坐著的都是誰,怕是要把人嚇破膽的。 也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打破了平靜。 那人道:“兩三年不見,嚴某邊關歸來,沒想到王爺還是這般啊……” 聲音有些喑啞,像是被邊關的風沙給磨粗了,磨啞了,自帶一股雄渾的滄桑感覺。旁人一聽見這聲音,就仿佛是看見了風卷黃沙,旌旗招展,金戈鐵馬下,自有一段鐵血榮光。 整個大陳朝上上下下,能有這般氣勢之人,也唯獨一個大將軍嚴照。 嚴照這話一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旁邊便有一聲音接道:“若論以人為棋,又有誰比得過王爺?大將軍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了。說起來,郡主這些年也為王爺擋了不少的麻煩吧?” 衛(wèi)起聞言,垂了眼,淡淡道一聲:“陸先生,慎言?!?/br> 那接話的正是陸無咎,聽衛(wèi)起這一句,由是一嘆,卻果真不說話了。 一直看了很久戲的陳橫,卻忽然扯了一句看似相關的話:“王爺的布棋,自是萬中無一,大將節(jié)不必擔心。只是陳某不免為王爺某一手棋擔心……” 這說的一定是宋儀。 衛(wèi)起想也不想就知道。 陳橫最近像是跟宋儀杠上了,一日不提這女人,他似乎便是一日不舒坦。 約莫,陳橫以為她是紅顏禍水? 衛(wèi)起不以為然,只道:“宋儀我自有地方安排她。最近大陳第一名士陳子棠,正在濟南附近,我準備送宋儀過去。昔日這人欠我一個恩情,我要用宋儀,必得叫她脫出昔日困境?!?/br> 而這,便是一個突圍的契機。 四周安靜。 陸無咎聽見這熟悉的名字,便想起了最近周兼的事情。他順口一問:“宋儀往日與周兼可有過一段的情緣,周兼如今要娶趙淑,宋儀可還無虞?這樣一個宋五姑娘養(yǎng)著,他日真不會反水?” 衛(wèi)起聞言,唇邊笑容變冷,卻道:“本王不會挑錯人,即便錯了,也認了?!?/br> 他從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從不后悔自己任何一個決定,即便是宋儀。 于是,陸無咎無言。 不過衛(wèi)起又補了一句:“另一則,周兼要娶趙淑這一說,根本不可能。陸先生乃是大將軍的軍師,對朝中之事怕還了解甚少,此消息來源機密,朝中知道之人不超過此數?!?/br> 他伸出一只手掌來,接著又異常自然地收了回去。 衛(wèi)起續(xù)道:“周兼如今雖只是個進士,可已經得到了皇上的賞識,你們可沒想到吧?他前日通過彭林上書,暗中參了那一位運氣極好的趙同知一本,罪名是貪墨?!?/br> 貪墨? 昔日的趙同知,可不就是現在傳言之中周兼的未來老丈人嗎? 這一位貪墨,從何談起?! 不管是大將軍嚴照,還是狗頭軍師陸無咎,聞言都怔了怔。 衛(wèi)起卻是忽然笑了一聲,抬了手指,輕輕一敲桌面道:“這消息告訴宋儀,她定然是高興的……” 只是,前陣那趙家公子趙禮,為什么去了宋儀哪兒一趟?這一趟,又到底是不是與即將發(fā)生的事情有關? 說起來,周兼這人,才真是有趣至極。 ☆、第六十四章 沒心人 近一年來,京城之中年輕一輩,就周兼這一個新上來的且名聲還不弱。這般前程似錦的風流佳公子,不知多少閨中名媛傾心于他,近日忽然傳出他要去趙家提親的消息,可真真叫人有些郁結了。 外頭傳得是風言風語,可周府里的下人們臉上的表情,卻是說不出的奇怪。 只因為,院子里,周夫人與周兼似乎有些不對勁。 如今周兼身份已經不一般,雖還不算是入仕,可誰都知道他早已經得了皇上的青眼,平步青云不過是時間問題。 周夫人知道,周兼并非自己親生,可因為他早年便喪母,被她視如己出,這些年來,周兼也一直侍奉她如生母。 周兼一直很聽話,很少忤逆她,可今天,周夫人不明白了:“趙姑娘有什么不好?我已經與你爹說了,擇吉日提親去。如今滿京城都已經傳揚起來了,若是你再反悔,叫人家一個姑娘怎么下得來臺面?面子又往哪里擱?” “……母親,我何曾答應過要去趙家提親?” 從頭到尾,周兼半句話都沒說過。 甚至在這消息傳開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身藏藍長袍,腰帶上繡著銀線,周兼的身影筆直而挺拔,甚至隱隱然多了幾分清貴的感覺。 他眼神淡漠地看著周夫人:“我知道您喜歡趙姑娘,可這件事,您原應該跟我商量?!?/br> “難道你真不想娶趙姑娘?”周夫人近乎驚怒地望著他,“趙姑娘有什么不好?瞧著可不比你那長得狐貍精一樣,還有一檔子說不清的事兒的宋五姑娘好多了吧?人溫婉,又孝順,難得還待你一片赤誠,那心思我們都看得出來,你竟視而不見不成?” 世上喜歡人的人多了去了,喜歡周兼的也多了去了,難道每一個喜歡他的人,他都必須回以真心嗎?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說句涼薄些的,趙淑喜歡他,是趙淑一個人的事,與他周兼何干? 再說…… 縱使宋儀有千般萬般的不好,也不該由周夫人來說。 宋儀是他心間痣,一塊碰不得的傷。即便如今她毫發(fā)無損地出來了,可于周兼而言,錯過便是錯過了,辜負了便是辜負了。 盡管他一次次告訴自己,這是他自己選的,也是宋儀罪有應得。可每每回想起月夜下,宋儀那帶著淺笑的模樣,便仿佛那一夜他指間開著的白玉蘭…… 每每夢回,每每切齒拊心! 可誰又相信呢? 不會有人覺得他還對宋儀舊情不忘。 若是真有一個“情”字,便不該做出這等的事來。 周兼有苦難言,可也活該他咽下這些苦來。宋儀在他心目之中,自是與旁的女子不一樣的,如今周夫人拿趙淑出來說,終于平白叫周兼心里不舒坦了。 “母親,趙家之事,待真相大白你便明白了?!敝芗鏌o法解釋更多,他只道,“我不會去趙家提親,也請您給趙家那邊解釋清楚。此事,我周兼問心無愧?!?/br> 說完,他便轉身負手,朝著里面走去。 周夫人氣急:“逆子,逆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輕易反悔?已經悔過一次的婚,若再來這一次,哪里還有姑娘肯嫁你?!” 上一次與宋儀拜堂成親時候出了那樣的岔子,宋儀名聲受損是大,可最終她毫發(fā)無傷地從獄中出來了,結果還是周兼冤枉錯了人。 只這一出,雖是周兼大義當前,可也難免為人詬?。捍巳四転樽约旱那俺蹋瑸橹患业某鸷?,當中戳穿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實在狠心薄情至極。 只是這件事畢竟周兼沒有錯,所以尚還不算什么。 可現在…… 周家要去趙家提親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忽然之間又說不去,豈不是叫人看笑話嗎? 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而無信,還都是對著即將嫁給自己的姑娘家,這如何能行? 只怕是消息再一傳出去,便沒人肯嫁給周兼了。 一則,眾人總是信一些命數,周兼若再來一出,再好的命格都要被人說成是天煞孤星克妻命;二則,每每成親之前出事,又都是于人不利、于己有利,叫周兼如何取信于人? 周夫人是為了周兼好,所以才有這一番言語。 只是周兼所知之事甚多,卻不能一一對周夫人言明,他聽了周夫人所言,頓住腳步,略一回首,卻道:“如此,也好?!?/br> 不成親便不成親,周兼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 也許…… 只是因著,還沒遇到一個能與宋儀一樣讓他心動的人吧? 既沒了宋儀,旁人又有什么所謂。 自己哂笑一聲,周兼沒回頭看,也沒理會周夫人那顫抖的模樣,終于還是消失在回廊之中了。 待他人一走,周夫人卻像是被人抽走了渾身力氣一樣,險些跌倒在地。 “夫人,夫人您怎么樣?” 身后跟著的幾名丫鬟,臉上已經帶上了恐慌的表情,忙上去扶她。 周夫人顫顫巍巍地,嘴唇抖了抖,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周兼這般,叫她如何向趙家交代? 京城里,少有人知道,又一場變故將出了。 趙淑早知道了那邊周夫人傳來的消息,說擇個吉日便叫人上門提親,到時候這件事才算是真正地落了地。至于這吉日到底是哪一日,趙淑悄悄拿了一本黃歷來翻,心里終于算是有了譜。 眼看著親事即將上來,她傾心于周兼這么多年,終于能得償所愿,約莫也算是老天開眼。 手中的靈符上繪制著精致的花紋,趙淑雙手合十,將靈符壓在掌心,閉目祈禱。 趙禮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她這般虔誠模樣。 那一瞬間,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涌上趙禮心頭,他想起當初趙淑求他的那一件事…… 無論如何,也要讓周兼以為送出那一萬兩的人是她,讓他以為繡帕的主人是她。于是,趙禮將計就計,順著周兼的計謀,設下了一場小局。 “二弟,你來了?怎么站在外面?” 趙淑已經虔誠禱告完畢,睜開眼,卻看見趙禮就站在門口,用那晦暗不明的眼神望著她,那一瞬間她多少有些赧顏,可她跟周兼之間的樁樁件件,哪一件趙禮不知道? 甚至,今日有這一場姻緣,也是趙禮一手促成。 論起來,她這一位親生弟弟趙禮,算是真正的媒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