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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典型庶女

    作者：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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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南柯夢

    一覺睡醒，宋儀整個人都不好了。

    都說是夜路走多了撞鬼，她知道，整個濟(jì)南城里，不知有多少姑娘成日巴望著她宋儀走路摔死、喝水嗆死、吃飯噎死，可她從沒想過這些詛咒真會有奏效的一天。

    閉上眼之前，宋儀是十三歲的宋儀；睜開眼之后，宋儀是十五歲的宋儀。

    一夢兩載啊。

    真是見了鬼了。

    她老覺得夢里有什么勒住自己脖子，伸手卻只摸到脖頸上的玉墜兒。

    強(qiáng)忍著額頭上的疼痛，宋儀的目光落在這寫滿狗爬字的小簿子上，這一回是真懵了。

    字跡異常拙劣，與初學(xué)書法的稚子一般，難以辨認(rèn)，甚至還經(jīng)常有短少的筆劃和錯誤的字形，但是宋儀明知道它是錯的，卻能一眼知道這里面到底寫了什么。

    是所謂的“穿越日記”。

    宋儀皺著眉頭，翻看了起來。

    “穿越到了個發(fā)高燒的庶女身上，好在挺受寵愛，還是個大美女，這樣的身體太讓人喜歡了。庶女逆襲路線也不少見，還算能忍?！?/br>
    “……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原主竟然還跟什么狗屁周兼有過口頭上的婚約？呸！這等人怎么也配得上我？”

    “生來就該是你們仰視我，你們算什么東西？”

    “今天抄襲了李白的詩，黃河之水天上來，氣勢逼人，書院那老東西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真開心哈哈……”

    “終于想起火藥的方子來了，姓陸的竟然沒被我美貌所惑，太失望?！?/br>
    “府里借助了個衛(wèi)公子，男主標(biāo)配?。“凑沾┰蕉桑囟〞凵衔?。不過，他meimei簡直惡心人，衛(wèi)錦這種賤人，還是去死好了。”

    ……

    看到這里，宋儀終于無法克制地冷笑了一聲。

    她猜得不錯，這“睡”過去的兩年，她被人“穿”了。只是因為這一次不知怎么撞了頭，所以自己又回魂了？

    丫鬟婆子們不知里頭人已醒了，正靠在外頭墻根下閑聊。

    “其實吧，早兩年儀姐兒也不是現(xiàn)在這樣子。那會兒不掐尖不冒頭，更沒打扮得花枝招展戳人眼窩子，可討太太喜歡了。只可惜，人有旦夕禍福，前年她是一覺睡下去差點沒醒過來，發(fā)了一場高燒，好不容易從閻王爺那兒撿一條命回來，最后成了現(xiàn)在這樣?！?/br>
    “我還記得那時候道士說，這都是閻王爺放人命的代價?！?/br>
    “都是命啊……”

    “可不是命嗎？偏偏儀姐兒是個不認(rèn)命的，你瞧瞧她今兒做的這事兒，還有這等不知廉恥去人家衛(wèi)公子面前搔首弄姿的！要我看，衛(wèi)姑娘只把她推下樓去，真都是脾氣好了?！?/br>
    “你們也少說兩句，儀姐兒現(xiàn)還躺著呢，若真出了什么三長兩短，太太不心疼，老爺也心疼啊?！?/br>
    “噓，孟姨娘來了！”

    外面的聲音一下停了。

    伸長了耳朵聽墻角的宋儀，也瞬間醒悟過來，連忙將手上的小簿子朝著枕頭底下一塞，接著就聽見姨娘們問好的聲音。

    “姨娘來了，五姑娘現(xiàn)在還沒醒呢?！?/br>
    “沒事，我來看看她?！?/br>
    進(jìn)來的婦人笑了一聲，溫婉嗓音里透出一股穩(wěn)重。

    孟姨娘原本是太太小楊氏身邊的丫鬟，在小楊氏有孕那陣，被開了臉，成了通房丫鬟，有孕之后又給抬了姨娘。按理說，妻妾之間的關(guān)系必定不大好，可孟姨娘偏偏是小楊氏的心腹，頗得她信任。

    由此可見，孟姨娘是個很妥帖穩(wěn)當(dāng)?shù)娜恕?/br>
    深青色錦緞圓領(lǐng)袍讓她看上去顯老一些，規(guī)矩梳著的高髻，耳垂上普通的青玉水滴耳墜，一眼就給人一種安分老實不出挑的感覺。

    但實際上，所有人看見孟姨娘，第一眼必定不是注意她的穿著，而是臉容。孟姨娘是宋元啟妻妾之中最漂亮的一個，宋儀的美貌，也多半承自于她。

    只是今日進(jìn)來的孟姨娘，眼圈有些微紅。

    在外人面前，她興許還能壓著不叫人看出來，可一見宋儀，她那淚珠子就滾了下來。

    “你真是要嚇?biāo)牢也怀?，早跟你說了千遍萬遍，衛(wèi)公子那等的人物咱們高攀不上，你又何苦把自己放進(jìn)泥水里被人踐踏？還好如今摔下去沒傷了臉也沒傷著頭，你要出個什么三長兩短，可要娘怎么活？”

    宋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額頭的傷處。

    她本想著自己不過是睡過去一覺，再見到孟姨娘不該覺得陌生，可在看見她眼角隱約多了的皺紋和鬢邊增添的幾許白發(fā)之后，那種南柯一夢的感覺，忽然真實了起來。

    “娘，我……”

    欲言又止。

    說什么？

    說自己遇到的這等離奇的事情嗎？

    沒有人相信的。

    宋儀只能半躺在床上，傻愣愣地看著孟姨娘，說不出半句話來。

    孟姨娘只當(dāng)她是這一次遭逢大變，幾乎是又去鬼門關(guān)前面轉(zhuǎn)了一圈，現(xiàn)在還有些恍惚沒回過神來。

    她拉著宋儀的手，難以抑制地哭著。

    “儀兒，你就聽娘一句勸，咱們安安分分嫁個好人家吧。你想想，那周公子對你一見傾心，非你不娶，品行端正又有才華，雖是庶出，可周大人家就他一個，將來也是要承繼家業(yè)的。若你嫁過去，斷斷不會受了委屈，還是正經(jīng)的嫡妻主母。何苦攀高枝兒，反摔了自個兒呢？”

    宋儀是有苦說不出，哭都哭不出來，只能笑了。

    真是人倒霉了什么事兒都能遇到。原本她因著自己一張臉，已是處處小心謹(jǐn)慎，生怕惹了人的嫉妒，可饒是如此，也被濟(jì)南城的閨秀們視作眼中釘rou中刺，時時刻刻想著叫她倒霉。

    可沒想到，她睡過去了，還來了個更厲害的。

    孟姨娘口中的周公子，姓周名兼，字留非，乃是布政使司右參議周博大人的獨子，如今正在府學(xué)讀書，是個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

    周兼品行出身才學(xué)都不差，又對她宋儀有意思，宋儀哪里有不滿意的？

    只可惜，占據(jù)她身體的那一位主兒心氣兒太高，根本看不上周兼，只一心想要攀上什么“衛(wèi)公子”，想法也著實太天真。

    嫁人講究的不過是個門當(dāng)戶對，宋儀這庶出的能被周兼看上，已是積了天大的福分，若再要攀上更高的，只有做妾的命。

    可孟姨娘本身便是個姨娘，又怎么會愿意讓自己的女兒也為人妾室，受盡辛酸苦楚？

    宋儀想著，自己如今既然回來了，自當(dāng)扭轉(zhuǎn)如今的劣勢，她正要開口說上兩句，猛然聽得孟姨娘下一句話，真真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

    “如今你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竹籃打水一場空。今兒你被衛(wèi)姑娘推下樓去這件事，衛(wèi)公子半個字也沒說，只叫人去老爺處問過，擺明了依舊護(hù)著衛(wèi)姑娘。你這一場公道，娘真沒法給你討回來?！?/br>
    孟姨娘原不想哭的，可想起宋儀如今面臨的困境，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當(dāng)眾諷刺周公子也就罷了，好歹你名聲還在；如今出了衛(wèi)公子這件事，若他們傳揚出去，你往后可還怎么嫁人？”

    “當(dāng)眾諷刺周公子？”

    宋儀只知道留下“穿越日記”的那一位厭惡周兼，但是斷斷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么一段隱情。

    她真覺得自己距離崩潰不遠(yuǎn)了 。

    孟姨娘苦笑道：“你忘了自個兒上個月怎么說的嗎？說周公子才不能及你，萬沒資格娶你，叫周公子在眾人面前失盡了顏面……虧得周公子沒當(dāng)眾翻臉，反還顧著你面子，他對你這般容忍，我只恨你個丫頭片子有眼無珠，不識金鑲玉。若依著我看，那衛(wèi)公子還比不上周兼呢。唉……”

    懵了。

    宋儀徹底無語。

    原本的一手好牌，如今竟然被個不知哪里來的妖魔鬼怪給打爛了？

    她白皙的脖頸上掛著白玉瓶雕墜子，宋儀皺著眉，習(xí)慣性地伸出伸出手指去攥緊了，嘴唇緊抿，內(nèi)心卻陡然浮出一股燥意來。

    目光不知覺間就已經(jīng)移開，宋儀神思略微恍惚。

    床上罩著的繡水紅牡丹香帳，是她素來最厭惡的。

    她的紅木雕漆妝奩里，也不可能有太多胭脂水粉、香花香料，畢竟姨娘說過，她這一張臉若真打扮出來，頭一個想掐死她的就是太太。

    這指甲上涂著的蔻丹更是宋儀所不喜，這一身桃紅色衫子妖妖嬈嬈粉粉嫩嫩，缺了端莊，失之嬌艷。

    ……

    沒一處對勁兒。

    宋儀寧愿這是一場噩夢，所謂的“穿越女”來一場，爽了，卻給自己留下個爛攤子。

    她一腔恨意無法發(fā)泄，眼底都結(jié)了一層冰霜。

    孟姨娘漸漸看出她神態(tài)有些不對勁來，正要開口問她，沒想到外面又是一陣寒暄。

    “芙葉jiejie怎么來了？”

    “衛(wèi)公子那邊打發(fā)人來問情況呢。說到底，這件事是衛(wèi)姑娘不占理，即便衛(wèi)姑娘是他親meimei，也不能偏袒太過。他心中有愧，只說咱們儀姐兒沒事兒最好，若有個什么事，他好盡早為儀姐兒延請名醫(yī)?！?/br>
    說完，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芙葉就走了進(jìn)來。

    宋儀聽著，只覺眼角一抽。

    這還巴望著自己有事不成？

    什么亂七八糟的衛(wèi)公子，會說人話嗎？

    只憑這一句，宋儀便敢斷定，那穿越女是瞎了眼。放著好好的周兼不守著，執(zhí)著什么衛(wèi)公子？死人都能被這蠢貨氣得蹦出棺材來！

    ☆、第二章 鉛華洗

    興許是看出宋儀臉上的不對勁來，芙葉問道：“五姑娘，可有什么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