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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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郭臨點點頭,探手仔細地摸了摸陳聿修肩臂周身,“還有沒有傷著的地方?一定要說,接下來趕路的途中可能遇不上大夫。” 陳聿修舉起剛剛包好的手腕,在她眼前捏了捏拳,輕輕一笑:“沒有了,我只是受了點皮rou傷,為傷及骨頭。倒是你后背的箭傷……” “公子就安心吧,”阿秋將茶盞端放桌上,笑道,“給少爺包扎是阿秋從前做慣了的,定然,定然……”她吸吸鼻子,臉上勉強擠出的笑容再也僵持不住,泫然淚落:“少爺,日后阿秋不在身邊,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郭臨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嘆息一聲拉起她拍了拍背:“阿秋,你放心……”她側(cè)頭和陳聿修對視一眼,微微淺笑,“我只是暫時離開京城,并不會就此不見。公道……我會一一討回來。玉鏘在宮中,還望你們替我多多照拂?!?/br> 秦正卿走上前攬住阿秋雙肩,朝他們鄭重點頭:“我們會的?!?/br> “再不走天就亮了?!惫R站起身朝窗外看了眼,“雖然因地道出口,恰好離秦府不遠的地利之便,我們得以搶在羽林軍封城前逃出城門。但天一亮,城郊也不再安全。我們這就上路吧?!标愴残掭p然一笑,點了點頭。 “好,”秦正卿道,“我們送你們一程?!?/br> 話音未落,撲騰幾聲,門外護衛(wèi)悶哼倒地,有人大步朝門口走來。郭臨一驚,連忙拿起身邊的劍,卻在這一瞬,門已被人踢開。 陰黑的夜色還未布上晨曦,朝露清冷。幽亮的燈籠光引這燈柄上指節(jié)分明的手。一張清秀俊氣的少年面孔,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屋內(nèi)眾人。 “……宜春?!” 陳聿修闔眸訝聲,眾人懵怔一驚,愕然望去。郭臨愣了愣神,這才想起被關在天牢時,便是這少年轉(zhuǎn)告皇帝的密令,讓她去紫宸殿面圣。他是陳聿修在學士府的弟弟陳宜春,等等……那他不是刑部的官員么? “唰”地一下,她拔開劍戒備地擋在眾人身前:“你來抓我的?!” 陳宜春冷冷地上下打量郭臨戒備的姿態(tài),少年漸長開來的俊容滿面不屑,只齒冷一笑:“我可沒這閑工夫,”他說著側(cè)開身,意味深長地瞟她一眼,移開目光,“是有人日夜在牢中乞求,要見你一面?!?/br> 昏暗的門口錚響陣陣,一個佝僂的身影緩步前行。郭臨瞇眼望著那頭花白亂發(fā),身形逐漸清晰,她的表情倏然變了。手中的劍握緊了又握,顫抖著慢慢垂下。而那其中壓抑的激憤,怨恨,盡數(shù)化成了唇角溢出的咬牙嘶聲。 “蘇恭翎。” 陳宜春側(cè)身挑眉,看了眼秦正卿,又看了一眼陳聿修,冷笑著走開。陳聿修垂眸凝望著郭臨,沒有動。秦正卿卻知自己此時不該待下去,遂拉著阿秋走向屋門。 門扉輕掩,蘇恭翎跪在地上幽亮的燈籠旁。蒼老枯繭的雙手探向前,鐐銬碰撞,脆響聲覆蓋死寂。他俯下身,額頂重重地磕在砂礫地面上,白發(fā)飛揚亂顫。 “蘇恭翎,來向郭將軍請罪。” 郭臨手中的劍“咣當”落地,她一步踩上前,揪起蘇恭翎的衣襟。雙目赤紅,死死地盯住他:“好,好,你終于來了??上悴辉撓蛭艺堊?,而是向被你們無辜害死在青山的三千將士請罪!……不,就憑你,根本請罪不了。那時候死去的,不止是人命,還有為國為君、所有的赤膽忠心!” 她緊緊地提著他,看著他斂眉垂首,無動于衷。一時怒氣上涌,幾乎就要劈手殺了他。 “阿臨?!鄙砗箨愴残薜吐晢镜馈?/br> 她深吸一口氣,并起的手掌戰(zhàn)栗握拳?!疤K恭翎,你也是參軍為將者,”她要緊牙關,“陷害并肩作戰(zhàn)的將士,坐享功名,你良知何在!” 太陽xue突突直跳,她大口喘息幾下,扶著陳聿修的手站穩(wěn)。身體失血不少,用力過猛只能換來眩暈。她睜眼俯視著地上的蘇恭翎,唾道:“罷了,時至今日,你死與不死,于我已無甚意義。你想請罪,還是去陰間找弟兄們吧?!?/br> “因為你是女人?!?/br> 滄桑的嗓音壓碎一地塵埃。邁出的腳步生生停住,她緩緩轉(zhuǎn)身:“你說什么?” * 徐公公從驚愕中回神,心間突突直跳,卻不是震動,而是嘆息。 從郭臨以郭寧之身在朝堂跪拜之后,在場中人心中都有此番疑問。即便之后郭將軍重回,以武正身立名。也還有人暗地議論,這早已是京城權(quán)貴的談資。信或不信,只是無人去確定,她究竟是不是女人罷了。 “可便是大齊從無女子為官的先例,陛下亦可對她妥善安置,不至處決的境地。既不損我大齊國威,也能人盡用的法子,不說數(shù)十,一二總是有的。何況郭將軍與太孫殿下感情深厚,如若太孫即位,她自然會竭盡全力替他護衛(wèi)天下?!?/br> “朕所擔心的,便是這點?!被实圬撌洲D(zhuǎn)身,鷹眸緩闔,“你只瞧到了她為國效力,卻忘了這最表層的根源?!x父義父’……呵呵,她郭臨若真為男兒,視玉鏘為子愛惜。朕百年后的江山,盡可安心托付。除非她謀朝篡逆,想要自登天下,這大齊哪有不穩(wěn)之時??伤莻€女人?!?/br> 徐公公蹙眉地望著他,不知其意所指。 皇帝抖開衣袖,瞠目厲聲:“她是個女人,換言之就是玉鏘之‘母’。自古女主亂政,三代而亡。西漢呂后專政,北魏胡后亂權(quán)。她郭臨,如今還手握兵權(quán)!‘往古國家所以亂,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自恣,莫能禁也。汝不聞呂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想那漢武,何等緯略經(jīng)韜,都不敢留下女人遺害江山。郭臨是將不假,功績卓勛亦然。可一旦有朝一日她起了婦人之仁,或是有己私利,繼而干涉玉鏘政務。介時誰能攔住她?” “可,可是……”徐公公慌亂回道,“不是還有丞相……” “聿修是我族中人,朕信得過他,但朕信不過郭臨?!毙湎麓笳凭o握,字音擲地鏗鏘,“便是為了玉鏘,朕也不能留下郭臨這個禍害?!?/br> 殿外一陣急急的叩門聲,白鷺不管不顧地推開殿門,單膝跪下:“陛下恕罪,太孫殿下他……他不在宮中,換了太監(jiān)衣裝逃出去了?!?/br> “什么?!”皇帝大步一邁,擰眉喝問,“宮門的守衛(wèi)呢?” “屬下問過了,都說沒見過殿下……誰!”白鷺話說到一半,眸光一閃,突然拔出腰間飛鏢射向殿后朱柱。 鏢尖穩(wěn)穩(wěn)地插在柱上,片刻后,一個身影自柱后轟然倒地。 白鷺一聲驚呼:“殿下?” 皇帝急忙上前幾步,額上青筋直跳,唇角抖動緊抿。他停住腳,看著玉鏘緩緩站起,滿臉淚水地望向他。 * “……若你孤身死亡,尸體為人搬運,恐怕瞞不住女人之身。陛下說,神武軍最后的英名,正好可用來為太孫恢復正統(tǒng)鋪路。有神武全滅的慘狀做背景,再言說太孫是繼承神武的遺志的天命之子。朝臣和宗老,縱有千萬理由,也無法阻攔了。” 蘇恭翎長吸一口氣,垂下頭,啞聲續(xù)道:“郭將軍,分別那天,你將蘇德交予我護送,分給我大批人馬,我便后悔了。我一生戎馬,跟隨兩代君主……從未想過到老,卻要用將士們的信任陷害一個容善勇猛的年輕人。” 郭臨緩緩闔上眼,兩行清淚滾滾而落。陳聿修握緊她的手:“阿臨……” 她搖了搖頭,睜開眼重新走回蘇恭翎面前,蹲下身來平視他:“弟兄們的尸首,你可收好了?姚易,梁儀……” 蘇恭翎緩聲道:“已經(jīng)交由魏王殿下重新運回鄉(xiāng)安葬。” 郭臨垂下眼,不管蘇恭翎有無悔心,收殮親手被自己害死的戰(zhàn)友尸骨,所受的心底折磨必然不輕。她冷笑一聲,還未開口,就見蘇恭翎捂住唇急促地咳嗽,幾乎要將整個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她驚愕瞪眼,卻聽門外陳宜春慵聲道:“他已是強弩之末,若有話趕緊問吧?!?/br> 蘇恭翎吐出一口血,嘶聲喘息著重新跪伏在地。 郭臨垂眼盯著他,心底冰涼一片。周身仿佛疲乏得提不起一絲氣力,往事不是過眼煙云,她郭臨亦不是忘仇之人,可是…… “罷了,這便是老天替我在罰你了?!彼p輕伸手,按在那只蒼老的手上,“你挺好,向我請的罪我聽到了。其他的,就等你去向三千人一一訴清?!?/br> “咳咳……”蘇恭翎顫抖著抬起頭,唇角微微扯動揚起,“多謝郭……將軍……” “軍”字一落,白發(fā)間那雙渾濁的眸子似一瞬渙走了神光。郭臨感到手下的手一僵,便見蘇恭翎緩緩倒地,枯瘦的身軀落下,騰起一片塵埃。 陳宜春推開門,垂目一望:“結(jié)束了。” ☆、第175章 舍斷離非 門外秦正卿安排著下人布置車馬,銷毀此間的痕跡。就著晨曦的點點光輝,來往穿梭,幾條長長的影子不時印在地面。 鏟起地面砂礫的手頓了頓,郭臨提起小鏟,望著當中那堆褐色的砂子靜靜出神。蘇恭翎已經(jīng)死了,雖然他不是主謀,卻也是親手將他們神武軍送往黃泉路的人。她縱然僥幸未死,也絕不會代替弟兄們原諒他。就像那時,她親手殺死官良玉一樣……闔上眼簾,似乎還能看到當年的腥風血雨,聽見她眥睚欲裂的怒吼:“叛徒,我這一世都不會原諒你,噬你骨rou,咽你血漿。死后化作厲鬼,也要糾纏你子孫萬世不休!” ……手中陡然一輕,她懵怔地睜開眼。望見眼前一張清朗俊逸的面孔,不屑地上下打量:“一堆帶血的沙子就能看這么久,你當真上過戰(zhàn)場,殺過人么?”陳宜春說著嗤笑一聲,側(cè)身讓下人接過盆子和小鏟,拍打下手。 郭臨搖頭嘆息一聲,撐膝站起:“你帶出牢的人死了,回去打算如何交差?” “有你這個嫌犯綁架當朝丞相潛逃的事壓著……我有什么好怕的?!标愐舜禾裘?,看著下人走出房門,順手掩上,目光微微一闔。 “噗……綁架?”郭臨有些忍俊不禁地望他一眼,愈發(fā)覺得那眉眼中恰似幾分少年聿修的味道,一時便也沒有收回視線,“嗯,綁架……就綁架吧。反正我身上的罪名多著呢,再添點也不壓身?!?/br> “呵,不壓身?”陳宜春突然冷笑,仰頭逼近一步,“這就是你對他拋下所有、一路相隨的想法么?” 郭臨一愣,驚疑不解地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柱國丞相、一府基業(y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quán)力,這些耗費數(shù)年心血鑄就的成果,在你眼里都是想棄就棄,一文不值的么?”他攤開手,輕蔑一笑。 “值與不值,你想知道,問他便行又何必來問我?”她不耐地回喝。陳宜春自從踹開這扇房門后就一直對她陰陽怪氣,三年前在牢中,她那還是貨真價實的人犯也就罷了。今時明明是被冤之身,早就憋著一肚子的火,那還得空去哄這難伺候的少爺。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我去找他來?!?/br> “不必了,我已經(jīng)和他說去尋給學士府供菜的農(nóng)家?!标愐舜弘p臂抱拳,偏頭洋洋道,“到時候混著運菜的驢車,通過羽林軍的檢查更容易。他這會應當已經(jīng)走遠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郭臨無奈回身。 “也沒什么,只是想再次確認一下,你這個女人配不配得上我兄長。”他說著,鄙夷地嘖了嘖嘴,“結(jié)果依然不出所料……似你這般模樣性子皆不過爾爾,負著一身命案血仇,真不知道兄長是怎么想的。” 郭臨忍不住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既如此,你便替他尋個模樣性子都是上上等的,不就行啦!” “又不是沒找,可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陳宜春的聲音漸小,目光緩緩垂下。她不由一怔,想起重逢前聽到村婦議論的“丞相克妻”、“孤鴻之命”??搓愐舜旱臉幼樱雭眄残薏辉嬖V實情。她舔了舔唇,一時躊躇也不知該說不該說,只得轉(zhuǎn)身走到門口,握上門柵,支吾一句“你知道就好”抬手便要推開…… “何況……他都把藥喝下去了,我們還能拿他怎么辦?!?/br> 郭臨猛然頓住:“藥,”她回頭瞪目,“什么藥?!” 陳宜春抬起頭,呆呆地望著她。須臾才扯著唇角,譏誚而笑:“你看,你居然還不知道……哈哈,你究竟有什么資格讓他為你丟棄一切?你壓根不配!” 他說完,立馬大步朝外走去。然而在經(jīng)過郭臨身邊的一瞬,衣襟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揪住。她一把把他抵在墻上,厲吼震耳:“說,什么藥!” 陳宜春不服輸?shù)氐芍?,壓下急促的喘息,嘶聲冷笑:“你真當以為那虞惜霜和話本里的小姐一般,愛上了自家的教習先生,不為世俗所容。又恰好碰上我兄長被陛下逼迫成婚,這才做了場虛婚假死,來兩全其美?郭臨,你干脆問問你自己,活這么大,有碰過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郭臨渾身一震,整個人瞬時僵直。陳宜春見狀,乘機掙脫開她的手,理順衣襟。見她還是一臉訥訥得說不出話來,不由嗤聲道:“你死之后,兄長北上尋尸,過得一年瘦了一圈才回到京城,重新領了丞相的職位。他那時剛回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避開所有眼線,親自找到虞惜霜,告訴她他需要一個新娘。與其等來日陛下為鞏固權(quán)力給他賜婚,還不若先發(fā)制人,挑個家世相當,又知根知底的女子。只是絕不會有感情……他說,因為他的心,已經(jīng)全部給了一人。呵呵,縱然親耳聽到了這樣的情話,可虞惜霜一個普通閨秀,能嫁一朝丞相,還是免不了少女懷春,盼著一日能打動他。但是兄長告訴她,他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她若存了真心嫁予,必會背負無子的名聲,亦終無子息繼承家淵。如此之后……一番安插變動,虞惜霜‘順理成章’地看上了新進府的教習先生,一個不得志卻還算有才的書生。書生小姐,虞學士怎會同意。于是,萬不得已她找上了兄長……哈哈,歷時兩年的布局,終在一場宮宴上被展開。陛下自以為賜婚做的猝不及防,又怎料得到,有人會為了一個死去的影子,做到如此地步?!?/br> 陳宜春看著郭臨震□□幻的臉色,笑得更大了些:“兄長大概還是對虞小姐有愧,私下給書生薦信許州知州。嘖嘖,也不看看許州和京城才隔了幾州,這要是日后虞小姐的樣貌被人認出,他不又給自己添了麻煩?” “一輩子……不會有孩子……呵呵哈哈哈,”郭臨倒退幾步,張惶干笑,“這樣的話,虞小姐就信了,呵呵也真是……” “不是謊言?!彼o靜地盯著她,說出的話語,一針一針扎進她心底,直至鮮血淋淋,“為了能北上找你,他喝下了紫宸殿中,那碗終生不育的藥。人還是正常男人,只是再也不會有子嗣。他是隱太子血脈這事明明十分隱晦,只要他不離開京城,陛下就不會忌憚什么??伤裁匆矝]說,喝完……就和周泉光上路了?!?/br> “……聽說藥物反應烈,一路疾行顛簸,咳血到并州。勉強帶著大夫隨行才走到了朔州,見著你的尸體?!?/br> 劇烈的疼痛揪住心口,她想要伸手去撫,想要大口喘息??蓞s只能呆呆地僵在原處,無法掙扎地望著陳宜春的唇一開一合。 “也不知道兄長如何平定的心緒,見過尸身后,在朔州待了三月,總算才養(yǎng)好了些身體。我后來聽周泉光一說才知道,他是覺得尸體不是你,所以才存了微弱的信念,一心等你回來??尚δ欠置魇莻€女尸,數(shù)百成堆的尸身中,哪里還有一具齊軍的尸體能與之一樣?我們只當他魔怔了,兀自執(zhí)迷不悟,卻沒想到你果真還活著?!?/br> 陳宜春朝門扉透過的清冷晨曦望了一眼,負手背后,轉(zhuǎn)頭輕蔑地打量郭臨的神情?!霸趺?,愧疚?心痛?憐惜?還是同情?”他冷冷地嗤笑,上前一步逼近,“郭臨,你給我聽清楚了。我今日和你說這些,不是叫你心存慚愧,日后善待于他。而是要你記住,許多事情并非你一人出力。在你所不知道的時刻,他早已親手……葬送了生命中沒有你的未來!” 腿腳控制不住地踉蹌倒退,后背撞上木柱,嗑得脊骨生疼。 原來,原來一切是這樣……她緊緊地咬住牙,垂下頭。淚眼婆娑中,右手掌心慢慢移上腰帶束下的小腹。難怪重逢那日,她提起流產(chǎn)哭泣,他會不作痕跡的岔開話題。 那時的他該有多痛苦,他卻一絲一毫沒有讓她發(fā)覺。她卻還在糾結(jié)與趙尋雪的宿仇,心安理得地回到他為她維持原貌的環(huán)境中,不費吹灰之力地站上朝堂與他并肩,卻從未過問為了這一切他究竟付出了什么…… 她到底傷他多少,累他幾何,此生欠下的,又能還給幾分? 陳宜春走來幾步,方抬起的手,瞬時濺上一滴guntang的淚。他微微一怔,望了眼她額發(fā)間掛著淚珠的鼻尖,狀若無恙地收回手。良久,才輕聲嘆息:“我曾問過兄長,如果你真的死了或者消失。人生數(shù)十年,他預備如何。莫非真的斷了血脈,孤苦伶仃一輩子?他……” 抬掌落肩,郭臨搭住他的肩膀,緩緩仰起頭:“這個答案,讓我來回答你。此生此世,無論生死,我都會陪在他身邊?!闭菩奈⑽⑹諗n,“只要他還活著,入了地府,我也會爬出來找他。” 陳宜春定睛看著她,黑眸中流光溢彩。半晌,他咬牙出聲:“好,我信你?!?/br> 她擦干眼淚,粲然淺笑:“他在哪?” * 修長的手挽開門帳,熟悉的身形走出。 郭臨想也沒想,一把沖上前,合身撲去。陳聿修悶哼一聲接住她,連連倒退,一直退到撞上木柜跌坐在地才停歇。 手中的竹籃這才掉落,滾了一地金黃的柿子?!霸趺础?!”有農(nóng)婦探身走進又立即被人捂嘴帶出。 門帳緩緩落下,遮過覆在衣擺長靴的陽光。陳聿修瞇了瞇眼,垂下眸子,望著她鬢角雜亂的碎發(fā)被光暈染得發(fā)亮。他忍不住抬手撫摸,輕聲發(fā)問:“阿臨,怎么了?” 只那一聲“阿臨”,便能叫她忍了許久的淚肆意流下。她咬住下唇,緊緊地圈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