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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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郭臨揪住他的衣領,吼道,“他與我天地為盟,立誓共賞江山。絕不可能負我……” “那你剛剛看到的是什么?”趙尋雪額上青筋暴起,抵在她眉前厲聲怒喝,“你非要看到他們交拜結(jié)親,琴瑟相和才肯死心嗎?” “不——”每一句話都如剜在心頭利刃,疼得難以自抑。她大叫著推開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踉蹌滾出了馬車。 “阿臨……” 她站起身,大吸一口氣,望清車隊的方向,不顧一切地擠進人群。趙尋雪嚇得肝膽欲裂,隨即跳下車追去。 “聿修……”她伸出手,遙遙攀向想前方駿馬背上魂牽夢縈的身影。人海若潮,她浮在巨浪中,不斷掙扎著朝他靠近。吶喊哭訴,盡數(shù)淹沒在潮水中,半絲波瀾未驚。 “我不信,不信你真的會背棄我……聿修!我在這里……”她無措地嘶聲哭喊,發(fā)髻早在人群中被打散,瘋魔一般胡亂地蓋在臉龐。近旁有人瞥了她一眼,嗤道:“又一個瘋子。” “可不是,丞相大人一成親,京城多少女子得瘋?!?/br>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望著人流簇擁著車馬儀仗遠去,直到后腰猛地被推車撞到。她趔趄跪撲在地,喉間腥甜,“哇”地一聲吐出一大灘鮮血。周遭群眾見狀俱散,四周須臾竟空出一大片地來。 她捂著嘴,戰(zhàn)栗痙攣著起身,再一次的跌倒前,頭頂罩下一件大氅,將她牢牢地裹住。 趙尋雪沉著臉,雙臂收攏打橫抱起她,冷冷地掃視一圈。那些坐觀風涼的百姓不敢與他對望,怯縮地移開眼。他瞟了一眼漸行漸遠地迎親車馬,轉(zhuǎn)身朝街邊走去。 一直走到巷角口,他才把她放下。解開大氅,滿唇的血已順著脖頸流進衣領,將素白的衣襟染紅。他恨恨地咬牙,捏在她胳膊上的手驟然縮緊??伤齾s像半點知覺俱無,默然垂頭靠著墻角,失神地盯向地上。 “你究竟何苦,”他又恨又憐地伸手拭去她唇角的血,話語戰(zhàn)栗出喉,卻不知在說給誰聽,“縱然你傷心身死,他也看不到?!?/br> “我不信。”郭臨突然抬眸,一把抓住他握在胳膊上的手,“尋雪,你帶我去見他,我要親眼,親眼……”她說不下去了,紅腫雙眸中,淚如泉涌。 他定定地盯著她,半晌沒有說話。靜謐的巷內(nèi),仍能聽清街上的喧嘩在逐漸遠去。她忍不住側(cè)眸望去,視線一暗,有人正從巷口走過。 “早知今日……我當初就是拼著被阿臨恨,也不會讓這家伙靠近她。他口口聲聲向我承諾的保護,讓阿臨戰(zhàn)死沙場不說,三年守孝未滿,他便另行求娶……我真是看錯了他!” “世子爺耿懷于此,才不肯過府去沾一杯喜酒么?” “老白,我知你在朝上與他同道而行,可今日你卻一定要陪我喝酒……” 兩道欣長身影越行越遠,視線重又模糊。一時間,仿佛無數(shù)重錘在朝她襲來,心間牢牢緊繃的弦就此斷裂。她在重錘落下的那一刻,無力地闔上眼,陷入黑暗。 * 再度醒來時,已不知是幾時日。雙寧正乖巧地坐在床頭,拿著針線擺弄著一團毛氈布料。見她睜開了眼,先是大驚得撞到椅子,接著急奔而出,大聲叫喚。 不多時,趙尋雪蒼白的面色便在床前。良久,他才顫抖著俯下身,喚道:“阿臨……” 她疲憊地靠在床頭,朝他搖了搖頭。 他也不多說,靜靜地取了本醫(yī)冊,坐在床頭閱覽。 窗外似乎剛剛下過雨,雕格窗扉上晶瑩地雨水隨風顫抖成滴,“叮?!眽嬄洌瑸R成滲透空氣的絲絲清涼。偶有掉下的梧桐葉沾在窗扉,便被雨水緊緊地吸住。郭臨默然望著那片葉子,火紅的筋脈曲延舒展,金黃的葉片包縱著筋脈穿行……靜深若潭的黑眸中,印出兩點艷紅,卻暖不進心底半分。 曾經(jīng)的她什么也不懂,他便攻城略池,直闖入她心底,將地盤全數(shù)占據(jù)。他向她告白,對她承諾,陪她一道上戰(zhàn)場。在她的生命里刻下獨屬他陳聿修的印記。他的吻,他的纏情,在她陷入絕境汪洋時的執(zhí)傘等候,是她用全副愛戀交換的真心。而今,所有的飛花,所有的清雨,都在伴她祭奠這場過往,留下一地滄桑。 從未有一種累,能比過如今。心如死灰,腿腳、心肺的疼痛又算什么……她苦笑著閉上眼,片刻后,感到手背上覆來的溫度。她淡然張嘴:“尋雪?!?/br> 那只手轉(zhuǎn)而握緊,她睜眼朝他望去:“離開京城吧……” 他垂下的眼瞼顫了顫,須臾溫聲道:“阿臨想去哪兒?” 郭臨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已無力去想該去哪里,能做什么……心間稍稍多思,便會觸及一道巨大的傷疤。那里是深淵埋葬的痛苦,她只敢遠遠地看一眼,卻不敢再上前。 趙尋雪放下醫(yī)冊,微微勾起唇角,淺笑道:“那便去滄州吧,你病臥床榻,還沒來得及看看海。順便也能讓雙寧見一見她的家人,你說怎樣?” 她低頭笑了笑,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然后再買艘船,沿海南下,阿臨愿意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好不好?” “尋雪,”她抬眸望向他,“對不起?!?/br> 他驀然一震,不可抑止地傾身上前抱住她,顫聲道:“阿臨,不用說這些,你沒有對不起我!” “可我無法愛你啊,尋雪……”她低聲澀然嗚咽,淚水應涕而下,“我的心早就給了他,哪怕痛苦如斯,也收不回來了……” 他收攏雙臂,緊緊地和她靠在一起,心跳連著心跳,仿佛至此終能分擔她的痛苦?!鞍⑴R,”他含淚淺笑,“不用收回來,你只消等著我,等我去靠近你,找回你?!?/br> 她閉目搖頭,淚水在他的肩頭暈染成片。他輕拍著她的背脊,緩聲道:“等你腿好了,寒毒清除。我們乘船南下,你負責運功打漁,我沿途行醫(yī)救人。若是道上遇見莽賊,便靠你行俠仗義……” 他松開她,咫尺對望,滿腔的癡情潺潺溢出。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喃喃低語:“是我不好,先他一步識得你,卻沒能將你抓住?!彼跗鹚氖郑鞍⑴R,從未和你說過。十四年前的無欲峰上,是我貪生怕死,才會被那群人恐嚇住,說出了你們的行蹤?!?/br> 她哽咽搖頭:“十四年前,你也只是總角童子,縱然你死,他們也有辦法找來。我不怪你,尋雪,我們兩清了?!?/br> 他扶穩(wěn)她的雙頰,溫潤無波的眸中,恍若深水汪洋的眷戀凝含不發(fā)。他揚唇輕笑:“我不要兩清,阿臨……我的命依舊是你的。” 她靜靜地望著他,卻聽門外一道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快,房門被人一把推開?!肮?!”藥童慌張喚道,“樓下來了好多羽林唔……”他捂著嘴,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二人。 齊整的鐵靴踏地接近,在離門口不遠不近的距離停下。一個醇厚清亮的嗓音道:“陛下有令,恭迎趙醫(yī)正回宮?!?/br> 這個聲音……是羽林中郎將蔣穆!郭臨驚愕地側(cè)過眼,望見門口露出一截跪拜而垂的頭盔,頂上的紅纓輕揚風間。 趙尋雪凝眉閉目,長聲而嘆。良久,他擒著她的手站起身,“阿臨,隨我入宮見駕?!彼纳ひ羧缢p柔。 “以我夫人的名義?!?/br> * 錦繡華貴的馬車穿過密集的街道,彎向朱雀大街。朱紅莊嚴的朱雀門徐徐開啟,數(shù)列羽林騎伴著兩輛馬車長驅(qū)而入,駛?cè)牖食侵小?/br> 釵環(huán)拍打在額頭那道摔下馬的傷疤處,郭臨怔怔地垂頭看向雙手,繁復瑰麗的衣袖罩在瘦削的手腕,恍若隔世般的不真實。 車停在了內(nèi)巷,卻不見人出聲提示。似有低聲議論陣陣:“女眷不該去覲見蕭貴妃娘娘么……” “大人說……唉,是陛下吩咐……” 馬車轉(zhuǎn)了彎,又搖晃著行進起來。雙寧不由有些緊張,怯怯地靠近她。她驀地一愣,忽而釋然……也罷,便來演一遭又如何? 小太監(jiān)挽起了車簾,她扶著雙寧走下馬車。桂殿蘭宮、瓊樓金闕一如往昔的華美巍峨,可如今她已是與此不再相干的人。 帶路的太監(jiān)步履不停,重重宮墻沒入身后,她仰起頭,震驚地盯著眼前的宮殿,抓著雙寧的手不住顫抖:“宣政殿……” 太監(jiān)聞聲回頭,諂笑道:“夫人好見識,竟識得殿上牌匾的古文……” 不,她不是識得古文,而是因為,這是她五年來日日走往上朝的地方,她怎會忘?“敢,敢問公公……在下一介婦人,緣何來宣政殿覲見?” 腕上忽然被人捉住,她身不由己地被一身錦冠官服的趙尋雪拽著走上臺階。裙沿幾次絆住腳,她跌跌撞撞地跟上。眼見殿門愈近,她再也無法,驚惶地拉住他的手:“尋雪,我不去……” 他踩上最后一層臺階,回眸含笑端詳著她,目若柔波,靜靜地將她的容顏盡收眼底。隨后他松開她,抬腳踏過殿門,肅跪長躬:“臣趙尋雪,攜妻郭氏,叩見陛下?!?/br> 無數(shù)目光瞬時自殿中望來,郭臨呆立原處,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第162章 孤鴻之命 郭臨怔怔地站在殿門,整個人毫無防備地曝露在滿殿朝臣的視線中。 脖頸處拂起發(fā)絲的冷風如針扎,額上緊貼的釵環(huán)通體冰涼。她徒然瞪大了眼,卻只能將每個探頭望來的神情望得模糊囫圇。 隔世而孑然的負荷,熟悉又陌生的虞詐,全副聚頂沈沈壓來……她禁不住縮了縮脖子,下唇不斷哆嗦。移不開的雙目,如被定格住一般怯然迷惘。 到底是離開太久,還是,她心底的怕……再也隱藏不住? 她竭力咬住牙,緩緩仰頭。眸光深炯蓄凝,摒棄雜念,直直地朝前望去。殿中幽深靜暗,御座后金扇擺簇,光華瀲滟。玄服冕旒的皇上正坐殿上,旒玉擋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神色。 郭臨深吸一口氣,似坦然間找到了焦點,目光再無懼怕。因為唯有這樣,她才能控制住自己忽略掉……那些視線。 白綾綢緞制就的繡鞋一步一步帶動著裙角,邁向前方。她抬起左腳,越過及膝的門檻,踩進大殿。 “臣……婦,郭寧,”她戰(zhàn)栗屏息,僵硬地跪俯在地,“叩見陛下。” 棕光暗沈的地面,幾可倒影出她無聲悲痛的面容……可封閉了視線交錯,耳邊雜亂紛然的議論卻還在嗡嗡作響,她聽得到世子顫聲驚呼“阿臨”,甚至能分辨出人群中白子毓那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還有…… 手背驀然一燙,她怔怔地側(cè)過頭。趙尋雪眼瞼微闔,正凝眸含笑著朝她望來。 “郭寧?”嘩然中,一聲輕笑,須臾滿殿平靜?;噬咸Я颂骂M,露出深邃蒼老的雙目,“這名字,倒是有趣……” 趙尋雪直起身,朗聲笑道:“不敢欺瞞陛下,微臣之妻,正是已故郭將軍的親妹?!?/br> 周遭又是一陣sao動,郭臨能感到四方探究的視線來回掃視,她卻反而松了口氣,鎮(zhèn)定地仰頭直望。 “難怪這么像……” “原來先前蘇德那廝看上的是她……”殿上有人輕聲嗤笑,“這么說來,她哥哥倒是為她不嫁漠北給賠上了性命?!?/br> 她睜開眼,眸光一斜,凌然望向出聲之處。那人不意觸及她的目光,竟駭?shù)眯⊥肆艘徊健U龕佬哂畷r,卻見對列一黑影大步朝他走來。 “神武軍在朔州拼死奪回城池之時,王大人還在國子監(jiān)里安然享學吧,怎么,學成上殿就會了一招委過于人?將整個神武軍保家衛(wèi)國的恩義,化作女子罪孽,你不覺得羞恥么?”世子握拳佇立在他正面,瞠目厲喝。囂張的氣勢,直接嚇得王大人腿腳一軟,撲騰跪在地上。怎么也想不到隨意的一句咕噥,竟然把楚世子給驚動了。 世子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朝御座道:“陛下,王大人言濁不遜,孤陋卑鄙。臣侄不愿與其同殿,還請陛下恩允?!?/br> 郭臨眸光艱澀,久久凝在那道健碩高大的背影上。絳紫的金蟒武袍森嚴威武,他依然是壓不住的沖動,卻在一心一意為她出氣。 “陛,陛下,臣知罪……”王大人幾步爬到殿中,哀聲額頭。 皇上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世子,揮了揮手。一排羽林衛(wèi)穿過郭臨身旁,將那哭嚎告罪的王大人架起拖走。 她微微嘆息,垂下眼,明知世子正朝她望來,卻不敢與之對視。 卻在這時,身后一陣輕然跫音悄響。一步緩承一步,隱沒在嘈雜的拖地聲中,卻絲毫不會消無。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呼吸陡窒。聽著時隔三年再次近耳的沉喑嗓音,響在身后。 “臣來遲一步,不知陛下緣何發(fā)怒?” 左手骨間刺疼,她忍不住蹙眉回神。趙尋雪面不改色,還是無恙的吟吟笑意,可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卻在力勁發(fā)白。 皇上略微一愣:“聿修你怎么來……”頓了頓,“也罷,朕欲給趙愛卿回太醫(yī)院設旨,你來幫朕擬旨?!?/br> 趙尋雪淡淡一笑,右手在郭臨手背微撫:“陛下,臣曾為罪王德王客卿,乃是連責之身,循制不可回宮為官?!?/br> “德王伏法多年,愛卿為官之時,恭職門閭,夙夜無怠,些許連責可免矣。”皇上說完,頭冠旒玉動了動,忽而望向郭臨笑道,“郭氏即是趙愛卿之妻,又是郭將軍之妹。待趙愛卿領旨太醫(yī)之職,便是御封的一品浩命夫人。” 大殿上議論頓起,有御史越眾站出:“陛下,趙大人休職八年,甫一回京便是一品授職,連帶夫人榮享,是否有些不妥?” 皇上抬了頭,道:“聿修,你怎么看?” 郭臨心中一緊,默然咬唇。聽那聲音自后徐徐而道:“臣認為并無不妥,趙醫(yī)正術(shù)精岐黃,曾得太醫(yī)署錢太醫(yī)多次舉薦,當?shù)么寺?。?/br> 她緩緩闔上酸澀的雙眸,手心捏著的裙角已揉拽成團?!俺紨y夫人,謝過陛下、丞相大人?!壁w尋雪朗聲說完,倏忽側(cè)過頭,目光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她身后佇立的那人,“如此美意,尋雪自不敢負?!?/br> 皇上滿意地笑道:“甚好,愛卿可退下了。” “微臣遵旨。” 手上一緊,郭臨怔然地被趙尋雪拉起來。轉(zhuǎn)身后的殿外陽光刺眼明亮,顯耀地勾勒出一個修長的身形。她倉促撇開眼,慌亂地走過他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