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易推扶著那人走進雨棚后，便轉(zhuǎn)身離去。那人花白的頭發(fā)雖被整齊地束起，溝壑縱橫的臉也被洗凈。但那副佝僂身軀的頹唐之色，還是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仿佛全身的精氣都被磨掉了，空余一絲勁力在牽扯著這幅軀體，緩緩移動。

    “德王殿下想要下官拿出證據(jù)，證據(jù)就在此人身上?！卑鬃迂蛊鹕砝^那人，將他按在他旁邊的座位上。這樣一來，雖然這人坐的是下座，卻也和德王同處一席。

    德王的眉頭幾不可察道皺了皺，卻又突然笑了起來：“白大人知道他是誰嗎？他的話也能做證據(jù)？”

    “他的話能不能做證據(jù)，下官不敢斷言。”白子毓敏銳一笑，“但關(guān)于他做過的事，陛下定然很感興趣?！?/br>
    德王的眼眸微微放大，整張臉的神情驀然間變得威凜。

    “殿下是否記得六歲時，皇后娘娘的親meimei蕭姝小姐，病死在蕭將軍府上的事?！?/br>
    “不過是個不檢點的小姐，”德王冷哼道，“又有什么好在意的?！?/br>
    白子毓微微一笑，繞著筵席緩步而走：“蕭姝小姐的名聲確實不好，那是因為她拖到二十三歲也未嫁人。而且她并非其姐那般，以巾幗勇武聞名的將軍之女，只是個普通的大家閨秀。是以她自及笄起拒絕所有上門提親的貴族，就有流言紛飛。說她與人暗通曲款，早已失身。將軍府不得已才留著這個女兒，以免她嫁出敗壞家族清名?！?/br>
    白子毓說到這里，稍稍一頓，看了眼德王的神態(tài)，徐徐道：“千百年來，可有流言能與真實相符？蕭姝小姐之事，自然是遵從這個定理。她確實是與人心意相通，不過這個人要想娶她，單以身份來說，輕而易舉。只是當時形勢不便，那人和蕭姝小姐只能將這份心思深深藏起，等待一個光明于天下的時機。這個人，就是當今圣上！”

    雨棚中的四人，除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趙太醫(yī)，所有人都隨著這句話微微改變了神情。其實這個秘密他們都已經(jīng)心知肚明，但當它在朗朗乾坤下宣之于口時，還是會因為這份不見光的事實而感到心驚。

    “白大人，本王要提醒你一句，小心隔墻有耳，禍從口出。”德王的聲音冷若冰綾滴水。

    “比起下官，殿下，才是最不希望這段舊事傳響宮闈的人吧……”白子毓輕笑，“畢竟，那位在陛下心中占據(jù)了極大分量的小姐，是死在了您的母妃——舒貴妃的手下?！?/br>
    “滿口胡言亂語?！钡峦趵浜咭宦暎沂州p揚，露出一截修長的食指，上面套著一個青玉指環(huán)。

    郭臨騰身而起，手中長劍舞成了一片光影，“叮叮”數(shù)聲入耳，地上幾個滾動不休的鐵蒺藜泛著淡藍的幽光，滾落到雨幕中的草地上。趙太醫(yī)呆呆地望著身邊持劍的郭臨，尚未明白，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線間，他險些就丟了性命。

    郭臨回過身，面帶嗤笑，道：“殿下，在我的府上顯露您瞞過陛下的力量，不是明策?！?/br>
    德王微一擰眉，他已經(jīng)聽見花園外面隱隱有人聲在喊：“抓刺客，就在那邊……”

    原來這二人故意輪番用言語刺激挑釁，就是為了逼得他不顧一切清理掉趙太醫(yī)，從而暴露出隨行死士藏在郭府的位置。白子毓刻意將趙太醫(yī)安排在這個離郭臨較遠的位置，后背空門大開，也是讓自己好因此放松警惕，覺得這是個不可錯過的滅口良機。

    德王直到此刻，才終于昂起了頭，正視眼前的對手。

    郭臨傲然收了劍，走回自己的主位坐下。這番無視，倒像在刻意羞辱。德王涵養(yǎng)再好，此時也不禁惱道：“郭大人如此托大，是真不怕他死在這兒嗎？”

    “殿下，您錯了?！惫R笑道：“最希望趙太醫(yī)死的，不是您，是此刻正在宮中的趙王！您想想，他死在您手里，不是正好說明您心中有鬼嗎？”

    “哼，憑你們?nèi)詢烧Z，父皇就會治我母妃的罪？未免太癡心妄想了?！?/br>
    “這確實是毫無根據(jù)的三言兩語，不過只要在陛下心中埋下懷疑的引子，還怕這把火燒不到嘉慶宮嗎？”

    德王冷冷地瞪著郭臨，那眼眸中的寒光，是對著勢均力敵的對手，才會有的謹慎和除之后快的決心。

    席面上一時詭異地靜默了下來。趙太醫(yī)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好像是陡然記起了德王的模樣，怯怯地朝著白子毓的方向靠了靠。

    德王森冷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暗嘆藥的劑量下得不夠，生生將一步好棋變成如今的阻礙。他三年前偶然碰到了一位告老還鄉(xiāng)的太醫(yī)，酒過三巡，那老太醫(yī)講起生平所知的疑難雜癥，提到了當年蕭姝患的怪病，和堅持為她診治的趙太醫(yī)。他想起母妃以前的御用太醫(yī)就是他，便暗中派人尋到了藥王谷，略施手段帶回了人。趙太醫(yī)在他手下為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將滴骨認親術(shù)傳授給了一位江湖游醫(yī)。那位游醫(yī)憑此絕技大賺錢財，直到在三年后邁進了太子的地盤。

    要不是趙尋雪找上門來，為救回父親的命，將郭臨與他之間的淵源全盤托出。他才留下了趙太醫(yī)的一條殘命，用來挾制趙尋雪全部的忠心。不然，早將他滅口了。只不過，命能留，神智卻不能。趙太醫(yī)知道的事情太多，不得不防備一手。

    他的眼光一轉(zhuǎn)，突然朗聲大笑起來。郭臨低著頭，在他的大笑聲中，默默地倒酒。

    “縱然埋下這道懷疑又如何！”德王轉(zhuǎn)頭望向白子毓，“白大人，你說要給本王看看你手中握著的證據(jù)，卻文不對題地聊了半天的往事。若是拿不出，還是盡早散了這筵席吧！”

    郭臨聞言，像是xiele氣一般，頹然地放開酒杯：“是啊，現(xiàn)在趙王使出渾身手段，預備將禍亂皇室的罪名定實在殿下身上。他經(jīng)過半年來的暗中調(diào)查，已經(jīng)還原了絕大部分的真相，可是卻缺少最關(guān)鍵的證據(jù)。陛下縱然有萬分懷疑，也要依制辦事。半個月來，加諸在殿下身上的懲罰，也不過禁足而已。僅僅讓殿下的母妃因為一位故去的名聲不佳的小姐受到質(zhì)疑，遠遠不能將殿下扳倒。”

    德王微微側(cè)頭，凝神望向她。他不會簡單地認為郭臨在向他示弱，那么她為何要說出這番話？

    “殿下過府這么久，還未敬殿下一杯，是我這個主人的不對?！惫R示意道，“白飛，倒酒?！?/br>
    白子毓悠然起身，將琉璃酒壺提起，朝德王走來。德王默不作聲地盯著他，面上看起來還是一派高貴沉穩(wěn)，實際上內(nèi)心已經(jīng)忐忑難平。

    單以心境而言，此時的他，已經(jīng)輸?shù)袅?。德王不由慘然一笑，他確實看錯了眼前這個穿著硬朗男裝的女人，她的身軀下裝著的，不是閨中少女的柔情和江湖兒女的率性，而是不輸于男兒的意志和計謀。

    德王端起白子毓斟滿的酒杯，仰頭喝下。上品的佳釀，含在口中，卻不知其味。

    “好，下官多謝殿下賞臉?！惫R暢意大笑，滿飲自己杯中之酒。隨后舉袖擦唇，狀若隨意地看向趙太醫(yī)，循循問道：“趙前輩，您還記得初次跟隨太醫(yī)院的前輩們出診，學習到了那些醫(yī)術(shù)嗎？”

    趙太醫(yī)神色迷茫，歪頭慢慢地回想了好一會兒，他的臉上才浮出一絲微笑，答道：“當然記得，那時師長說：‘《諸病源候論》稱：若坐產(chǎn)者，須正坐，傍人扶抱肋腰，持捉之勿使傾斜，使兒得順其理?！渝锬镱^胎，自然生得有些難，兩個時辰后就順了……”

    德王的臉色瞬間變了，就算是心思縝密如他，也萬萬想不到，趙太醫(yī)竟然就是當年派遣到太子府中，替太子妃也就是已故的皇后娘娘隨診的太醫(yī)跟班！

    這不可能，這件事，連他們皇室之人都不知道，郭臨怎么可能會……

    “太子大哥出生后兩年，我母妃才入府，隔年生下我。我的母妃，比起宮中其他妃嬪，是父皇身邊跟他最久的人……”德王絮絮念叨著，緩緩站起身。他的神情開始不受控制，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殿下不信也難怪，趙太醫(yī)因為害死蕭姝小姐，心下恐慌。借舒貴妃娘娘的勢力逃出京城之前，偷偷把太醫(yī)院的行診記錄給改了。而貴妃娘娘只關(guān)心他當時幫她做過的事，不曾注意到在她入府前，趙太醫(yī)就因為超高的天資，被當時太醫(yī)院的左院判帶在身邊，經(jīng)歷了皇后娘娘生產(chǎn)的全過程……”

    德王的手頹然地垂下，不經(jīng)意間掃到了桌沿的夜光杯，杯子無聲地掉在濕漉漉的草地上，灑出一片暗紅的酒液。

    他此時才明白，這個消息，是郭臨真正的殺手锏。他甚至不需要再去問是真是假，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這些話要的效果，不過是和“舒貴妃殺了蕭姝”一樣的一個懷疑。但是當這兩個懷疑加在一起，拼成一個難以撼動的事實，結(jié)局就全然不同了。

    不錯，皇上若只聽到舒貴妃謀殺了蕭姝，心中雖然會氣憤昔日戀人之死，遷怒舒貴妃，但多少顧及皇室顏面，不會輕易撼動其根本。因為那多少是在德王如今勢敗的情況下，他人豪無根據(jù)的一句話而已?？墒钱斔?，趙太醫(yī)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皇后生太子。那么他就不得不回頭，再來審視蕭姝之死。這時他就會發(fā)現(xiàn)，趙太醫(yī)早就與德王勾結(jié)，才會幫助他們害死可能與舒貴妃爭寵的蕭姝，并將皇后產(chǎn)子那幾日太子府內(nèi)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告訴德王，使他能夠周密地策劃出一個讓太子深信不疑的身世騙局。

    雨還在淅瀝瀝地下，比起剛開始似乎大了些，又似乎小了些。德王聽在耳里，已經(jīng)分辨不清了。

    “你既然已經(jīng)計劃周全，何必請本王過府？”德王深吸一口氣，恢復了以往的雍容，只是容色間還是有著一絲不和諧的怯餒，“是為了羞辱本王，還是為了干掉本王身邊所剩無幾的死士？”

    “殿下若是不那么急躁，不僅死士可保，”郭臨微咪的雙眼輕輕上挑，“說不準，還能東山再起?！?/br>
    “你說什么？”德王驚訝道。

    “德王殿下，趙太醫(yī)明日就會離京?！惫R淡淡一笑，“自他進來之后起，我說的每一個字，七殿下都不知道?！?/br>
    德王乍然聽聞她這樣一說，幾乎是要以為郭臨意欲投誠?？墒沁@怎么可能？

    白子毓一瞧便知他心中所想。心下不豫，冷聲道：“殿下不必多費心思，我家大人不會追隨您的?！?/br>
    德王不為所動，徑直盯著郭臨。

    “殿下，和我做一場交易吧！”郭臨肅然起身，走到德王身邊，撿起地上的夜光杯。她姿態(tài)優(yōu)雅自然地斟上佳釀，將酒杯遙遙遞向德王。

    “殿下當知道，若趙太醫(yī)不出現(xiàn)，無論趙王如何作為，你的結(jié)局最慘不過是流放，好歹還有條命在。下官相信殿下一定事先備好了后路，以待他日東山再起?！惫R端起自己的酒杯，和德王輕輕一碰，“殿下究竟是想求生呢，還是求死？”

    德王靜默片刻，終于沉聲道：“郭大人，想要什么？”

    郭臨微微垂下眼瞼，看著杯中醇厚晃動的酒液：“一命換一命，就像殿下您最初設(shè)想的那樣，把那個人的命給我?！?/br>
    ☆、第58章 事與愿違

    姚易探了探身，湊到花園口。見雨棚中的數(shù)人均未說話，這才走進來匯報道：“少爺，刑部萬大人到了?！?/br>
    郭臨道：“我知道了，來人，送德王殿下！”

    “慢著。”德王突然打斷郭臨，上前一步靠近她，“你可知道，你和他之間的糾葛，你的真實身份，都是他主動告訴我的?！?/br>
    郭臨眉梢微微一顫，有片刻的怔神，但隨即恢復如常。

    德王敏銳地抓到了這細微的變化，諷刺著笑道：“難道你費了這么大的功夫，就為了救一個不止一次陷害過你的人？”

    “這是在下的私事，不勞殿下關(guān)心?！惫R冷哼一聲，“還是說，殿下不想活命了？”

    德王一窒，再無話說，只能擺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苦笑。

    “來人，”郭臨不再看他，等兩個侍衛(wèi)跑進花園，便吩咐道，“將德王殿下送到萬大人那里?！?/br>
    侍衛(wèi)一左一右站到德王身邊，揚手道：“殿下，請?！?/br>
    德王跟著他們走了幾步，快到花園門口時忽而停下，緩緩側(cè)頭望向郭臨。

    “你到底喜歡誰？”德王的目光灼灼。他如今大勢已去，殘留在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竟只是想知道在她的心中，自己輸給了誰。

    白子毓聞言微微一愣，疑惑不解地來回看向二人。

    郭臨淡然一笑，看了眼侍衛(wèi)，示意他們帶人走，口中只是輕輕地回了句：“無可奉告?！?/br>
    德王被侍衛(wèi)們推上了花園口的一輛馬車，馬車沿著事先開辟好的小道，徑直駛出郭府，由等候在府外的萬辰接收。

    為了在悄無聲息地瞞過眾人與德王一番密談，郭臨煞費苦心，還親自去請萬辰通融。然而，這么辛苦換來的密談，最終目的卻只是為了這么件事，這讓白子毓實在無法茍同。

    “阿臨，你要放過你的殺父仇人嗎？”他不禁問道。

    郭臨一怔，目光漸漸移向園子里飽含著雨水的芭蕉葉，良久，她悵然道：“不會，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這條命始終是我的。但我不希望仇人的命，是由他人送上門的?！?/br>
    白子毓偏頭想了想，表示理解，爾后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你真打算讓德王日后東山再起嗎？”

    郭臨轉(zhuǎn)頭看向他，搖頭笑道：“怕是等他一朝跌下權(quán)座，面臨的就是數(shù)不盡的敵人。虎落平陽，這結(jié)局，何須多說？”

    “也是，德王恐怕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這是他目前唯一的機會，不得不抓住?！卑鬃迂箛@道。雖是嘆氣，但他對德王一點也不同情?；蛘哒f，他對皇室中發(fā)生的任何事，都不同情。

    “對了，剛才他為何要問你喜歡誰？”這一點，白子毓百思不得其解。

    “啊哈哈哈，”郭臨仰天笑道，“最近，我和東宮的少師大人桃花運好像格外旺，不僅有女桃花，還有男桃花，唉！”她故作自憐狀，“長得又帥又美就是苦惱??！”

    白子毓：“……”

    這么一插科打諢，不知為何，方才一度盤旋在心中的郁悶，似乎也消解了不少。說起烏龍的女桃花，不知道那位秦小姐最近怎么樣，有沒有走出心霾……

    “雨停了?！卑鬃迂贵@嘆道。

    郭臨抬頭望去，天色的灰蒙蒙中夾雜著一絲絲逐漸透過云層的光輝，而園子周遭，又散發(fā)著泥土夾雜雨水的芬芳。這一切，無論是空氣還是溫度，都萬分的熟悉。郭臨回憶起，那日帶隊巡邏三河莊，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后的環(huán)境里，找出了鎮(zhèn)國侯府的罪名，踏進了這一場龐大的陰謀角逐中。

    當雨后的陽光終于照進花園，灑在每個人的臉上。趙太醫(yī)渾身一震，突然拍起手，傻笑著叫道：“太陽出來啦！”

    郭臨和白子毓對看一眼，心中想的都一樣。

    是??！太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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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末尾，正是春日最舒服的時節(jié)。廬江邊上細弱的瘦柳，也在艷陽的照耀下綠的發(fā)亮。

    “京城這天氣，熱得都快趕上瓊關(guān)了！”世子跑回郭臨身邊，哼哧哼哧地直喘氣。

    他的肩上坐著裹了一身厚實春襖的小玉鏘，一只小手揪著世子的發(fā)髻，另一只朝著空中揮舞，呵呵直笑，似乎是想要抓住飄散的柳絮。

    郭臨此刻正躺在廬江江畔的草地上，整個人舒展開來，悠然地曬著太陽。聽到世子說話，睜開一只眼瞧了瞧他被玉鏘揪住了頭發(fā)嗷嗷亂叫的窘樣，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

    這才是人生該有的生活啊。

    玉鏘突然咳嗽了一聲，世子一驚，趕忙將他從肩頭放下。一直坐在郭臨身邊的阿秋拿出包袱里的小斗篷，接過玉鏘摟在懷里。

    世子望著阿秋的動作，怔了怔神，撇嘴道：“阿秋，你也太小心了吧。男子漢嘛，就是要在風雨中磨練出強硬的體魄，這點小風，傷不到玉鏘的啦。你小時候照顧阿臨都沒這么仔細……”

    阿秋白了他一眼：“世子爺，我照顧少爺時，少爺已經(jīng)九歲了好嗎？玉鏘才多小，被你這個大男子漢一折騰，病了可怎生是好！”

    世子無奈地看向郭臨，郭臨笑道：“不是因為風，阿秋是擔心柳絮會被風吹到玉鏘的口中?！?/br>
    阿秋沖世子做了個鬼臉，抱著玉鏘去馬車處找奶娘喂奶去了。

    世子撐著地面，坐到郭臨身邊，望著波光粼粼的江面，嘆道：“這種時候，你還能這么悠閑，也是京城中的一道奇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