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休息的間隙,謝老將軍問：“是以前在邊境累,還是現(xiàn)在累？”

    對面的人是通過全息影像在說話，陳厄垂了垂眼：“邊境。”

    “可在中央星累的是心,所謂與人斗,差不多就是這樣。以后還要跟國會爭話語權(quán),跟內(nèi)閣爭財政預算?！?/br>
    謝老將軍笑了聲，語氣轉(zhuǎn)輕：“慢慢來，小陳，你還很年輕?！?/br>
    房子已經(jīng)分配下來好些天了,陳厄卻始終沒機會回去一趟。連睡覺,也只是在軍部的沙發(fā)上囫圇打個盹。

    終于工作告一段落,稍微有點空閑，408發(fā)來消息：“小宴到了。”

    陳厄拉開懸浮車的前門，順手在光腦上回了一個字：“嗯。”

    回家的路程走了一半,408又報告道：“小宴說,臥室還是你來決定比較合適?！?/br>
    陳厄蹙著眉心看了眼那行字,沒說話,只是把光腦收起來，然后靠在椅背上靜默地養(yǎng)神。

    其實并沒有多少期待。

    但下車后，看到屋子里亮了燈。白皙漂亮的少年隔著窗戶,微笑著低頭跟機器人說話。Alpha還是克制不住地頓住腳步，指尖細微地刺了一下。

    這情景，仿佛像有人在等自己回家。

    陳厄推開門。莊宴慌亂了一瞬，臉上的笑容也稍微收斂了幾分。

    “你回來了?！?/br>
    陳厄嗯了聲。

    Alpha在門口換鞋，把大衣脫下來掛在衣帽架上。

    屋子里很靜，莊宴腳步聲輕而碎。陳厄回頭，看到他反而走近了一些，手上捧著盒子，忐忑地望著自己。

    少年眼眸圓溜溜的，是琥珀色，像貓的瞳仁。

    “我從波江星域帶了點伴手禮?！?/br>
    畢竟陳厄同樣剛從那邊回來，這份伴手禮送得實在有些奇怪。可是把它稱作生日禮物，好像又太刻意。

    他在準備這份禮盒的時候，其實花了最多時間，藏著誰也看不出來的少年心事。

    沉默讓人心跳逐漸慌亂。陳厄終于伸手的時候，莊宴微微垂眼，怕自己臉上流露出不自然。

    “謝謝?！标惗蛘f。

    莊宴慢慢松了一口氣，微笑起來：“希望你喜歡?！?/br>
    Alpha嗯了聲，又說：“我回來的時候忘了給你準備?！?/br>
    莊宴用力搖頭：“你比較忙嘛，我時間多。”

    陳厄把盒子放在沙發(fā)上，然后安靜了一小會兒。

    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介于熟人與陌生人之間，有時莊宴覺得陳厄臉上的表情過于冷淡，仿佛會把自己刺傷。

    他甚至不太敢去試探，揭破Alpha克制的、埋藏的情緒。

    ——假若跟自己不一樣呢？

    在經(jīng)歷過冒牌貨的羞辱之后，假如陳厄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厭煩自己呢？

    有時莊宴想一想就覺得，保持現(xiàn)狀其實也挺好。至少能把禮物送出去，然后坐在沙發(fā)上，平和不帶刺地說幾句話。

    可就算是再強大的Alpha，在喜歡這件事面前，也容易無能為力。

    當初冒牌貨在這方面有一種敏銳而殘忍的直覺，并不需要太多的接觸，就能隱約嗅出陳厄?qū)ηf宴的好感。

    像野狗聞到rou味一樣，他惡狠狠地咬住不放。陳厄越難堪，冒牌貨就越暢快。

    人總有自我保護的本能。被踐踏太多次，慢慢的，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一層厚痂。

    要把真心藏在很深，很安全的地方。不然，會顯得太卑微。

    后來還是陳厄捏了捏眉心，神色倦怠地問莊宴新學期有什么打算。

    “我申請了宿舍，下半學期課比較多，而且還有復賽和決賽?！?/br>
    Omega仰起臉，眼神像小動物一樣清澈干凈：“可能會比上學期更忙一點，需要經(jīng)常泡圖書館?！?/br>
    陳厄嗯了聲，淡漠地說：“所以你對樓上的臥室沒什么意思。”

    “……”倒也不是。

    “那我隨便給你留，要來的話，跟408說一聲，它會安排車?！?/br>
    莊宴輕輕說：“好?！?/br>
    他隱約察覺出Alpha心情不太好，卻不知道這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忙碌與疲憊。

    莊宴抿抿唇，指了指茶幾上的禮物盒：“要不要拆開看一下？我在那邊吃了一種糖，味道挺好的，中央星這邊好像買不到?！?/br>
    陳厄瞥了莊宴一眼，伸長手臂把禮物盒拿過來。他手指很長，卻不太擅長處理盒子上的緞帶，弄著弄著，蝴蝶結(jié)反而快要變成死結(jié)。

    莊宴實在看不下去，主動坐過去，自己動手幫Alpha解。

    距離近了一點，Alpha最近不在易感期，信息素的氣息偏淡。衣角帶著淺淺的酒味，聞起來微微有點苦。

    莊宴指尖不小心碰到陳厄粗糙的手背。幾乎像是有電流綻開，他嚇了一跳，連忙拉開緞帶抬頭。

    視線往上移，就對上陳厄的目光。陳厄眼眸很黑，眉心蹙著。

    莊宴不太自然地縮回胳膊，把手背到身后。

    “好了?！?/br>
    陳厄用鼻音應了一下，把盒子蓋翻開。里面是好幾個小格子，放了四五種精致的零食和糖果。

    最中央的格子偏大，漂亮的裝飾紙中央，簇擁著一個精致的小擺件。翻過來，能看到一副裝在薄玻璃框里的速寫。河邊的矮房和丹桂叢，兩個小黑點似的人，還有天上一簇一簇的焰火。

    畫面疏密有致，一眼就能看出創(chuàng)作者在建筑素描方面的功底。

    陳厄食指很輕地劃過玻璃面，他問：“你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