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這軍棍與一般的棍子大不相同,棍端又扁又平,打有兩種,一種是‘拖打’,軍棍拍下去的一瞬間就勢一拖,看上去沒幾下就皮開rou綻,但都是外傷。再一種是‘彈打’,打的人下手又狠又重,棍子落在人身上順著反彈力就把軍棍彈下去,接連不斷的彈打一二十棍,看起來傷勢不重,但都積了淤血在皮下,過了幾天,發(fā)炎化膿,傷處如未熟蛋黃一般軟綿,觸手即爛,人也就沒命了。 行刑官接下了林越這一單責罰,先是打聽這是什么人,又是因為什么事兒,別到時候該打重的打輕了,該打輕的打重了。 士兵悄悄告訴行刑官,這是慕容將軍身邊的林校尉,今兒不知道為了什么急事非要請假,慕容將軍不許,這人就私自出了營,所以被慕容將軍罰了軍棍。 士兵又說,慕容將軍待此人甚是器重。 行刑官心下明白,便用了第一種打法,但即便如此,林越哪兒吃過這種苦頭,打到第五下就昏了過去。 旁人一看不好,忙道,“剩下的棍子且寄在身上?!?/br> 行刑官也沒想到林越都挨不過十下,正怕把慕容將軍的人打出黃來自己要擔干系,順水推舟道,“不錯不錯,先帶回去,日后再來領棍?!?/br> 和林越同一個營房的人七手八腳的把他抬回去。 琳瑯聽說慕容野罰了林越二十棍,便覺得有些不妥,一聽林越昏了,當即探望。 眾士兵看見琳瑯進了營房,忙道,“見過琳瑯大人?!?/br> 琳瑯點了點頭,徑直走到林越身邊。 林越趴在床上,一條褲子血跡斑斑。 琳瑯心中不忍,低聲道,“林越,林越?” 林越昏昏沉沉,嘴唇動了一動。 琳瑯道,“我去請大夫來給你看一看?!?/br> 林越的聲音沙啞,“……不要。” 琳瑯道,“你說什么?” 林越道,“不要告訴……蘇小轍?!?/br> 琳瑯來到慕容野的帳中。 慕容野見她來了,便問,“林越怎么樣?!?/br> 琳瑯道,“大夫看過了,說是于性命無礙,只是一時氣血虧損。” 慕容野道,“這個人的身子怎么這樣弱?!?/br> 琳瑯道,“要我說,你這二十棍也著實有些多。他出營那天,我們已派人跟著,都知道他是為了上山去看蘇小轍?!?/br> 慕容野沉吟不語。 琳瑯太熟悉慕容野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你覺得此人有問題?” 慕容野道,“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此人言行之間總有些古怪?!?/br> 琳瑯想了想,點了點頭,“我再幫你試一試?!?/br> 慕容野詫異道,“怎么試?” 琳瑯道,“一個人總有掩飾不了的時候?!?/br> 蘇小轍在屋外收衣裳,總覺得不對勁。 今天經(jīng)過自己家門前的人比平常多了一些,打量自己的眼神也怪了一些。 她裝著不在意的收衣裳,猛然扭頭往外一看。 那些圍觀群眾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 蘇小轍嘀咕,“搞什么?” 小石頭跑過來,“蘇jiejie,你別動?!?/br> 蘇小轍笑道,“怎么了?你今兒也不對勁?” 小石頭接過蘇小轍手里的衣裳,一本正經(jīng)的說,“林大哥說過不能總是讓女孩兒干活,而且你這兩天身體不好?!?/br> 蘇小轍索性蹲下來,看著小石頭,“他還跟你說什么了。” 小石頭想了想,用生澀的粵語說,“做錯要認,挨打企定。還有,一家人最重要系齊齊整整,還有什么來著……” 蘇小轍道,“你開唔開心?你唔開心我下碗面卑你食?!?/br> 小石頭忙道,“對對對,就是這幾句?!?/br> 蘇小轍望天翻白眼,心道,林越,我要跟你好好討論一下學前教育的問題。 琳瑯走來,“蘇小轍?!?/br> 蘇小轍忙起身,“見過琳瑯大人?!?/br> 小石頭躲到蘇小轍背后,想了想不對,林越教過男孩子一定要照顧女孩子,便擋在蘇小轍跟前。 蘇小轍心里好笑,揉了揉小石頭的腦袋。 琳瑯道,“林越出事了。” 蘇小轍愣住了。 琳瑯將蘇小轍帶進了軍營。 站在營帳門前,蘇小轍不動步。 琳瑯回頭看蘇小轍。 蘇小轍深深吸了口氣,抬手掀起帳子。 她看見有幾個兵士圍在一張床前。床上的人被擋住了,看不清楚樣貌。 蘇小轍慢慢的,一步步走過去。 那幾名兵士看見了她,有些驚訝哪來的女子。 琳瑯示意他們讓開。 兵士不敢多問,紛紛退出營帳。 蘇小轍看見了林越,看見了他蒼白的臉色,被鮮血浸透的褲子。 琳瑯上前,對蘇小轍道,“慕容將軍這是按照軍規(guī)處置。” 蘇小轍點了點頭。 琳瑯道,“我已向慕容將軍說過情況,這兩日,你留下來照顧他吧?!?/br> 蘇小轍道,“謝謝?!?/br> 琳瑯安慰了幾句,轉(zhuǎn)身離開。 蘇小轍深呼吸了幾口,鎮(zhèn)定了心神,走出營帳。 門口守著兩名士兵,見到蘇小轍出來,便上前問,“林夫人要往哪兒去?” 蘇小轍道,“請問軍醫(yī)在哪兒?” 其中一名士兵道,“我?guī)钒??!?/br> 蘇小轍道了聲謝。又對另一名士兵道,“我去拿藥,他要是醒了,還請多多照顧?!?/br> 士兵稱是。 軍醫(yī)帳中四下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藥材,雜亂繁多,無處落腳。 士兵出聲道,“葛大夫?嘿,老葛你在嗎?” 葛大夫從一堆藥物中抬起頭來,煩躁道,“干嘛呢?這個是?” 士兵介紹,“這是慕容野將軍麾下,林大人的妻子?!?/br> 蘇小轍行了一禮。 葛大夫想了一想,“哦,今天被打的那個林大人。來問我這兒拿藥?” 士兵道,“對。” 葛大夫揮了揮手,“去伙頭那兒刮二兩鍋底灰?!?/br> “鍋、鍋底灰?”蘇小轍幾乎不敢相信的重復。 葛大夫道,“對啊,鍋底灰。調(diào)上熱水,抹傷口?!?/br> 蘇小轍越聽越不像話,往前走了一步,“大夫……” 士兵小聲道,“林夫人,借一步說話?!?/br> 兩人到了帳外,士兵道,“林夫人,您不在軍中不知此理。凡是軍棍打傷都是這么治,咱們從葛大夫那兒要個條子,就能去刮鍋底灰?!?/br> 蘇小轍氣極反笑,一掀簾子進屋,“葛大夫?!?/br> 葛大夫頭也不抬道,“干嘛?” 蘇小轍道,“我想問您拿點藥?!?/br> 葛大夫嗤笑,“夫人看得懂藥材?” 蘇小轍道,“略知一二?!?/br> 葛大夫看了蘇小轍一眼,“夫人請?!?/br> 蘇小轍道謝。 葛大夫卻道,“只是有一件,”他冷笑一聲,“若是治出什么病來,不是葛某人的過錯。” 蘇小轍恭敬道,“那是自然?!?/br> 葛大夫把眼一翻,“夫人隨意?!?/br> 蘇小轍拖著口袋,走在回去的路上,咬牙切齒,“庸醫(yī)!換以前我告你個傾家蕩產(chǎn)!” 后頭的士兵拖著的口袋比蘇小轍更大,也更累,氣喘吁吁的問,“夫人,咱們拿這么多藥材?。俊?/br> 蘇小轍道,“他都說可以拿了,我當然拿?!?/br> 士兵道,“林大人用得了那么多嗎?” 蘇小轍頓了頓,“先拿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