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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到達(dá)古廟,梁川帶著單舒先去拜會方丈,之后參加方丈主持的法會,中午在齋堂與幾位長老一起用的素齋。

    到下午兩點(diǎn)多的時候,淅淅瀝瀝的雨總算是停了下來,陽光穿過半山腰的云霧隨著滴答的雨露一同落在寺廟的青石路面上。

    單舒在住宿的地方休息了半個多小時,醒來時梁川不在身邊。

    找到方丈講經(jīng)的佛堂,看到梁川跪在案幾前虔誠抄寫著經(jīng)文,四周高僧環(huán)繞閉目吟誦,端的是莊嚴(yán)肅穆。

    不想打擾他祈福,只身離開佛堂到前面去參觀寺廟。

    寺廟藏在深山之中,古樸寂靜,上午參加法會的人已經(jīng)陸續(xù)散去,只有一些旅游的或者信徒在各個大殿游走跪拜。

    單舒并不信這些,除了在觀音大殿三跪九叩在心里默默為宋榮瑾祈福一番后,其他地方只是走走看看,拿了一兩本經(jīng)文。

    寺廟不算是非常大,用了兩個小時便前后都參觀完了,去rou身菩薩那里許愿得了一個保平安的福袋,買了一張平安符在上面寫下愿宋榮瑾身體健康事業(yè)順利的祝愿掛到樹上去。

    逛完后去看了一眼梁川,看到他已經(jīng)抄寫完經(jīng)文,在聽方丈講經(jīng)。

    原本想進(jìn)去陪伴,但看梁川神情專注,佛堂安靜得幾乎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便沒有進(jìn)去打擾,沿著走廊漫步,不知不覺離開了寺廟。

    在一路啾啾鳥鳴聲中沿著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來到距離寺廟不遠(yuǎn)的休息平臺上。

    平臺很大,主要是為了在客流量大時疏散到寺廟上香的香客。

    平臺中間有一座小亭子,周圍布置著石桌石凳,再往下一個臺階專門修建了一個小花壇,花壇里種植綠色灌木和夕陽杜鵑,此時花期正濃,杜鵑花爭芳斗艷。

    已經(jīng)下午四點(diǎn)多,平臺上和亭子里的人已經(jīng)很少,大部分是坐在此地等待攬客的賣畫的落魄畫家,當(dāng)然其間不乏出來兼職賺外快的美術(shù)專業(yè)的學(xué)生。

    單舒各處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到閑著的人大部分都抱著畫板對著山下盛開的一顆古老木棉花樹在涂畫。

    這個地方視野開闊,可以俯瞰到整個濱海的全貌,半山腰上一排木棉樹迎風(fēng)盛放,周圍已經(jīng)過了花期的紫荊花樹依然風(fēng)姿綽約。

    確實(shí)是春日寫生的好地方。

    單舒無意中走到一個戴著灰色貝雷帽的人身后,看到這人畫的是立體油畫,看樣子已經(jīng)畫了有一段時間了,底色已經(jīng)鋪好。

    旁邊還擺著這人其他的作品,大部分都是油畫,其他的是黑白速寫,或者一兩張水粉,和人體素描。

    看得出這人應(yīng)該是科班出身,畫畫功底相當(dāng)扎實(shí)。

    只是畫面意境,單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很壓抑沉悶。

    蹲下來看其中兩幅水粉畫,發(fā)現(xiàn)對方用色和運(yùn)筆上十分成熟,很值得自己學(xué)習(xí)。

    看了一會兒,被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打斷,站起來,發(fā)現(xiàn)那人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連手中的油畫刀都快拿不穩(wěn)了,連忙伸手將人扶住,關(guān)切問:“你沒事吧?”

    咳得太多太急,喘不上氣來,那人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虛弱道:“麻,麻煩扶我到旁邊坐下來?!?/br>
    “哎喲,貝雷帽,都跟你說了,這天氣你就不要來了,下這么大雨還跑過來,你真是不要命了!”

    大約是貝雷帽同伴的人不無抱怨的放下手里的畫筆和畫板起身過來幫單舒,和他一起將咳得快要暈倒的貝雷帽扶到亭子里去坐下來。

    “咳,咳——嗬——咳咳——??!”

    貝雷帽捂著胸口咳得撕心裂肺,聽在人耳朵里,簡直像是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一般,坐下來后顫抖著掏出懷里的藥,對單舒說:“水,水壺,給我一下?!?/br>
    單舒轉(zhuǎn)身找了一圈,看到放在角落里一個很大的帆布包,從旁邊袋子里把水壺拿出來擰開用蓋子倒了一杯水遞給貝雷帽,“您慢點(diǎn)。”

    水不知道是用什么熬煮的,很重的生姜味道,混合其他刺鼻的藥味。

    貝雷帽吞下兩顆藥把杯子里的藥水喝下后,總算是勉強(qiáng)止住咳嗽。

    一張臉因為憋氣漲得通紅,等緩過氣來后,又迅速變得慘白,臉上,嘴唇上半分血色都沒有。

    “謝謝?!?/br>
    小聲咳嗽著,貝雷帽再次喝下兩杯水,目光落在單舒身上。

    單舒被他清冷的目光看得打了個寒顫,露出不自然的笑容,“沒關(guān)系。你生病了嗎?最好去醫(yī)院看一看?!?/br>
    男人笑著搖頭,捶了捶胸口,“老毛病了,到陰雨天氣就這樣,都習(xí)慣了。不好意思,嚇到你了?!?/br>
    雖然被帽子和頭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從下巴和面頰還是看得出來人很年輕的,不知道為什么說話的口氣卻這么老氣橫秋,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

    單舒實(shí)在喜歡他的畫,于是趁機(jī)跟他攀談起來,問:“你是畫油畫的嗎?”

    貝雷帽點(diǎn)頭,閉上眼睛養(yǎng)神。

    “畫得真好。”單舒自己就是學(xué)畫畫的,而且浸yin多年,自然看得出對方的畫是好是歹。

    貝雷帽聞言苦笑,搖了搖頭,“不敢當(dāng)。我沒什么才華,要不然也不會落魄至此了。你是畫什么的?”

    剛才單舒在他旁邊研究了大半天,他自然看得出他也是畫畫的。

    “我喜歡水粉和水彩?!?/br>
    貝雷帽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比較考驗功底?!?/br>
    單舒走到貝雷帽擺放的兩幅水彩畫前,拿起其中一幅秋日紫荊圖,問:“這一幅多少錢?”

    這幅畫色彩艷麗,光影效果對比非常強(qiáng)烈,迸發(fā)出熱烈的生命力,單舒非常喜歡。

    貝雷帽看了一眼,說:“五百。”

    “這么便宜?”單舒有些驚訝。

    頭部素描都要八十,全身素描是一百五,這么好的一幅水粉畫竟然只要五百塊錢,簡直是暴殄天物!

    旁邊幾個人聽到單舒的驚嘆,紛紛調(diào)侃貝雷帽,說他遇到了土豪。

    他們這群人,平日賣畫,賣得最好的也就是貝雷帽了,不過就算是他,一幅畫能賣上四五百,價錢都是十分不錯了的,畢竟來上香的香客又不是人人都是藝術(shù)家,能識貨。

    被這么多人笑話,單舒臉有點(diǎn)發(fā)燒,怎么感覺自己像暴發(fā)戶啊。

    貝雷帽休息好了,重新站起來,對單舒說:“看在你剛才幫了我的份上,兩幅畫,七百,一起賣給你,要不要?”

    想不到他會借勢推銷,單舒倒也沒扭捏,一并買了下來。

    另外一幅不是不喜歡,只是畫的是冬日山景,有些蕭索,不確定能掛在家里什么地方,不過梁川家里寬敞,總能找到地方掛上。

    “有袋子嗎?兩幅畫我不好拿。”

    用手機(jī)付款后,單舒看著貝雷帽幫自己把畫包起來,問。

    貝雷帽從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個布的購物袋裝好遞給他,“讓你破費(fèi)了?!?/br>
    單舒笑了笑,問:“對了,以后,我能過來跟你學(xué)畫畫嗎?”

    貝雷帽驚訝看著他,失聲笑出來,咳嗽了兩聲,不好意思的說:“我的畫一般啦。不過你要是愿意,可以時常過來跟我們切磋討論?!?/br>
    平臺上經(jīng)常來賣畫的也就那幾個,時間長了,大家互相熟悉之后,自然而然就打成了一片。

    其他人聽了單舒的話,跟著笑起來,說貝雷帽誤打誤撞,竟然收了個有錢的徒弟。

    貝雷帽不耐煩跟他們扯,重新回到自己的畫板前開始畫畫,不過因為之前的咳嗽費(fèi)太多體力,現(xiàn)在重新拿起畫刀手有些發(fā)抖,好在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在半山平臺上看貝雷帽他們畫畫看到夜幕降臨,雨再次下起來,單舒才與幾人作別回寺廟。

    梁川已經(jīng)跟方丈他們做完晚課出來,前往齋堂用晚膳。

    單舒簡單跟他說了一下自己下午做了些什么,梁川并沒有興趣看他手里畫,吃過晚飯后,把畫放回房間,兩人出門在寺廟里散了半個多小時的步才回房間。

    寺廟的禪房不多,他們住的是雙人套房。

    到目前為止,單舒還沒有跟梁川睡在一個房間過,心里有些別扭,梁川倒沒什么不自在,在他去洗澡的時間里,將兩張床都鋪好了。

    等梁川去浴室洗澡時,單舒原本想裝作若無其事看從寺廟拿回來的幾本經(jīng)書,然而神經(jīng)卻奇怪的緊繃著,看不進(jìn)去。

    按理來說梁川并非那種心懷不軌的猥瑣之人,自己不應(yīng)該因為與他共處一室而感到緊張才對。

    況且,交往以來,梁川偶爾到他那里住,他也會到梁川家里住,雖說沒有像這樣晚上睡在一個房間過。

    “難道是我自己有別的想法?”

    懊惱的一把將被子拉到頭上整個人縮進(jìn)被子里。

    算了!不想了!

    梁先生才不是那樣的人。

    一個人琢磨來琢磨去,累得什么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