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灰
唐逸和辛敏他們按住宋榮瑾,企圖讓他安靜下來。 從病房出來,將那滿屋子的兵荒馬亂關(guān)在屋里,單舒長長呼出一口氣。 總覺得,輕松了很多。 梁川含笑看著他,問:“時間還早,要不要在外面逛一逛再回去?!?/br> “好啊,午飯在外面吃,我請客?!?/br> “你現(xiàn)在可是無業(yè)青年,真的沒關(guān)系嗎?” “沒關(guān)系。雖然錢沒有你多,兩三千萬還是有的,請梁先生一兩頓,應(yīng)該不至于把我吃窮?!?/br> 說笑著,兩人一起往電梯間走,在走廊上碰到和許晏一起來探病的宋榮簡。 “單舒,你在啊,大哥怎么樣了?”許晏提著水果籃,宋榮簡買了一束花,問。 “剛剛蘇醒?!焙唵位卮鸷?,說:“我們先走了?!?/br> “?。俊彼螛s簡狀況外的看著他,呆呆的問:“你不留下來照顧大哥嗎?” 單舒微微一笑,“有唐逸在,用不著我?!?/br> 宋榮簡還想問什么,被許晏抓住手,對他微微搖頭。 單舒看一眼許晏,對他禮貌點(diǎn)頭示意后牽著梁川離開。 等他們坐進(jìn)電梯后,宋榮簡仍沒想明白,卻聽許晏嘆息了一句:“他終于放下了?!?/br> “嗯?”宋榮簡扭頭看身邊笑得透徹的青年,微微皺眉,想了想,反駁道:“他們之間的事,復(fù)雜得很,哪那么簡單?!?/br> 許晏搖頭,“從來都很簡單的。只是因為單舒不肯放手而已?!?/br> 只要他愿意放手,一切的糾纏不清,痛苦和怨懟都會煙消云散。 聽他這么說,宋榮簡不由得心慌,抓緊他的手,“你可不許離開我?!?/br> 許晏抬眼看他,清醒而理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榮簡,所以,別擔(dān)心。” 宋榮簡不放心,再次承諾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結(jié)婚的,現(xiàn)在跟王家之間的來往,只是權(quán)宜之計?!?/br> 許晏淡淡一笑,拉他的手:“我知道了,你都說很多次了,我們快進(jìn)去看宋先生吧。” 一次次的重復(fù),一次次的承諾,不過是想自我欺騙,自我催眠而已。 因為我深愛著你,所以愿意陪你演這一場時間有限的愛情劇幕。 工作的事,單舒沒再著急重新找,在梁川的建議下,靜下心來認(rèn)真準(zhǔn)備明年的復(fù)讀,因為要參加正式的復(fù)學(xué)考試,丟下十年的書本要重新拾起來,不是那么簡單的。 好在數(shù)學(xué)物理,他一直有興趣,偶爾閑暇時會找練習(xí)題來打發(fā)時間,丟得不算徹底,英文方面,因為曾經(jīng)去英國進(jìn)修過,能說一口流利的倫敦腔,其他科目則要從頭開始學(xué)。 梁川想讓他搬到他家去住,方便互相照顧。 單舒覺得兩人互相了解還不夠,突然住在一起不太合適,一直沒答應(yīng)。 兩個人的關(guān)系,比之前有了更進(jìn)一步的發(fā)展,偶爾接吻,牽手和長時間擁抱,梁川也會偶爾到他這邊來住。 當(dāng)然最后那一關(guān)還沒有跨過去,兩個人都不急,如果不出意外,終有一天會自然而然在一起。 到那時,他們彼此之間應(yīng)該都不會再有芥蒂和隔閡了吧? 交友不算廣,交心的朋友基本沒有,所以大部分時間會在梁川身邊消磨,唐逸和簡希偶爾會來找他玩,林森和陳程得空也會找他喝酒。 不約而同的,大家都不會主動在他面前提起宋榮瑾,單舒也不再關(guān)注這個人。 這一年過年,原本計劃和辛蓉蓉,單承一起回鄉(xiāng)祭祖,誰知辛蓉蓉發(fā)現(xiàn)懷了孕,而且是雙胞胎,單承不愿妻子奔波,兩父子便決定今年留在濱海過年。 單舒不想去打擾父親的二人世界,打算過年期間到梁川家去住,被辛蓉蓉打電話來罵了一頓,說他不給她面子,讓他爸爸難做。 單舒只好乖乖提著行李去父親那里。 辛蓉蓉為人潑辣爽快,沒有跟單舒計較他過分避嫌的事,壓著他幫他父親布置家里。 辛家那邊,辛立國和辛慕云他們聽說她懷了孕,一個個先后腳趕回來,要接她回辛家養(yǎng)胎,又被辛蓉蓉逮著罵了一頓,說他們把自己的老公當(dāng)擺設(shè),不給自己老公面子。 辛立國和辛慕云兩父子站在她面前被罵得像孫子一樣,一聲不吭,末了,乖乖聽她安排,在這邊一家人團(tuán)年后才歡歡喜喜回辛家本家。 單舒到底是外人,跟著一起回去不太合適,就去了梁川家。 梁川,洛函這幾個人都是沒有根沒有家人的人,幾兄弟年年聚在一起過年,把彼此當(dāng)家人。 今年有單舒幫忙張羅,倒比往年過得熱鬧得多,在他的勸說下,文敏將自己懷孕的老婆,鄭嶠也把自己老公帶了過來。 單舒沒想到這兩人竟都是殘缺不全的,鄒利云斷了一條腿,裝著義肢,行動不是很便利,文敏的老婆郭明月,若是不毀容,應(yīng)該是一個漂亮的大美女,可惜右臉上隆起幾處橫rou,應(yīng)該是曾經(jīng)受過很重的傷,恢復(fù)得不好造成的。 文敏是個疼老婆的,怕她在這里呆著不自在,全程陪在身邊,小心翼翼護(hù)著她的肚子。 鄒利云卻是個爽利的性格,來了就拉上鄭嶠,洛函和其他幾個兄弟搓麻將,就是不怎么搭理梁川。 單舒招呼好他們之后便去廚房幫忙。 家里一下子來了二三十號人,絕大部分是男的,菜不準(zhǔn)備好一點(diǎn),估計會不夠吃。 忙了一陣,梁川也到廚房來。 其他廚師見到他沒覺得不自在,打過招呼后就各自忙各自的。 單舒到底不好讓一個公司的老總當(dāng)著那么多下屬的面在廚房呆太久,烤好一道點(diǎn)心后和他一起端著出去。 今年宋家的年就過得不怎么好了,宋榮瑾在本家過了初一,初二便帶著唐逸他們回自己的宅邸。 唐逸見他悶悶不樂的,勸他出國去散散心,反正有自己的私人飛機(jī),隨時可以走。 宋榮瑾不肯,反而收拾好自己的房間后提著行李箱搬到樓下單舒過去的房間去住了。 唐逸海欣他們怎么勸都不聽。 許晏回家過年去了,簡希被宋宜湘抓住留在老宅陪老爺子。 這個年,宋家宅邸過得冷冷清清。 閑暇時,宋榮瑾會整理單舒留下來的東西。 東西很多,十年間單舒在這里用的穿的東西什么都沒帶走。 無意間找到一本放在角落里落了灰的日記本。 看首頁的日期,是兩年多前。 不像是日記,反而像是隨手記下的隨筆。 “一直放在陽臺上的仙人球不知道什么時候死掉了。 以前和他一起養(yǎng)的時候還開過幾茬花,白色的,毛茸茸的,也結(jié)過果。 后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不再開花也不再長大,就那樣靜靜長在花盆中,前兩天偶然整理陽臺才發(fā)現(xiàn),已然變黃枯萎。 仙人球沒有枝葉,死去后也看不出來什么,只是顏色變黃,用手摸過之后卻發(fā)現(xiàn)表面的刺仍舊支棱著,沒有變軟。 不知道它在堅持什么。 或許由此聯(lián)想到自己的處境,心里難過了好久。 我就是這樣,離了他,連一顆仙人球都養(yǎng)不活。 人生大抵也就如此了。 取下那干枯的球狀空殼,放在通風(fēng)陰涼處晾干,打算做成標(biāo)本或者別的物什,聊做安慰。” 平淡以及的言語,帶著某種凄涼的哀然。 手指輕撫那一個個秀麗的鋼筆字,宋榮瑾竟有一種難過到想流淚的感覺。 一整天都在看那本日記,寫得不多,寫到一半的樣子,就再沒有后續(xù)。 最后一篇的的日期是十月三日。 “昨天晚上做夢,夢到和他一起去看電影,不是家里的小影院,而是現(xiàn)實(shí)中的那種,很多人坐在一個空間吃著爆米花喝著可樂的空間。 不知道熒幕上放的是什么電影,中途他說要去一下洗手間。 原本想和他一起去,可是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不過是去一趟洗手間而已。 他離開后我就一點(diǎn)都看不進(jìn)電影了,一直在盼著他回來。 等了好久,直到電影散場他都沒有回來。 心里很難過。 醒來之后瘋狂的想見他,半夜跑到他房間的門外,卻突然想起今晚他并沒有回來。 他有了新的愛人,在酒店約會。 也許一早會回來吧! 抱著這樣奇怪的念頭跑到花園入口去等。 可是和夢中一樣,左等右等他都不回來。 也許,我永遠(yuǎn)等不到他了吧? 也許,我等的,已經(jīng)不是他了?!?/br> 最后一篇看完,深夜十分,宋榮瑾合上日記本走到陽臺上去。 漆黑的夜,寒風(fēng)拂面,卻一點(diǎn)不能讓心中那撕心裂肺抓心撓肺的疼痛感得到緩解。 宋榮瑾顫抖著抬手捂住嘴,一行眼淚不期然滑落,如同心頭血一樣的液體從眼眶洶涌而出。 他的愛這樣糟糕,所有的好都給了別人,所有的不好,都是給單舒的。 終于無法承受,宋榮瑾緩緩跪在地上,頭抵住冰冷的大理石欄桿,捶了捶胸口。 心臟傳來的痛,如同絕癥病人痛入骨髓無法緩解治愈的致命疼痛,絲絲入骨,寸寸成灰。 一寸相思一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