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聞言，一張清秀的臉都快皺成苦瓜了，又不敢違抗，捧著酒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樣。眼見著注視著自己的人越來越多，索性一咬牙，快步向前走去，別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看到了就趕緊死心吧。

    “謝公子，公主賞您的酒?！鼻蓛悍畔戮?，手腕上的鐲子就這樣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他面前，一抹柔白幾乎刺痛了謝謙之的眼，捉不住，好像他無論再做出什么努力都捉不住了，那一瞬，巧兒在這個(gè)儒雅公子的眼里捕捉到幾不可見的脆弱與不知所措。他定是真的愛極了公主吧。

    “我要見她?！敝x謙之目光沉沉，聲音輕不可聞，卻清清楚楚的傳到巧兒耳朵里，終究還是不甘心嗎？巧兒思忖著。

    “奴婢知道了?！鼻蓛悍畔戮凭凸Ь赐讼铝恕?/br>
    “正好，我也有事找他!”靖安聽了巧兒回稟，倒也不懼。

    “靖安!”朱初珍不贊同的搖搖頭，那個(gè)人，始終處于話題中心卻不動(dòng)如山，心思太深了。

    “還嫌今日不夠招眼嗎？你和那個(gè)謝謙之還是少牽連些為好。再說……”朱初珍躊躇了下，覺得這話說出來不合適，但又覺得不好不說。

    “再說謝弘不是在嗎，不要為了不相干的人日后生了間隙?！?/br>
    謝弘，心里陡然一沉，靖安目光落在暢飲的少年身上，他身側(cè)的人許是在打趣他，他也不在意。似是覺察到靖安的目光，他突然回頭，然后滿眼的歡喜爽朗一笑。

    “他……他不打緊的。”靖安回避了他的笑容，謝弘只當(dāng)她是不好意思了，尤其是看到她髻上的簪子是越發(fā)的歡喜了，只恐惹的靖安惱了，掩唇輕咳了聲扭過頭去。

    怪只怪你是謝謙之的兄弟，怨不得我利用你。

    朱初珍只能看著她拂袖而去，靖安地變化讓她有些無措，她說不出這種變化是好是壞，也罷，誰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覺得好便好了。

    涼亭四面環(huán)水，清風(fēng)徐徐，靖安裹著一件紫金麒麟的披風(fēng)，臉上冷意十足。

    “鐲子?！彼鋈婚_口道，巧兒這會(huì)兒可不敢大意，忙不迭地摘下手腕上的鐲子，像是丟掉了一個(gè)燙手山芋。

    謝謙之拄著拐，一步一步走的艱難，等到了亭子，已是一頭的汗了。

    巧兒默不作聲的退了下去。

    謝謙之尋了她來，一時(shí)間卻不知道說些什么，但能這般安靜的看著她的背影，流水桃花，時(shí)光靜好，也是許多年沒有過的了。他竟有些不想開口，能一直這樣和她呆著，他心里竟隱隱是再歡喜不過的了。

    可是他不開口并不意味著靖安想這么一直和他僵持下去。

    “你求見我，所謂何事？”是啊，如今連見她，都只能用上一個(gè)求字了。

    謝謙之只覺得出口的話無比艱澀：“賀禮，鐲子是我母親的遺物?！?/br>
    “我知道，那又如何？”靖安并不詫異，那晚她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你知道。”謝謙之聲音沉了下來，他本以為她不知又惱他，才隨手賞了宮女，原來竟知道么。

    靖安轉(zhuǎn)過身來，目光諷刺：“謝謙之你是落魄到什么地步了，才把亡母遺物都送來了。我這里也不缺你那份禮，你大可不必這么費(fèi)心費(fèi)力。”

    “靖安，你知道的?！彼恍潘幻髯约旱男囊狻?/br>
    “那又如何，于你是珍貴的亡母遺物，于我也不過是一件連身邊宮女都看不上眼的鐲子而已。你若在意，還你就是?！彼S手將鐲子丟到地上，鐲子怎經(jīng)得這般硬磕，幾乎在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就磕成兩段了。

    一時(shí)只聞碎玉清越之聲，謝謙之和靖安都注視著地上的鐲子，腦海里只余一句話“斷鐲難續(xù)。”無論是鐲子還是感情，或許還有那逝去的時(shí)光，破碎了就是破碎了。

    “謝謙之，我在意你時(shí)，你給我根草我都當(dāng)寶。但現(xiàn)在，你在我眼里都一文不值了?！?/br>
    所以我的東西，你怎么都不會(huì)再要了。

    “靖安，這是我母親留給我妻子的，原本就該交給你的，怎么處置隨你高興就好?！敝x謙之低頭喃喃道。

    靖安眼里的諷刺之色更重，笑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到最后，這只鐲子都在王婉腕上晃蕩。她喜歡你留給她就是，就別拿來惡心我了?！?/br>
    “還有，這個(gè)!”靖安從袖子里取出四分五裂的繡卷，隨手?jǐn)S到他面前，像沾上了什么臟東西一樣，掏出絹?zhàn)雍莺莸夭良t了手，又將手絹丟進(jìn)了水里。

    “你們倆還真是一個(gè)比一個(gè)會(huì)惡心人，謝謙之，你這位青梅竹馬似乎對你還余情未了呢，三皇兄可不比我當(dāng)初，再鬧出什么丑事來，只怕你們倆死多少次都不夠?！?/br>
    王婉，謝謙之看著地上的繡卷，王婉的用心自然一覽無余，他長久的靜默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謝謙之，過不去，只要王婉活著一日，我心里那道坎就永遠(yuǎn)過不去?！?/br>
    可即便王婉死了，我們之間要算的賬也不只零星半點(diǎn)。

    ☆、第五十三章

    新月彎彎，長廊一路花燈，流光溢彩，栓在燈下的緞帶在風(fēng)中輕舞，水中浮花似夢。新衣初裁，宮人次第下拜，淡粉暗紋的裙擺在地上鋪陳如花。

    華服的少年緊拽著身后女子，大步流星，伏地的宮人們只看見繡著龍紋的衣擺在面前一晃而過。新進(jìn)宮的小宮女大著膽悄悄抬首窺視，一眼就被那有如月下曇華的少年狠狠驚艷，而那交疊的衣袂上盤踞的龍紋鳳繡只一眼便再不敢看了，這便是帝后的一雙兒女，天生的人中龍鳳了。

    “阿顏，你慢著些?！边h(yuǎn)遠(yuǎn)的傳來公主的抱怨聲，滿是無奈和笑意。

    長廊燈影里，宮人們只見太子殿下笑著回頭，腰間禁步輕晃，戲謔的不知說了句什么，臉上暖意融融。東宮殿的人是鮮少見殿下這般形容的，饒是楚顏平日里積威甚重，仍有宮人愣愣的看呆了去。

    入了東宮殿，琉璃燈盞更是美的如夢如幻，流云漓彩在燈火下越發(fā)的鮮活靈動(dòng)，只是這些平日里千金難尋的異寶，如今都淪為陪襯，燈下那花中之王，王中之冠的姚黃魏紫，正以獨(dú)一無二的姿態(tài)在這早春的夜里絢麗綻放，國色天香，雍容華貴。

    尚不是牡丹開花的時(shí)節(jié)啊，靖安頓了腳步，滿眼驚艷，幾疑是夢。衣袂輕拂，她訝異回眸看向身側(cè)的少年，燈下，他容顏絕艷，何遜牡丹，微挑的眼角魅惑人心，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眸里有燈火彤彤，有花影重重，但更清晰的卻是她此刻的容顏。

    “皇姐該是牡丹的。”楚顏輕笑，一樣的話，在白雪壓枝，寒冬蕭寂時(shí)他也曾說過。

    靖安那時(shí)不過一笑了之，可惜春寒，牡丹未開，她是如此答他的吧。誰料想今日，他竟真的尋來了盛放在春寒時(shí)的姚黃魏紫。

    絳紅色的大袖衫逶迤拖地，靖安垂首去賞燈下牡丹，纖白的指尖輕觸重重花瓣，愛惜之情溢于言表，只是想到這樣的春寒時(shí)日，花期怕只有這一夜了吧，不免惆悵惋惜。

    她細(xì)微的神情變化無一不落在他眼里，楚顏踱步至她身側(cè)，也不擾她觀賞姚黃，只散漫的觀望著一側(cè)的魏紫，少年的手骨節(jié)分明，透著些病態(tài)的白皙下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他流連在枝葉上的目光卻鮮見的冷硬強(qiáng)勢。在最孱弱的地方隨手一折，那金貴的牡丹穩(wěn)穩(wěn)的落在他手里。不夠，還不夠，因愛而起的貪欲就像一頭不知饜足的野獸，心底像有個(gè)無底洞一樣不知怎么才能填滿。

    “阿顏……”靖安惋惜的喚了聲，楚顏似是這才驚覺，笑了笑。伸手拔掉了她發(fā)髻上那支礙眼的簪子，他衣袖里不知是熏了什么香，偎的暖暖的，掃在她臉上，微癢。

    楚顏只隨手替她綰了綰發(fā)，將折下的牡丹簪在她髻上，半抱著雙臂，戲謔笑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如不得你歡顏，我留它何用?！?/br>
    那一刻，他眼底泄露的情愫叫靖安看得心驚，似乎有些事脫離了控制的軌道了。至于是什么，她諱莫如深，幾乎不敢去想，只有下意識后退的步伐顯露出女子慌亂的心思。

    楚顏反倒沉住了氣，任憑她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明明笑的再溫和不過，靖安卻隱隱覺得不安，尤其是看到他手中斷成兩截的桃花簪。

    “真是不小心，斷了呢，不過一開始就劃痕累累，不堅(jiān)固也是正常的吧?！背伾踔吝€帶著些惋惜的口氣，將簪子遞給靖安。

    “皇姐不妨讓送的人再做一支，既是有心，等再長的時(shí)間，花再大的代價(jià)，也是值得的，皇姐你說是不是?！蹦托囊稽c(diǎn)，他在骯臟的沼澤里掙扎了這么多年，還在乎這些時(shí)日嗎？

    安寧宮里，朱皇后在聽到宮人稟告時(shí)，臉色不止難看了零星半點(diǎn)。

    “去了東宮殿啊?！睉n心忡忡的嘆息散落在微涼的夜里，世上沒有一條路是平坦筆直的，可為什么你選擇的卻是最難走，幾乎看不到希望的那條路。朱皇后輕揉額頭，疲累的說不出話來，沒有哪一科比現(xiàn)在更急切，急切的想把靖安嫁出去。她愧疚于那個(gè)孩子，卻又時(shí)時(shí)刻刻的防備著他，果然人都是自私的啊。

    “娘娘，用藥了?！逼焦霉糜H自端了藥碗進(jìn)來，朱皇后只覺的無奈，她自個(gè)兒的身子旁人不清楚，難道她還不清楚嗎？早就是強(qiáng)弩之末了，再治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不比當(dāng)初了。

    清苦的藥味氤氳在鼻尖，平姑姑早準(zhǔn)備好一肚子勸她的話。朱皇后卻突兀的伸手取過了藥碗，平靜的雙眸里暗流洶涌，面上卻不動(dòng)聲色：“太醫(yī)院換了方子嗎？”

    平姑姑詫異于主子敏銳的洞察力，恭敬地回稟道：“是，聽說是陛下交待的，這幾日才擬定好的方子?！?/br>
    褐色的藥液倒映出那雙澄靜的雙眸，無畏無懼。朱皇后低聲喃喃道：“終究還是聯(lián)手了啊?！?/br>
    端起藥碗，她一飲而盡，溫?zé)岬乃帨珱]有帶來溫暖，反倒是從骨子里透出寒涼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她整個(gè)人吞沒。

    安寧宮漸漸地又靜了，靜的悄無聲息，朱皇后望著靜默的虛空，卻恍如解脫般笑了笑。

    在經(jīng)歷了白日的喧嚷之后，入夜的芳華殿終于安靜下來，宮人們腳步輕快，一看就是白日里得了賞賜的，見靖安回來，又齊聲恭賀。眼尖的宮人一眼就看到她髻邊華麗繁復(fù)的牡丹花，訝的瞠目結(jié)舌，可靖安的臉色卻并不好看，一入大殿，便喚人找了找了掌事姑姑來。

    “殿下。”跪伏在地上的婦人是從安寧宮里便照顧她起居的姑姑，也算是看著她與阿顏長大的了，此時(shí)見公主緊蹙著眉頭，一臉的躊躇不安，心里也難免著急。

    靖安看著窗下的那株姚黃，又想起少年絕艷的容顏，只覺得髻上的牡丹越發(fā)的沉重了。

    她躊躇了會(huì)兒，還是開口問道：“我記得年初時(shí)，母后揀了幾個(gè)伶俐的侍女給太子，怎么這會(huì)兒都不見了?！奔?xì)想了下從阿顏知曉人事起，身邊絕色的侍女便沒少過，只是少年的容顏太過奪目耀眼，身側(cè)再絕色的女子都不過淪為陪襯而已。

    沒想到公主開口問的竟是這樣的事，掌事姑姑有些為難，殿下是個(gè)未出嫁的姑娘家，這樣的事怎好來污她的耳，于是勸道：“太子殿下大了，處事自有分寸，公主不必憂心?！?/br>
    “當(dāng)真？”靖安只是冷笑，心里不安的陰影卻越來越大，她一直當(dāng)他是孱弱無害的少年，在旁人眼里，他卻早已是生殺予奪的冷硬儲君了，這沒有什么不好，換作以前她會(huì)由衷的高興，可是少年眼里讓她心驚rou跳的情愫，分明是藏都藏不住的。

    靖安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問道：“姑姑你老實(shí)與我說，那些侍女到底被怎么處置了?！?/br>
    掌事姑姑的身子在抖，更漏聲聲，夜被拉的無限長……

    “回公主殿下，那些侍女不安分，都被杖斃了，剩下的被趕出了宮闈。她們伺候的不好，太子殿下怎么處置都是應(yīng)該的?！闭剖鹿霉寐曇羝狡剑杀澈蟮孽r血淋漓卻叫人心驚不已。東宮殿的舊人估計(jì)到死都忘不了那個(gè)血色的夜晚，一早，人命就像朝露一樣逝無蹤跡，而太子殿下，依舊是那個(gè)文雅少年。

    “都死了嗎。”靖安喃喃道，像是穩(wěn)不住身子一樣愣愣的坐回軟塌上，心中不祥的預(yù)感得到了進(jìn)一步證實(shí)，哪怕她再不敢相信，再不愿承認(rèn)。

    不，不會(huì)的，他們是一母同胞，阿顏只是偏執(zhí)了些，只是依賴她一些，和上一世一樣的，只是因?yàn)樗幨撬H手送上的，便一聲不吭的走上了絕路，是這樣的。

    “殿下……”掌事姑姑遲疑了好一會(huì)兒，才以頭觸地，回稟道。

    “錢蕓錢姑娘被杖殺了，方才錢家來人接，一條席子裹了送出去了。”

    “你說什么!簡直荒唐!”靖安陡然抬眼，目光鋒利的猶如剛出鞘的刀。

    “老奴句句屬實(shí)，豈敢欺瞞殿下？”掌事姑姑知道消息時(shí)，心中的驚懼哪里會(huì)比靖安少呢。

    “我何曾說過要杖殺她，何人虛傳我令!”錢蕓那張嘴固然可惡，可還沒到需要賠上性命的地步。

    “不曾，老奴問過了，說是太子殿下所命，下人不敢違抗，老奴不敢妄動(dòng)，只將人拘押，怎么處置，還請殿下示下?！?/br>
    這一句不亞驚雷了，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腦子里一片空白，靖安整個(gè)人都亂了。

    阿顏!阿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他是儲君，一言一行都需謹(jǐn)之慎之的儲君啊!一日登基便是萬民之主，這樣的草菅人命，怎能不惹朝野詬病。

    “殿下，要告知皇后娘娘嗎？”掌事姑姑見靖安久久不曾說話，一時(shí)也有些急了。

    “誰敢？”靖安雖是心亂如麻，一聽這話聲音本能的冷硬下來，微微闔目，咬了咬牙，似是做出了一個(gè)極艱難的決定。

    “姑姑，傳我的話。錢蕓莽撞，殿前失儀，藐視皇家，雖心存好生之德，仍感圣人之教，但尊卑有別，不懲無以服眾，責(zé)令杖殺!”靖安目光鋒利，左右人說她喜怒無常，頂多再加一句秉性暴戾，出爾反爾，不仁而已。

    “殿下!”掌事姑姑不贊同的喚道，殿下是要議親的人啊，此時(shí)正應(yīng)當(dāng)像鳥兒愛惜羽毛一樣愛惜自己的名聲啊!

    不想再聽她多說什么，靖安揮手打斷了她的話，緩緩道：“扣押的那些人，通通封口，趁夜送出去吧?！?/br>
    掌事姑姑幾乎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了，殿下說的和她想的不是一個(gè)意思吧，應(yīng)該不是吧。

    “要做的不留痕跡，悄無聲息……和錢蕓一樣送出去，知道嗎？”燈火下，女子臉上一片決絕。

    “姑姑，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鼻蓛憾肆艘瓜?，剛進(jìn)寢宮就遇上神色呆怔的掌事姑姑，這可真是難得，姐妹們私下里都是掌事姑姑連剛睡醒都是精明干練的。

    聽巧兒這么一喚，那姑姑才算回神，訓(xùn)斥了句：“還不快端進(jìn)去，也不怕涼了。”

    “是?！鼻蓛弘m好奇，也知道什么該問，什么該三緘其口，笑著福了福身，也就進(jìn)去了。

    掌事姑姑長嘆一口氣，心中不知是喜是憂，夜寒涼，想起接下來要做的事，夜又何其長。

    “殿下，今晚是山藥紅棗粥，你嘗嘗可喜歡?！?/br>
    “嗯?！本赴矐?yīng)了聲，可只動(dòng)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殿下這是怎么了，難道還為謝公子生氣么，可明明從東宮殿出來的時(shí)候還好啊，哪像這會(huì)兒，整個(gè)人都灰敗的如同墻頭的一抹涼月光。

    巧兒拿起梳子，輕手輕腳的卸下靖安發(fā)上的頭飾，手觸一處輕柔，那牡丹似是亦知時(shí)日無多，開的盛極，做盡了浮華姿態(tài)，美的叫人心生不忍嘆息。

    “太子殿下真是費(fèi)心呢！”花瓣輕顫，巧兒取下牡丹，放在梳妝臺上。

    那紅色搖曳成她眼里的一抹血光，靖安拿起那株魏紫，只覺艷的肅殺，那色澤像是凝固了的血液一般，一旦沾染就再有洗不掉了，就像她手上了結(jié)的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再也干凈不了了。

    無所謂了，反正她回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干干凈凈的活著，通向帝位的道路原本就是鮮血和頭顱鋪就的，是她欠了阿顏的，有報(bào)應(yīng)就只管沖著她來。唯一讓她驚懼的只有少年沉黯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