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真的死了，你會娶楚嫣吧？”

    本是隨口一句氣話，誰料諸葛夜竟然回答了。

    “會?！?/br>
    還回答得非常干脆！

    楚芊芊炸毛了，一直以來，她都認(rèn)為楚嫣對諸葛夜是單方面的相思，殊不知這家伙早就對楚嫣暗生了情愫，轉(zhuǎn)過年才十二歲的孩子，他也下得了口！

    戀童癖！

    “停車！”楚芊芊厲聲道。

    馬車緩緩?fù)Ｏ铝恕?/br>
    楚芊芊跳下地，往后邊那輛馬車走去。

    今晚她就帶小寶離開！

    這種鬼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了！

    可她剛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低低的癡笑。

    她回頭，就見諸葛夜萬年不變的冷眸里含了一絲明媚的笑意朝她看來，細(xì)細(xì)分辨，竟藏了一絲嘚瑟。

    諸葛夜邁動修長的腿，一步步走到她身邊，將她抱到了馬車上。

    “放開！”楚芊芊低喝。

    諸葛夜將她壓在了軟榻上，濃烈的男子氣息，一下子將她籠罩了起來。

    楚芊芊對他的氣息已經(jīng)完全沒有抵抗力了，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二人纏綿悱惻的畫面，楚芊芊睫羽一顫，轉(zhuǎn)過了臉。

    諸葛夜吻傷她嬌艷的唇，含住她柔嫩的舌尖，纏綿地吸吮。

    楚芊芊被吻得發(fā)暈，但還是嘴硬地說道：“你這樣算什么？一邊覬覦我meimei，一邊又來招惹我！”

    諸葛夜懲罰地咬了咬她耳垂，又癢又痛的感覺，令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現(xiàn)在知道我有多氣了？”

    楚芊芊一愣，這家伙，鬧了這么大一出，就是想告訴她，他有多生她跟年四爺?shù)臍猓?/br>
    諸葛夜吻了吻她額頭：“我相信你是一回事，但介不介意是另一回事，不要再見他了，答應(yīng)我。”

    楚芊芊看著他明顯有著一絲受傷的模樣，張了張嘴：“好。”

    諸葛夜忽然從她身上起來，理了理領(lǐng)口：“休息吧，我騎馬回去?！?/br>
    這分明是還沒消氣！

    楚芊芊眼波一轉(zhuǎn)，抱住他了胳膊：“外頭風(fēng)大，冷?！?/br>
    諸葛夜作勢要起身：“我不怕?！?/br>
    “我怕?！背奋凡蝗鍪郑樀百N上他胳膊道，“我挺冷的。”

    諸葛夜凝了凝眸：“楚芊芊你是在勾引我嗎？”

    楚芊芊輕咳一聲：“那你……要不要被勾引嘛？”

    勾引夜太子的代價(jià)是慘烈的，當(dāng)夜太子隨手拉下一塊擋板并告訴她那是膈應(yīng)板時(shí)，她就知道自己栽大發(fā)了。

    他不僅在馬車上要了她兩次，在被軟轎抬回東宮的路上，他的手就沒從她裙子理出來過，而進(jìn)了內(nèi)殿，她想看看小寶都不行，他一把將她拽進(jìn)浴池……

    楚芊芊欲哭無淚，以后說什么……都不要再勾引這頭禽獸了！

    ……

    三天后的一個下午，宮女來報(bào)，說，淑妃醒了。

    諸葛夜不在，楚芊芊便自己去見了淑妃。

    一段日子不見，淑妃瘦得不成人形了，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令人實(shí)難相信，這是曾經(jīng)寵冠后宮四年的妃子。

    楚芊芊站在牢門外，定定地看著兩眼發(fā)直的淑妃，道：“要是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jī)會，你還會不會勾引皇上？”

    淑妃苦澀地牽了牽因太干澀而發(fā)白裂開的唇：“……會。我真心喜歡皇上，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真心？”楚芊芊倒了一杯溫水，從縫隙中遞給她，“你真心喜歡皇上，為何又與四爺勾結(jié)？”

    淑妃喝水的動作一頓：“四爺？四爺是誰？”

    楚芊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她的眼神里，沒有絲毫閃躲，要么，她真不認(rèn)得四爺，要么，她就是全世界最厲害的戲子：“我被皇上賜毒酒的第二天，遭遇了毒蛇。而在遭遇毒蛇之前，我只見過你。”

    淑妃詫異地看向了楚芊芊，隨即垂下眸子，搖頭道：“不是我。你救過我的命，我不會恩將仇報(bào)的?！?/br>
    楚芊芊將她表情盡收眼底，看樣子，她不像是在撒謊，但……除了她，還有誰這么會成為四爺?shù)淖ρ滥兀?/br>
    “二皇子出事那天，你究竟去沒去過佛堂附近？”楚芊芊又問。

    淑妃哭著點(diǎn)頭：“去過了。但我真的……沒害二皇子?。　?/br>
    楚芊芊最煩她動不動就哭鼻子的樣兒：“別哭了！”

    淑妃脖子一縮，噤聲了。

    楚芊芊復(fù)又問道：“那你為什么會去那里？為什么那么巧與二皇子出事的時(shí)間吻合了？”

    淑妃咬唇：“我……我……嘔——”

    她身子一顫，吐出了一灘黑血，而后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楚芊芊眸光一厲：“淑妃，淑妃！淑妃！”

    該死！她居然中毒了！是誰？誰給她下了毒？

    ……

    “嫣兒！”上官若拉過莊肅皇后的手，“上次的事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救了曦兒，曦兒就要被淹死了！”

    莊肅皇后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不說這些了。對了，皇嬸進(jìn)來叫我來，是……”

    上官若指了指草地中央搭建的戲臺子，笑道：“這是京城最好的戲班子，我怕你呆在佛堂悶嘛，就叫你來聽聽了。我都聽了好幾天了，怪好聽的！”

    莊肅皇后撫了撫鬢角的發(fā)，眸光溫和道：“皇嬸有心了。”

    戲臺子有條不紊地搭建著。

    莊肅皇后喝了一口花茶，不動聲色地問：“對了皇嬸，怎么沒看見曦兒？”

    提起這個，上官若就來氣，皇帝不知抽了什么瘋，以前四年都不抱一下，眼下倒好，連上朝都帶著曦兒?？缮铣嗬垩?，聽說昨天曦兒憋不住，愣是在金鑾殿上尿了一泡。

    上官若漫不經(jīng)心地?fù)u了搖頭：“跟他父皇上朝去了?！?/br>
    莊肅皇后愣了愣：“曦兒……才四歲呀，就跟著上朝，會不會太辛苦了些？”

    上官若找到了知音：“可不是嗎？孩子那么小，他有必要逼得那么緊嗎？”

    莊肅皇后就道：“弄得好像不放心曦兒，生怕誰再加害曦兒似的?！?/br>
    上官若哼了哼：“他才不是?！?/br>
    “哦？那是因?yàn)槭裁?？”莊肅皇后追問。

    “因?yàn)椤?/br>
    因?yàn)樗胱屛一匦霓D(zhuǎn)意。

    話到唇邊，終究是不好意思把夫妻倆的事兒捅出去，上官若訕訕一笑，道：“誰知道他的？”

    莊肅皇后垂眸，喝起了手中的茶。

    那邊，戲臺子已經(jīng)搭建好了，一個模樣周整的小廝跑過來，哈著腰道：“娘娘！您今兒是要繼續(xù)聽《長生殿》，還是換個別的曲兒？”

    《長生殿》好聽，不過聽了好幾天也有些膩了，上官若花那么多錢把整個戲班子從夢紅樓搬過來，可不是只為了一個曲子：“有新的，只管唱來試試。是明大家主戲嗎？”

    明大家是夢紅樓的臺柱，年方二十五，身材欣長、容貌傾城、談吐不凡又從不輕浮輕狂，是個極有內(nèi)涵的美男子。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唱的戲，在大周，無人能出其右。

    也不知多少貴婦名媛一擲千金，只為博他一笑，奈何他性情剛烈，賣藝不賣身，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沒與誰傳出過不干凈的丑聞。

    小廝諂媚地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是明大家主戲！”

    上官若丟了一錠金子給他：“唱吧?！?/br>
    跑個腿兒就能得一錠金子，小廝險(xiǎn)些要樂暈過去！

    莊肅皇后看著自家皇嬸揮金如土只為看個戲子的模樣，嘴皮子動了動，卻沒說什么。

    很快，明大家上臺了。

    化了濃妝的緣故，看不出他原本的容貌，只覺那身材十分高大、眼睛十分有神，只盯著你，就讓你覺得全世界的光都聚在了頭頂。

    上官若樂悠悠地敲起了手指。

    莊肅皇后不動聲色地看了上官若一眼，繼續(xù)喝茶。

    有別于《長生殿》的一板一眼，今兒的戲更為離奇和曲折，說的是唐朝太平公主與駙馬薛邵的故事。太平公主是武則天的愛女，一次機(jī)緣巧合下認(rèn)識了名不見經(jīng)傳的薛邵，并告訴自己母后自己情根深種，非薛邵不嫁。奈何薛邵早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愿舍棄糟糠妻，但武則天又不忍心讓女兒做妾，便逼著薛邵在太平公主與他妻子之間二選一，薛邵頂住壓力選了妻子。武則天勃然大怒，當(dāng)即將薛夫人以及薛夫人的母族全部處死。后面，更是以薛家上下數(shù)十口人的性命要挾，逼得薛邵終于做了太平公主的駙馬。

    關(guān)于太平公主的故事，民間流轉(zhuǎn)的話本不少，史記也有記錄，但編成戲曲唱出來的，在上官若的有生之年，只碰到了這么一回。

    明大家將薛邵對糟糠妻的深情、對太平公主的厭惡、對武則天的憎恨、以及對岳母家的愧疚，演繹得淋漓盡致，看得上官若鼻涕眼淚一大把，止都止不住。

    莊肅皇后遞給她一方帕子，笑著寬慰道：“皇嬸太入戲了?！?/br>
    上官若拿帕子擦了眼淚，哽咽道：“太平公主太可憐了，又不是她殺了薛夫人和薛夫人全家，薛邵憑什么將罪孽怪算到她頭上？薛夫人是死了，但她也得到薛邵的心了，太平公主呢？愛了薛邵一輩子，但這一輩子，薛邵就沒給過她一天好日子！”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鼻f肅皇后說完，又低低地呢喃了一句，“不是誰都像皇嬸這么幸運(yùn)的。”

    上官若吸了吸鼻子：“嫣兒你說什么？”

    莊肅皇后干笑了一聲：“哦，沒什么！時(shí)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皇嬸別看太久，注意保養(yǎng)身子。”

    上官若紅著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吧，明兒再過來陪我聽?wèi)颍　?/br>
    “好?！鼻f肅皇后離開了。

    那邊，戲班子見上官若情緒激動，沒再急著唱下一出戲。

    一身薛邵打扮的明大家，步履穩(wěn)健地走來，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皇后娘娘?！?/br>
    一名戲子，在面對一國皇后時(shí)能表現(xiàn)得如此從容優(yōu)雅，實(shí)在叫人刮目相看。

    上官若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坐吧?！?/br>
    明大家在上官若旁邊坐下，溫柔地看著她，并不夾雜一絲一毫的妄念：“把皇后弄哭了，是在下的不是，以后不唱這么悲涼的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