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諸葛夜走到門口,透過門縫,望向抱在一起的母子,眸光,一點點地染了深沉。 菊青的事,絕不可能是巧合。 菊青口口聲聲說恨他,想要報復(fù)他,所以,但凡他在乎的人,菊青都不會放過,如他的女人,如他的母后。 可菊青潛伏在淑妃身邊四年,有足夠多的機會對上官若動手、對他的弟弟動手,卻遲遲沒付出行動,一直拖到歐陽諾宮里傳出被他寵幸的消息。 一個寵幸了幾次的妃嬪,跟生養(yǎng)他的母后比起來,顯然是有些微不足道的。那么,菊青為什么會選擇這種本末倒置的復(fù)仇方式嗎? 莫非……她在遮掩什么? 或者……有人叫她這么做? 這兩種假設(shè),在諸葛夜看來都是可能成立的。 菊青能抱準(zhǔn)曼娘這顆大樹,要說純屬巧合,諸葛夜絕不相信。 攝政王做事一向謹(jǐn)慎,要不是上官若找他問紫金青鸞釵是不是被他拿走送楚芊芊了,他也不會意識到攝政王在外頭有了人。 試問,一個四處逃命的丫鬟是怎么知曉攝政王與曼娘的關(guān)系的呢? 這其中,一定有人推波助瀾,甚至暗中cao控! 菊青要為姚汐復(fù)仇的心是真的,能讓菊青為之賣命,首先,一定得與菊青有著共同的敵人。 現(xiàn)在,問題來了,那個人是誰? 是只仇恨他諸葛夜,還是仇恨整個曾經(jīng)的攝政王府? “孫內(nèi)侍!”回到甲板上后,他叫來了孫內(nèi)侍。 孫內(nèi)侍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諸葛夜扶著欄桿,眺向無邊夜色:“度假山莊的事查得怎么樣了?” 孫內(nèi)侍道:“回殿下的話,與我們之前查的一樣,度假山莊是四年前開的,前任莊主告老還鄉(xiāng),將其高價賣給了年四爺。年四爺是徐州吳城人士,家中,沒什么親人,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前兩年,他唯一的哥哥也過世了,他哥哥是殘疾,一生未娶妻……” 言外之意是,沒人能夠證明年四爺?shù)纳矸?,也沒人能否認(rèn)年四爺?shù)纳矸荨?/br> 諸葛夜握緊了拳頭,眸光深幽道:“繼續(xù)查,孤就不信他會沒有破綻!” 孫內(nèi)侍應(yīng)下:“是?!?/br> “等等!”諸葛夜驀地想到了什么,如玉指尖輕瞧著欄桿,若有所思道,“換個人查一下。” “換誰?”孫內(nèi)侍問。 “歐陽玨。”諸葛夜斬釘截鐵地說道,“他能安排歐陽諾進(jìn)宮,或許,他曾經(jīng)也安排楚芊芊入了山莊。” 直覺告訴他,楚芊芊與歐陽玨,和楚芊芊與諸葛夜一樣,都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而這種聯(lián)系,或許就是揭開年四爺秘密的關(guān)鍵! “順便把諸葛琰的動靜一并查來!”他補了一句。 孫內(nèi)侍點了點頭:“恕老奴多嘴,小王爺離京的日子,與靈側(cè)妃失蹤的日子相隔不久,不知這其中……會否……” 他問得很隱晦,但諸葛夜聽懂了,他懷疑是諸葛琰拐走了上官靈,其實比起諸葛琰,諸葛夜更在意那個啞奴。楚芊芊消失的第二天,啞奴也消失了,他曾回楚家打探過,啞奴是街上撿回來的,沒有任何線索能夠指明啞奴的身份,但諸葛夜高度懷疑,啞奴,就是諸葛琰! 諸葛夜眸色一厲:“靈兒那邊,孤會去問個明白!” …… “靈側(cè)妃!靈側(cè)妃!”小太監(jiān)端著一個托盤,笑瞇瞇地走了進(jìn)來,“您要的桂圓蓮子羹,還放了紅棗,您快趁熱嘗嘗?!?/br> 上官靈砸了砸嘴,兩眼泛綠光地盯著碗里的蓮子羹,她這吃貨的毛病呀,還是被楚芊芊給慣出來的,誰讓她三天兩頭給小寶做好吃的,她邊吃邊學(xué),后面弄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吃了一勺蓮子羹,上官靈身心舒暢:“對了,小李子,昨兒我舅舅叫你過去干嘛?” 小李子福著身子道:“是一個叫菊青的女官,說是什么……以前一個誰……哎呀,那名字,奴才不記得了,反正是個與太子殿下有過節(jié)的人,菊青是她丫鬟,然后菊青給歐陽才人下毒了?!?/br> “什么?”上官靈騰地站了起來,“她給誰下毒?” 小李子看著她突然變得激動的模樣,木訥地道:“給……歐陽才人啊……” 歐陽才人?歐陽玨的義妹么? 歐陽玨才沒義妹呢,他只有一個前世的親meimei歐陽傾,哼,別以為不告訴她,她就不知道了!這個歐陽才人,八成是楚jiejie假扮的! “那我楚jiejie有沒有事?。俊鄙瞎凫`揪住小李子的衣襟問。 小李子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楚……楚jiejie是誰啊?” 上官靈眼神一閃,松了手,輕咳一聲道:“歐陽才人!誰說楚jiejie了?你耳背吧你!” 小李子的嘴角抽了抽:“是,奴才耳背!那個……歐陽才人沒事。” 上官靈舒了口氣! 從小寶被帶回皇宮的那一刻起,她便猜到楚jiejie會找上門來,只是沒料到會用這樣的方式。 這樣也好,楚jiejie與四爺?shù)倪^往,決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吃了幾口蓮子羹,上官靈又問:“對了,那個菊青是哪個宮的?” 小李子道:“淑妃宮里的。” “淑妃?”剛剛坐下的上官靈又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就是那個青樓官妓?那個趁著皇后懷孕勾引了皇上的罵娘?” 小李子撓了撓頭,訕道:“是曼娘?!?/br> 上官靈氣得沒胃口了,丟了勺子道:“我管她是什么娘,總之,勾引皇上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噓——”小李子一把捂住上官靈的嘴兒,四下看了看,警惕地道,“靈側(cè)妃,當(dāng)心隔墻有耳,淑妃榮寵正盛,您可不要觸了她的霉頭?!?/br> “我怕了她不成?有本事,她放馬過來呀!她敢動我一根手指頭,看大君不把她大卸八塊!一個官妓,還這么囂張!”上官靈氣得想殺人。她與皇后的想法一致,覺著菊青給歐陽才人下毒,八成是受了淑妃的指使。 小李子就道:“靈側(cè)妃以后別拿官妓說事兒了,皇上的生母……” 上官靈冷冷一哼:“皇上的母親是孝賢仁皇后,你少拿一個官妓來惡心我!” 生母是誰不重要,在皇室,你最終過繼給了誰,誰就是你母親。 上官若可以不計較攝政王的出身,大君卻舍不得女兒受半點委屈,愣是將還被丟棄在行宮的落魄皇子,過繼成了皇后的兒子。 小李子不敢接話。 上官靈不耐煩地踢開了凳子:“算了,我去看看皇后。” 鳳熙宮內(nèi),上官若正在看曦兒下棋。 曦兒只比小寶大三個月,前些日子剛滿四歲,長得也是十分精致可愛,白白的肌膚,小巧的臉蛋,濃眉大眼,比女孩子更嫣紅美麗的小嘴唇……最漂亮的是那又長又濃又卷翹的睫毛。 若只看容貌,不知多少人要將他誤認(rèn)為是小公主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官若生他時有些早產(chǎn),他瘦瘦小小的,怎么吃都吃不胖,跟小寶站一塊兒,小寶更像四歲,他更像三歲。 索性雖然嬌弱,一直也沒生過什么大病,否則,上官若真怕他與他哥哥一樣,一病十幾年,治都治不好。 他瘦些小些倒也罷了,真正讓上官若揪心的,是他都四歲了,卻還不開口講話。 “曦兒,困不困?”上官若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想起摸小寶時那種飽滿的手感,再對比眼下的,心中,閃過一絲抽痛。 曦兒搖頭,繼續(xù)下棋。 他下棋,一般都是自己跟自己下,誰要動他的子兒,他會突然暴走,掀桌子掀凳子,掀一切掀得動的東西。如果他沒下完,會留到第二天接著下,誰不經(jīng)意收了,或動了某一顆,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然后,也會暴走。 這孩子,記憶力是驚人的。 只是……為什么總不說話呢? 上官若又溫聲道:“曦兒,一個人玩悶不悶?叫小寶過來陪你好嗎?” 曦兒抬頭,看向了上官若,眼神里,有著一絲迷惘。 上官若知道曦兒是挺喜歡小寶的,比如誰都不能動他的棋,小寶救能動,小寶給他抹得亂七八糟了,他不會生氣,只是重新擺好。小寶又弄亂,他又?jǐn)[……反正,從未跟小寶紅過臉。 但這次,曦兒沒買小寶的賬,他垂下濃眉而又卷翹的睫羽,捏了捏掛在腰間的玉佩。 這是皇上送給他的兩歲生辰禮物,他很喜歡,一直小心翼翼地佩戴著,每次摸它時,上官若便知道,他想父親了。 小寶與夜兒沒回來之前,他大概以為全天下的孩子都是沒有父親陪著的,可自從看到小寶在夜兒懷里撒歡之后,他的眼底,便時常浮現(xiàn)出剛剛那樣的迷惘之色,仿佛在問,為什么父皇不抱我?是不是他不喜歡我? 上官若忍住喉頭的哽咽,笑了笑,說道:“你父皇很忙,等他忙完了,會來看你的。” 轉(zhuǎn)過頭,壓低了音量問婢女,“皇上在哪兒?” 婢女看了曦兒一眼,小聲道:“在御書房。” 曦兒的耳朵動了動。 上官若把玩著手里的葡萄,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沒去淑妃那邊?” 婢女道:“沒去,呃……要奴婢去請皇上過來嗎?” 上官若的長睫一顫:“誰耐煩請他?去,叫太子把把皇長孫抱來!” 太子抱皇長孫來,一般都是會抱回去的,如此,皇長孫今晚不會在這兒留宿—— 婢女深深地看了上官若一眼,已經(jīng)明白了上官若的意思:“是,奴婢遵命!” 小寶來的很快,一進(jìn)內(nèi)殿,便從諸葛夜的懷里跳下地,奔向了曦兒:“二叔!” 曦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諸葛夜一眼,眸光微微一亮,很快,又暗了下來,繼續(xù)玩旗。 他下的是象棋。 小寶不認(rèn)得棋子兒,就隨手抓了幾個,問曦兒它們是什么。 曦兒不說。 小寶撲進(jìn)諸葛夜懷里,笑瞇瞇地道:“父王父王,這個是什么?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卒、車、馬……”諸葛夜溫柔地解釋。 “啊,明白了!多謝父王!”小寶抱著諸葛夜的臉蛋親了一口,其實他根本沒記住,不過沒關(guān)系,反正忘了可以再問,父王永遠(yuǎn)都不會嫌他笨的。 曦兒扭過頭,看向笑個不停的小寶和滿眼寵溺的諸葛夜,露出了一絲向往的神色。 諸葛夜注意到了曦兒的異樣,放下小寶,要去抱曦兒。 曦兒卻后退一步,轉(zhuǎn)身,跑掉了。 諸葛夜要去追,上官若擺了擺手:“他是這樣的,除了我,都不要別人抱。你陪小寶玩吧,我去看看?!?/br> 上官若一走,上官靈來了。 上官靈還不知道諸葛夜和小寶也來了鳳熙宮,正義憤填膺地沖進(jìn)來,打算數(shù)落一番淑妃的不是,誰料一跨過門檻,便聽到一聲脆生生的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