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幫姚汐遮掩，是以為姚汐救過他的命；現(xiàn)在還幫姚汐遮掩，只是覺得留著姚汐，或許有用罷了。

    凝了凝眸，他看向上官鈺道：“先一起團個好年，擇日你啟程，去查一下諸葛琰在徐州的十五年都與誰有過來往。”

    “徐州？”風雪飄揚的城門口，侍衛(wèi)看著男子遞過來的路引，哈了口熱氣，“我聽你口音像京城人，怎么打徐州來的？”

    男子笑了笑，和顏悅色地說道：“老家在徐州，但我在京城當了七年差?！?/br>
    侍衛(wèi)“哦”了一聲，將路引還給男子道：“不行啊，申時一刻后，城門一律禁止出入，你走吧，明日再來?！?/br>
    說完，回頭沖同伴們喊道，“兄弟們，放閘，關城門！”

    “小兄弟！我記得是申時三刻才關城門?。≡趺刺崆澳敲炊嗔?？”男子疑惑地問。

    侍衛(wèi)解釋道：“哎呀，那是年前的規(guī)矩！現(xiàn)在不同了！除夕的時候，有個侍郎大人被土匪射傷了，至今還沒抓到兇手，現(xiàn)在，全城都很戒備！”

    “但我是真的有急事進城！你給行給方便吧，你這城門，不是也還沒關嘛！”男子含了一絲懇求地說道。

    侍衛(wèi)蹙眉：“誰說沒關呀？是明郡主要出城，咱們又給開了的！但人家是郡王，你不能比的！走吧走吧，再不走，大雪要封路了！這雪，下塌了好多房子呢，你別不聽?。　?/br>
    男子抓了抓腦袋，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塞到了侍衛(wèi)手中：“行個方便吧，我們趕了好久的路了。我是無所謂，但內人她……到底是女子，有些撐不住了。”

    “這……”侍衛(wèi)有些遲疑。

    這時，一名放完閘的侍衛(wèi)走過來，要叫同伴收工回家，甫一看見男子，驚得一怔：“姚大哥？”

    男子朝他看去：“張大牛！”

    “哈哈，是我！”張大牛原本也是京兆府的人，后托關系入了禁衛(wèi)軍，但正式入編之前，要在防衛(wèi)司歷練一年。張大?？粗榈?，“我哥們兒，進去了?。　?/br>
    馬車緩緩駛過城門洞子，張大牛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指著馬車道：“嫂子？”

    男子笑著點了點頭。

    張大牛捶了他一拳：“能啊你，成親了也不告訴兄弟一聲！”

    男子笑笑沒說話。

    張大牛身形一晃：“我得跟嫂子打聲招呼！”

    男子面色一變，怕他嚇到碧珠，想攔著他來著，他卻已經(jīng)掀開簾幕了。

    “嫂子！我是大牛！子川的哥們兒！”他一本正經(jīng)地介紹道。

    碧珠微紅著臉蛋，柔聲道：“大牛兄弟好?！?/br>
    “唐突了，唐突了?！睆?zhí)Ｗ隽藗€揖，放下簾子，對男子擠眉弄眼道，“嫂子挺漂亮啊，你小子，有福！”

    碧珠聽了這話，沒能及時成親的苦惱瞬間淡了。他是在意她的，不在意，就不會把她介紹給自己兄弟。他們又不是不會成親，只是，推遲幾天罷了。

    想開點，碧珠！

    “子川哥哥，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張?zhí)珷敻?。?/br>
    張?zhí)珷斦诔增a魚豆腐湯，自打在聚賢樓吃過一回后，他就迷上這道菜了，可惜找了很多廚子做，都做不出當初那種味道，他也派人去打聽了那個丫鬟，聚賢樓的人說，那丫鬟跟男人跑掉了。

    他生平，最討厭這種背主求榮的人，哪怕所求是世間情愛，但也不能一聲不吭就跑掉！這置主子于何地？若所有人都如那丫鬟一般，這天底下可還有“忠誠”二字可言？

    “太爺，表少爺回來了！”廊下的仆婦掀開簾子，稟報道。

    “這才幾日？”年都沒過，全都在趕路了吧？張?zhí)珷敁u搖頭，說：“再備一副碗筷?！?/br>
    男子進來時，桌上又多了好幾樣他愛吃的小菜，可惜，他沒有胃口。

    張?zhí)珷斂粗L塵仆仆，連胡子都來不及刮的邋遢樣子，皺了皺眉：“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德行了？”

    男子欠了欠身：“抱歉，在您面前失禮了?！?/br>
    張?zhí)珷敂[了擺手：“你去收拾一番，然后陪我吃個飯。”

    唯一的meimei深陷牢獄之災，他哪兒有心情吃飯？就直奔主題道：“小汐到底闖什么禍了？怎么會被關起來？”

    是假冒純陰之女的事兒曝光了嗎？應該不可能，這事兒如果曝光，整個姚家都要遭到牽連。

    張?zhí)珷斵哿宿酆樱阎T葛琰及冠禮上的發(fā)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說完，接連嘆氣：“這孩子也是糊涂，以為天底下的便宜都那么好撿的嗎？”

    男子聽完事發(fā)經(jīng)過，反而悄悄松了口氣，這件事雖大，但到底不是完全沒有轉換的余地，四皇子一事純屬意外，且被那女子所救，只要那女子肯開口替小汐求個情，莊肅皇后不會揪著小汐不放。

    而恰好那女子，又是被小汐搶了功勞的苦主。她若肯原諒小汐，攝政王府與官府那邊，也應該會有所輕判。

    總而言之，小汐的命，完全捏在了這名女子手中。

    “太爺，是哪家的小姐？”他問。

    張?zhí)珷數(shù)溃骸俺倚〗愠奋??！?/br>
    “楚芊芊？”男子的眸子驀地一下睜大！

    張?zhí)珷斂戳怂谎?，笑了：“你也聽說過她吧？是的了，這丫頭，賞梅宴上就出了名，那時你尚在京城?！?/br>
    不！不是這個！他之所以驚詫，是因為他完全沒料到會是她！

    “小女楚氏，多謝恩公救了碧珠?！?/br>
    “我欠恩公兩份人情?！?/br>
    男子暗淡的眼底忽而光彩重聚，他騰地站起身，激動道：“我去找楚小姐！”

    “楚小姐早不在楚家啦！”丫鬟一邊整理床鋪，一邊道。

    碧珠瞳仁一縮，捏緊了拳頭道：“楚小姐已經(jīng)嫁人了嗎？”

    丫鬟笑著搖頭：“不是不是，還沒嫁，聽說是得了病，被送到莊子里療養(yǎng)了?！?/br>
    碧珠心口一揪，失聲道：“得了什么?。俊?/br>
    丫鬟見她這么激動，溫柔地笑了笑，說道：“你激動什么呀？又不是你什么人。那楚小姐又不是頭一回得病了，之前就被送到鄉(xiāng)下養(yǎng)過幾年，病好了才給接回來，可沒接回來多久又病發(fā)了?！?/br>
    胡扯！

    大小姐什么時候得過??？不就是怕冷嗎？那算什么??？

    一定是老爺……老爺又把大小姐趕出去了！

    什么時候的事呢？她走后五天？三天？還是當天？

    天啦，她都干了什么？

    在大小姐被再次被楚家遺棄的時候，她居然也遺棄大小姐了！

    “咦？那是誰？好像在哭?！钡ら贁Q著一個食盒從小道上走過，看到一個熟悉的、一抖一抖背影，問向了一旁的仆婦。

    仆婦笑著“哦”了一聲：“那是咱們表少爺?shù)奈椿槠?，可能有些想家吧?！?/br>
    表少爺?shù)奈椿槠扪剑菓摬皇潜讨閖iejie了。跟碧珠jiejie好上的是個侍衛(wèi)，張家表少爺，怎么也不可能去當一名侍衛(wèi)的。但那背影太熟悉，丹橘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不是京城人？”

    仆婦笑著搖頭：“表少爺從徐州帶來的?！?/br>
    徐州人？丹橘確定那人不是碧珠了。

    二人來到張?zhí)珷數(shù)脑鹤?，守門婆子說張?zhí)珷斣谂c表少爺談話，請丹橘在花廳稍坐。

    丹橘記掛著大小姐，不敢多留，就把食盒遞給了仆婦，笑道：“既然太爺在忙，我就不打擾了。我家小姐讓我告訴太爺，不是多么貴重的東西，就是一些打牙祭的小食，也別再給她回禮了?！?/br>
    這原本就是在回太爺?shù)哪甓Y，大小姐怕回來回去扯不清，索性把話頭挑明了。

    仆婦暗道，別人想跟我們太爺來往還來不及，你家小姐怎么如此不懂珍惜？

    但還是和顏悅色道：“好的，我待會兒見了太爺，就與太爺說。你有事，我不留你了，我送你出門?！?/br>
    “不了，怎好勞煩mama？我認得路，自己走就行了?！边@可是張府的管事mama！上次去莊子里送年禮的也是她。

    仆婦就笑道：“你難得來一趟，我不送送怎么行？太爺知道了，會罵我的！”

    丹橘噗嗤笑了。

    待到她們走遠，碧珠才慢悠悠地轉過身來，臉上，滿是淚水。

    如果她沒走，陪在大小姐身邊的是她吧！

    為大小姐鞍前馬后的也是她吧！

    走哪兒都有人器重的也是她吧！

    碧珠拍了拍自己腦袋，想什么呢？弄得好像自己不開心似的。跟了一個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人，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又或許，只是不安心？

    是的了，從回京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一種不安的感覺籠罩著，總覺得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丹橘回到莊子時，楚芊芊剛換上輕便衣裳，準備出門散步。

    “我不能一直怕冷，我要鍛煉?！?/br>
    說完這句話后，爬山，成了大小姐每日雷打不動的事。

    但前幾日下了幾場大雪，把上山的路給堵住了，大小姐便只能在莊子里走動。

    在小山坡上走了幾個來回，楚芊芊累得滿頭大汗：“幾圈了？”

    丹橘笑盈盈地比了個手勢：“三圈小姐！比昨天多走了半圈！”

    “有進步了?！背奋肺⑽⒁恍Γ鲀舻难劬υ谘┕獾挠成湎?，閃動起水晶般璀璨的光芒，“記下。”

    “好！”丹橘拿出小本子和一塊小木炭，輕輕劃了一筆。“午飯想吃什么？”

    “烤鹿rou?！?/br>
    “好，奴婢去準備?！彼χネ诵N房。

    自從夫人帶少爺、四小姐去了楚家，就再也沒有回來。其它人也全都回家過年了，偌大的莊子，只剩她與大小姐兩個人。

    大小姐從不問夫人他們?yōu)槭裁床换?、何時回？可能大小姐從一開始就算到他們不會回了。

    “照顧好夫人、少爺和四小姐?！?/br>
    這是大小姐交代秦姨娘的話，是的，大小姐一定是猜到了。

    丹橘拿了燒烤架子和佐料回屋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屋子里站著一個男人！

    她嚇得一抖，丟了東西便沖過去將楚芊芊護在了身后：“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