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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宦臣之女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怎么著?今日首輔大人怎么有空來咱家這詔獄溜達呢?”

    薛無常昂首挺立,下巴是高高抬著,往那一站還真像個俊逸的男人,焦慎年老發(fā)福,又矮又胖,臉色又灰敗,大大的肚子挺立著,肩膀龜縮著,足像個老不死,光這氣勢就已經(jīng)被薛無常壓倒了。

    焦慎也后悔今日不該單槍匹馬闖詔獄,他也是病急亂投醫(yī),逼到那個份上沒了法子。

    “薛無常,你我相識多年,有什么話就開門見山說了吧!你把我兒子抓來到底是想怎么樣!”焦慎吹胡子瞪眼的直著脖子看薛無常,薛無常哂然一笑,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

    “咱家沒想怎么樣啊,焦閣老,你也說了,咱們相識多年,本來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可是沒辦法,你現(xiàn)在有了權(quán)勢嫌棄咱家了,如果咱家不出手,恐怕就要被你弄死了?!?/br>
    焦慎自覺理虧,但仍然強行辯駁道,“呵,薛無常啊,你也行走官場多年,你不會當真以為我貪了那么點銀子,皇上就會把我怎么樣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利用權(quán)勢,肆意貪污,還勸皇上下令將各省庫藏盡輸京師,從中貪污大量銀兩。但凡各地官員朝覲至京,都要向你行“見面禮”,動輒就白銀千兩。你說說,我貪的那點銀子跟你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薛無常一攤手,冷笑一聲道,“那咱家沒轍了,咱家收點過路費保護費什么的,那可是在圣上默許的前提下。如今京城富商大放京債,鬧出那么大的動靜,皇上私下沒少出宮,他會不知道咱家干了什么?”

    所謂“京債”便是有人為了行賄,苦于資金不足,只好貸于京師富豪。而富豪通過放高利貸的形式牟取暴利,而行賄人無力還債,只能搜刮民脂民膏,如此惡性循環(huán),吃苦受罪的還是黎民百姓。

    薛無常還好心腸的給焦慎提了個醒,“皇上那是不愿意管咱家,可是你就不一定了。咱家好心給你提個醒,皇上早就嫌你礙眼了,沒看見皇上重用后生晚輩么,他巴不得你早點滾蛋騰出位置來,焦閣老要是不識趣,最后說不定會落個和季鎮(zhèn)庭一樣的下場!”

    說起季鎮(zhèn)庭,焦慎渾身打了個哆嗦,顫抖著手指罵道,“老夫不是季鎮(zhèn)庭!你休想算計我!”

    “咱家是沒法子算計您,當年若不是有了您的出力,季鎮(zhèn)庭也不會那么快倒臺!咱家單槍匹馬,您可是門生遍布,沒您聯(lián)手,咱家可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闭f起季鎮(zhèn)庭,薛無常嘴角一勾,“焦閣老,這首輔之位坐的可安穩(wěn)?當年你可是季鎮(zhèn)庭一手提拔起來的晚生后輩,最后卻伙同我這個上不得臺面的閹人一起謀害了你的恩師,不知道你午夜夢回的時候有沒有和季首輔好好解釋解釋吶?”

    焦慎臉色煞白,“整死季鎮(zhèn)庭的人是你!殺了季鎮(zhèn)庭全家,把尸首剝皮萱草晾在午門外示眾的人也是你!跟老夫半點關(guān)系也沒有!”

    “是,咱家承認是咱家干的。咱家做了什么事,對也好、錯也罷,咱家都敢認,你敢么?”薛無常還不忘給他致命一擊,“說真的,在咱家眼中,焦閣老的為政能力還真是和季首輔差的遠了,季鎮(zhèn)庭是個漢子,最后被折磨的體無完膚之時也沒向咱家討?zhàn)堃痪洌奂掖蛐难劾锞磁逅???稍奂揖磁鍤w敬佩,弄死他時絕對不心慈手軟,而你,咱家看不上你,假道學,真小人,你若是落在咱家手里……對了,咱家提醒你,你現(xiàn)在所站的地方離季鎮(zhèn)庭最后吐血身亡之處似乎不差五米?!?/br>
    “薛無常!你……你……!”焦慎渾身抖如糠篩,嘴唇張著,千言萬語梗在喉中,可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后竟直直的栽倒下去,成“大字型”暈倒在了地上。

    第18章

    第十八章

    首輔大人在詔獄探監(jiān)時暈倒,如今已經(jīng)被薛無常派人送回了府,皇帝聽此消息派太醫(yī)院圣手前去診治,得來的消息是:焦慎中風了。

    最可憐的還是焦夫人,兒子還在詔獄那種惡臭*的地方關(guān)著,不知道會遭受什么酷刑,每每想起她就會心如刀割,她本就生性懦弱,自己是個無甚主意的人,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丈夫身上,可是如今丈夫癱倒在床上,行不能動、口不能言,相當于半個廢人,那誰來替她兒子上下打點?

    焦夫人沒了依仗,病急投醫(yī)之下竟然親自上門找始作俑者——薛無常。

    薛無常自然不會見這樣一個無知婦人,他打著扇子躺在院里的逍遙椅上曬太陽,元管家來報:“焦夫人如今跪在府門外,她說……您不見她,她就長跪不起……”

    “那就讓她跪著吧!”薛無常瞇著眼睛道。

    焦夫人從晌午跪到入夜,一副差不多被掏空了的身子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倒下,元管家憐她慈母之心有些不忍,派人給她送了點吃的,可是她堅決不吃,強撐著一股力氣等待薛無常的面見。

    一更的梆子敲響了,元管家最后勸了她一次:“我說焦夫人,您求薛掌印也沒用吶,別說貴公子,就算是首輔大人也脫不了關(guān)系,這是貪墨的大罪,薛掌印勢必要秉公辦理的。”

    焦夫人不為所動,元管家心一橫,關(guān)上了薛府朱紅色的大鐵門。

    焦夫人低垂著視線,盯著眼前用紙包著的饅頭,腹中饑餓,可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這時候,視線中出現(xiàn)了一雙黑緞面紋金線的靴子,順著靴子往上看,是個披著玄色斗篷的年輕人,年輕人蹲了下來,一雙漂亮而深邃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甚是清明。

    焦夫人嘴唇干涸,張了張嘴,沒出聲來。

    年輕人端起地上那碗水,送到焦夫人嘴邊,小心翼翼為她喝了下去。然后開口道,“焦夫人,恕晚輩直言,事已至此已經(jīng)無法挽回,何苦再做這無用功?”

    焦夫人開始流淚,“我……我總不能扔下兒子不管,他從小就被他爹寵壞了,雖然性子莽撞,可是他……他沒有壞心……他是被陷害的……”

    “焦夫人,焦首輔貪墨與否您是最清楚的,焦公子是焦首輔貪墨一案的重要證人,誰也不可能把他放走?!毖垡娭狗蛉藘裳郯l(fā)直,一副隨時要倒下的樣子,年輕人緩和了聲氣,“您信得過晚輩,晚輩可保令公子性命無虞,不過吃些苦頭是必須的,焦府遲早被清算,晚輩勸您早作打算。街頭停了一輛馬車,馬車上一應(yīng)物什俱全,您上了馬車,車夫會帶您出城前往西北,那邊天高海闊,您還能開始新的生活。如果您信得過晚輩,您便即刻啟程,早日到指定地點等待和令公子團聚?!?/br>
    焦夫人沒想到事情就這樣有了轉(zhuǎn)機,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她如今只要她的兒子,焦慎的死活她從來就不在乎了,“年輕人,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年輕人彎彎唇,安撫性的一笑,“信得過晚輩就什么都不要問?!?/br>
    年輕人的笑容讓焦夫人有一剎那的恍惚,“你……你是白淺的什么人?”

    年輕人將焦夫人扶起來,攙著她朝馬車走去,直到把焦夫人送上馬車,在車簾子落下來的最后一刻,年輕人微笑道,“焦夫人,白淺早就死了,白淺的后人也早就死了?!?/br>
    這一夜,櫻荔是在一陣嘈雜的喧嘩中驚醒的。

    “走水了!走水了!”

    櫻荔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梓旭也是一臉茫然,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然后迅速穿戴整齊跑了出去。

    隔著重重殿宇,前方火光連天,映的夜幕灼紅一片。

    “那是養(yǎng)心殿的方向?。 辫餍耋@呼道,“今日是冬菇當值,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櫻荔拉起梓旭的手便往火光處跑,氣喘吁吁地跑到養(yǎng)心殿,這才發(fā)現(xiàn)養(yǎng)心殿已成了一片火海。

    “冬菇呢?冬菇在哪?”二三十個小太監(jiān)一人提著一個水桶混亂的滅火,還有一些人懵懂未覺,站在外圍看著,櫻荔四處搜尋冬菇的身影,但是也沒被她找到人,她有些急了,攔住指揮救火的來福,“公公,看見冬菇了沒有?”

    來福哪里還有空管冬菇,今夜也是他值夜,那養(yǎng)心殿是皇帝辦公的地方,里頭積壓了不少折子,這是關(guān)乎民生大計的事,這下子一把火燒成了灰燼,他脫不了干系??!他一拍大腿道,“我的小姑奶奶,別問冬菇了,這火這么大,那丫頭準是偷懶打瞌睡了,幸好萬歲爺沒在里頭,要不……”

    櫻荔急了,“看樣子冬菇還在里面呢?”

    來福不答,櫻荔就要往里沖,忽然被一股力道迅猛的拉了回來,眼前是皇帝的臉,火光下顯得異常清俊,他含笑道,“你干什么去,朕在這兒呢!”

    櫻荔心想,這人臉皮可真厚,我可不是去救你的。

    皇帝一拍腦門,“這下子可都成了灰了!”說完自己就望著養(yǎng)心殿直樂,還對櫻荔贊嘆道,“你瞧瞧,這景色是不是難得一見?”

    “轟”的一聲,房梁徹底倒塌,櫻荔捂著眼,眼淚忍不住留下來。

    皇帝側(cè)頭問她,“你哭什么呢?”

    “冬菇……冬菇怕是不成了……”櫻荔雖然和冬菇交情一般,可一個大活人說出意外就出意外,她心善,歷事又少,承受不住任何突如其來的變故。